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了的噗嗤一笑:“Aurora,你脖子这是新化妆品过敏啊,怎么有一块红?”
“什么?!”林雨晨一听这话,拉抽屉拿出镜子来照。
头发遮挡处,露出小小一块红斑。
早上上班匆忙, 她完全没注意到。
“靠!都和他说了不行!”林雨晨一边低声骂人, 一边拿粉饼去遮。
一上头, 她很多事情其实当时根本感受不到。
他什么时候弄上去的啊。
俞敏一边笑一边打趣:“你们进度好快啊,去年年末他来的咱们公司吧?那会儿,我还以为你们俩气场不和。”
林雨晨一边擦粉,一边愤愤道:“现在也不和。”
俞敏不当真,又笑:“口是心非。”
忽然被提及许澜。
明明她很林雨晨一直自诩是个冷静的新时代新女性,却在遇到许澜之后常常有些昏掉头脑。
尤其是这个傻瓜,撞了南墙怎么也不知道回头。
林雨晨放下粉饼,眼睛眨了眨对俞敏说:“哎,你在我这蛮久的了,你老大会不会找你啊?你快回去啦!”
“你竟然在劝我不要摸鱼啊?”俞敏一脸嫌弃:“明明你才是摸鱼大师。”
“啊呀呀,你快回去啦,我打个电话!”林雨晨站起来两手推着俞敏的背向外走。
“知道你要给心上人打!”
“快回去快回去!”
陪俞敏一起出了办公室,林雨晨拐去了天台。
她攥着手机蹙眉,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以前,她是一个多么独立自主的Aurora。
再看看现在,上班刚刚2小时,她就好想他。
光是想要给他打电话这件事,就很开心。
许澜的公司要上市,现在关于他父亲当年的事情却甚嚣尘上,对于股价十分不利。
林雨晨还没开始担心,许澜就说这件事不用她放在心上,最差不过不上市。
她忽然就豁然开朗了,对啊,有什么好急的,又没有死人。
然后她拍他胸口一下怨他:“都怪你!那天下大雨,你搞得满身水、苦大仇深地半夜来找我,害得我好紧张这件事。”
然后,她又开始恢复往日的快活了。
但今天中午,许澜有一个饭局,要和乔格西、还有乔正德吃饭。
本来许澜不太想赴约,但是林雨晨觉得要在凭北做下去,总不能和乔家闹得太僵。
再说,现在的舆论多半是乔家在捣鬼,当面谈开兴许能双赢。
弊端也有。
林雨晨很警惕姓乔的一家。
她倚在天台的栏杆上,迎着初春的风拨了电话。
电话接通很快,她迫不及待地问:“许澜,你想我了吗!”
“嗯,想。”
“好吧,那我也有一点点,”林雨晨隔着时空,用食指比了比那一点点有多少。
她弯着眉眼继续问:“那个,你中午,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你想去见乔格西?”
“呸!说什么呢!”林雨晨觉得许澜实在是占有欲太强了。
从前上学那会,见她和班里男同学问个线代题都不高兴。
迎新晚会上,主持人拉了下她的胳膊。
下台后,直接把她胳膊的皮肤搓红了。
“我就是觉得……”林雨晨也不好说太深,又和他建议:“我不去,但是你把我设成一键紧急联系人吧?万一有事你给我电话,我报警。”
“只是吃个饭。”
许澜的声音轻描淡写。
但是林雨晨更着急,只好暗示:“他们不像表面这么干净的生意人。”
“不会有事。”
她听他语气轻松,还是没有把乔格西和他父亲放在心上:“乔格西前几年也出国了的,他爸把他送出去的。因为他猥亵别人……反正就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话筒那端长长久久的沉默。
林雨晨等了一会儿,以为断线了。
连着“喂”了几声,话筒里才再有声音。
“他也欺负你了?”他的声音低哑晦涩,顺着滋滋的电流,传到话筒里。
这都什么和什么?!
“没有!”林雨晨立刻打断他,因为觉得荒谬手都抓紧了栏杆:“你看我像是能被欺负的人吗?”
“……”
半天没有等到回答,林雨晨补充道:“是一个……一个女学生,当初他们的学员。才不是我。”
许澜声线这才放松,他顿了顿,换了个话题:“晚上有空吗?”
“嗯,有,怎么啦?”林雨晨是个见杆就上的人,一扫刚刚的阴霾,扬声道:“约我哦?”
“对,晚上八点钟,暮色酒吧,有空吗?”
“有空,”林雨晨隔空点头,又问道:“是离磁力不远的那个酒吧吗?”
