他阴沉着一张脸,摘了袖章扔在一旁,攥着她的胳膊就往角落走去。
不顾那些学生们好奇打量的眼神。
正是夏天,香樟树最茂盛的时候。脚下铺着树荫,偶见几处光斑。
清早的风是凉爽的,空气弥漫植物清香。
周凛月不安地低下头:“我今天......有穿校服。”
他开门见山:“为什么躲着我?”
周凛月头埋得更低,默不作声。
秦昼也不逼她,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七点五十四,距离上课还有六分钟。
他不着急。
“在把话说清楚之前,今天哪也别想去。”
这番话说的平淡又强硬,根本不容她置喙。
在每个关系有可能破损的瞬间,都是由秦昼单方面修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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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完饭,周凛月才敢将电话拨回给经纪人。
出乎她的意料,经纪人没有生气,甚至于,语气平静。
她问周凛月是怎么想的。
周凛月沉默片刻,给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件事总有公开的一天。”
经纪人抽了口烟,点头说:“也是,与其事后被爆出来,引发更大的波澜,还不如你主动承认。”
直到抽完一整根烟,经纪人让她之后的事情就别管了,公关那边已经在开会研究处理方案。
这次官宣反应最激烈的还属周凛月与付思域的CP粉。
广场和超话几乎都是脱粉小作文。
述说自己这段时间的真心究竟有多可笑,他们熬夜投票守榜的时候。
可能周凛月就躺在她老公的怀里,柔情蜜意。
一瞬间,#脱粉#这个词条也上了热搜。
倒也确实如经纪人所说的那样,伤心欲绝的CP粉们纷纷提纯。
仿佛周凛月是那个抛弃一切的渣男,而他们与付思域,则是被抛弃的那方。
经纪人焦头烂额,发动营销号和水军下场也压不下群情激愤。
吃瓜网友又乐于在火上添一把柴。
一时之间,周凛月成了众矢之的。
说她什么的都有,踩着付思域上位,有夫之妇还卖单身人设,以及一些不堪入目的□□羞辱言论。
虽然也有不少祝福的评论。
——周凛月本人从来没有卖过单身人设吧,而且她也没有配合炒CP,她对付思域的态度很明显啊,就是不熟。虽然她老公没在节目中出现,但人家是素人,不想出镜也很正常。
——周凛月和付思域这对本来就很男科啊,能磕下去的都是厕品。节目里明显就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被强凑到一块。
——y1s1,周凛月的素人老公长得好帅。之前居然还有瞎了眼的说他普男。那张高糊偷拍图都能看出他身材巨好。这要是进圈,简直吊打付思域(没有说付思域不帅的意思)
——请软饭男都按这张脸的标准来,我要是有钱,我愿意让他吃一辈子软饭。
但这些友好发言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舆论几乎一边倒。
公关那边紧急想出来的应对方案居然是挖付思域早年间的黑料。
周凛月得知后,拦了下来。
经纪人劝她:“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那些黑料也不是我们凭空捏造,付思域本身就不干净,他没权没势没背景,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什么,圈内都心知肚明。”
周凛月还是摇头,她并不关心付思域是靠什么上的位。
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事情,牵扯到其他人。
经纪人没办法,只能叹息一声,说她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这件事被推到舆论制高点,甚至还有人将她多年前的那场遭遇拉出来。
说事情另有隐情,估计真如凶手说的那样,周凛月在与他恋爱期间劈腿。
结果遭了报应。
是她活该。她没被撞死是老天不长眼。
所以说,人能恶毒到什么程度。前一天还在她微博下面留评打卡,希望她天天开心的人,转天就因为一段恋情的公开而恶言相向。
因为太过于了解她,所以知道哪个地方才是她的致命伤。
周凛月看着那条评论,久久没法回神。
可那条评论只存在了几分钟,包括发出这条评论的账号,也一块被肃清了。
网络发展突飞猛进的年代,即使是在很多年后,网友们开起玩笑提起清网力道最大的几次。
必定会重提今日。
各大社交平台仿佛经历了一场单方面的清扫。
热度瞬间被撤,该封号的封号,该禁言的禁言。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干脆。
还有不少人直接被递了律师函。
就连委托的律师团队都是国内最顶级的,几乎没有败绩。
从开始到结束,甚至不足一个小时。
仿佛只是轻轻揭下一个即将脱落的痂壳。
不痛不痒。
网络再次恢复到了今日之前的平和。
唯一能证明这件事存在过的痕迹,也只剩下周凛月官宣的那条微博。
远在外地紧急开会的经纪人以及公关团队全部傻了眼。
这是......
发生了什么?
李回由衷感慨,秦昼当初被骂被造谣,要是能拿出现在十分之一......啊不,百分之一的清扫力度,都不至于被骂成这样。
自己被骂这么久都不在意,老婆一被骂,简直就跟触了他逆鳞一样。
第60章
周凛绪看到新闻后打来电话, 那个时候周凛月正在收拾东西。
比赛结束了,下午的飞机,回北城。
在这边短住一个月, 买下的东西甚至比她带来的行李还要多。
电话里,又是相顾无言的状态。
周凛绪轻咳一声, 打断沉默。语气不大自然, 问她:“那条微博我看了,你现在怎么样?”
周凛月站在窗边, 昨天晒出去的外套刚要收进来。
她停下,手指扯了扯旁边的碎花窗帘。
“挺好的, 我没什么事。”
周凛绪低嗯一声:“没事就好。”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两人从小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亲姐妹也像陌生人一样。
其实也不全是没有感情, 而是性格太过迥异。
一个不会表达, 一个内向。
前者又从小不怎么着家, 初中就去了国外。
周凛月深呼一口气:“那没什么事的话, 我就先......”
周凛绪打断她:“听爸说你是今天下午的飞机。我去机场接你?”
沪市近几日阴雨不断, 听说北城倒是难得见晴。
昨天周父给周凛月打过电话,问她买几号的机票。
周凛月把航班信息截图发过去。
周父说正好那天他休假, 让她和秦昼下飞机后直接回家。
他亲自下厨给他们接风洗尘。
眼下听到周凛绪的话, 周凛月再次陷入怪异的沉默当中。
最后还是摇头婉拒了。
她说:“有秦昼和我在一起,不用这么麻烦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周凛绪也显得没那么意外。
又是一阵低嗯。
她好像开了窗,又好像点了一根烟。
隔了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通过两部手机,总让人有一种就在彼此身边的错觉。
无言的沉默放大了所有感官。
周凛月听见她抽了口烟, 又掸了掸烟灰。
这些细微的声响当中,她刻意压低过的叹息声显得虚无缥缈。
最后还是说出一句:“那行, 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
周凛月点头:“好的。”
电话挂断,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隔着方格窗户去外面暗沉的天。
明明才中午,竟看不见一点亮光。
秦昼办完手续回来,见她神色恍惚,问她怎么了。
她没说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秦昼从身后过来抱她,声音微沉:“身体不舒服?”
周凛月摇头,其实关于家里的一些事情,她不大愿意讲给秦昼去听。
不止是秦昼,她对谁都这样。
可此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看着窗外萧瑟的冷空气,在他怀里换了个方向。
重新靠回他胸口,手臂搂过他的腰。
“秦昼,我姐姐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她的声音有点沉闷。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不高兴。
他问她:“说什么了?”
“她说去机场接我。”
以秦昼对她的了解程度,早在周凛月说出第一句话时,他就猜想到后面的全部内容。
但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你拒绝了?”
“嗯。”她沉默一瞬,额头抵在他胸口,语气变得几分无力与沮丧,“我有时候觉得我和她就是两个陌生人,平时没什么交集,只有过年时会坐在一张桌子吃团年饭。可我刚才听见她在电话里叹气。”
她抬手放在自己左胸口,仔细感察一番,“我这儿居然有点疼。”
秦昼笑了笑:“你们相处的时间就算再短,她也是你亲姐,你心疼她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凛月样子还有点懵:“是这样吗?”
秦昼看了眼她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把人按回椅子上坐下。
解下袖扣,袖口往上卷了卷。
然后将她的衣服从露台一件件取下,叠好后放进行李箱中。
他今天穿着简便,一件黑色衬衣,连领带都没打。
任凭领口微敞。
周凛月坐在椅子上,看着秦昼屈尊降贵替自己整理衣物。
从小就有专人负责打理生活起居的秦大少爷,做起家务来居然也像模像样。
衣服裤子叠好后还知道分类放好。
周凛月有些良心不安,起身过去:“还是我来吧”。
他笑了下,也没拒绝,手往旁边的桌上指了指:“先把汤喝了。”
周凛月抬眸看去,桌上果然放着一盅汤,下面是藤编的隔热垫。
“我已经吃过了。”
“知道。”秦昼说,“养胃的,最近不是总胃疼?”
周凛月听了他的话,眼神停放在他身上。
他手边还放着她的衣服,整理到一半。他笑道:“听话,把它喝了。”
那语气倒真像是在哄小孩。
周凛月没法拒绝,也拒绝不了。她早在无形之中发生了改变。
不光性格变了,对秦昼的依赖与信任,也超过一切。
她坐过去,手指捏着勺柄,小口小口喝着。
带着热气的汤,顺着食道而下,进入胃里。
大约是错觉,在喝下的那瞬间,她觉得肠胃舒服许多。
窗外下起雨夹雪,行人来去匆忙,天色暗沉如末日一般。
房内的3D雾化壁炉,和真实的壁炉没什么区别。
靠近时有暖风。
周凛月早上起床只穿了双拖鞋,连袜子都没穿。
桌子低矮,她干脆席地而坐。
下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羊绒地毯,花样繁琐,色彩艳丽,有种非常强烈的民族风。
秦昼叹了口气,把人抱上沙发。
又拿来袜子给她穿上,语重心长:“寒从足起,没听过?”
她点头:“听过。”
又说,“可是我不冷。”
穿好袜子后,秦昼起身,在她身侧坐下:“不冷也穿上。”
桌上那碗汤已经喝完了,距离登机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秦昼打了电话,让人先把行李弄去办理托运。
“等雨小点了再走。”他揽着周凛月的肩,附耳低语,“要不要再睡一会?”
周凛月脸一红:“今天就算了。”
秦昼点头,也不勉强:“嗯。”
周凛月想了想,声音微弱:“等晚上......再......”
他笑出声:“晚上再什么?”
她的脸越发烫红,仿佛被高温灼过一般。
过了很久,她才小声一句:“晚上再睡。”
秦昼心情大好,笑容也愉悦许多。
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那个吻绵长又温柔,他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她身上。
多年前等她和自己告白,多年后等她爱上他。
求稳不求快。
没多久两人的阵地就转移到了床上,也只是和衣相拥,什么都没做。
周凛月躺在他怀里,掰着手指算日子,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她问他:“那大年三十我们去哪边过,你家还是我家?”
秦昼笑说:“就不能我们两个单独过?”
周凛月想了想:“可团年饭总得和家人一起吃。”
对于这些秦昼向来不太在意,他已经很多年不过春节了。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平平无奇的一天。
没什么特别。
即使那一天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合家欢乐的喜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