“嗯,我七点半去接你……”
“不用啦,”林雨晨打断他:“知道你最近忙不开,善解人意的林小姐呢约你在酒吧里见。”
许澜想了下,然后说:“也好。阿致他们也在那边,你去了直接找他。”
一听阿致的名字,林雨晨的眼前就浮现出一张人模狗样的脸。
长的像个人,就是不干人事。
但是,许澜的公司最近负面信息很多,又正直多事之秋。
作为合作方,她也是知情的。
她不舍得再麻烦许澜接她。
于是林雨晨难得善解人意又闷闷不乐道:“知道了。”
-
林雨晨口中的中午那场应酬,许澜本来是不想去。
早就打定主意和乔家人不再往来。
但最后,他还是去了。
踩着点,一分没有早到。
十二点的时候,踏进了饭店的旋转门。
正是饭点,凭北老牌大饭店大大堂却鸦雀无声。
乔正德把整个店清场全包下了。
一个黑色制服的男人向门口张望了眼,像是确认来人的身份,然后便贴着墙边向包间快跑,像是要去传信。
于是,许澜人还没进包间的门,半路就听到“哗啦”一声脆响。
是瓷器落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便是,乔正德中气十足地大骂声。
许澜的脚步就在这时顿住了。
他立在一张餐桌旁,也不做什么,就那么站着。
引路的人面露难色地小心回头瞧他。
五米开外的里间,乔正德正在大骂自己的儿子。
骂他不争气、混账东西,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逆子,就是来讨债的。
“先生……”引路人战战兢兢地回头问他的意思。
许澜没有回应他,朝着包间的方向望去。
墙壁遮住了视线,他的目光却定在那个方向。
“我怎么生了你?”
“你二十八,不是十八,能不能长长脑子?”
“……”
直到骂了许久后,乔正德的声音从铿锵有力变得喘不过气,许澜才又挪动了步子。
“您这边请,”引路人赶紧作着揖在前面带路。
前面的人刚推开一扇梨花木的门。
一个茶碗“咣”地朝屋里正垂头听训的男人身上砸去。
霎时,乔格西的西裤洇开一大片茶水。
然后,乔正德这才转头,像是才知道饭店来了客人:“小澜来了,这都多少年没见。快,快,快,坐坐坐,快坐。”
他绕过半张桌子,走到门口,要拉许澜的胳膊叫他坐在他的身侧。
触碰到衣角前的瞬间,许澜朝左挪了下步子,绕开了。
乔正德尴尬地抿唇,一腔火只能朝儿子发泄:“你也给我坐,好好道歉,知道吗?”
乔格西愤懑地坐在了左侧。
一边儿一个。
乔正德敲敲桌子,朝乔格西使了眼色,叫他倒茶水。
乔格西咬着后槽牙站起来,弯腰拿起桌上的茶壶,从父亲背后绕过去,抬手就要给许澜面前的茶杯斟上。
“我不喝。”
“……”乔格西吃了瘪,脸色更难堪。
连带着,乔正德神色也有点端不住。
他先张了口:“我真不知道小西背着我做了这样的事,我要早知道他背地里让媒体做那些文章,我肯定拦着他。你父亲当年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要是早知道,怎么可能让这件事传出去。”
“你知道,我是最看重他的。”
“你从小,我也是看着长大的。”
“……”
话说了许多,许澜却一个字没接。
乔正德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和小时候比,变了太多。
他看不透他的意思。
连他脸上的神色是怨、是怒、是原谅、或是无所谓都分辨不清楚。
乔正德辨了会,只好站起来斟满两盅酒,话锋一转:“小西,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回头就让他想办法消除影响。”
说罢,向小儿子使眼色,让他也跟上。
乔格西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乔正德将一杯朝许澜递过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当年待你父亲像亲生儿子。到现在,自然也是真心希望你好的。”
许澜轻笑了一声。
乔正德怔了下,然后也跟着笑,打着哈哈说:“来,咱们干一杯。之前的误会就算过去了。”
许澜站了起来,却没有接那杯酒。
乔正德的手僵在空中,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
许澜淡然地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当年的事,你心里最清楚。
你也不用试探我到底知道多少,会泄漏多少。
因为我说与不说,和你做什么、怎么做并没有关系。”
还没有等乔正德反应过来,他便先拉开椅子转身要离开了。
这餐饭,到底是浪费了。
在背后那扇门关上的时候,许澜想起了许多事。
只有乔正德还在背后喋喋不休地骂:“听你的?你连个架都打不过。被我徒儿的徒儿断了肋骨,除了给我丢人还会什么?真是后悔生了你。”
-
短短一个下午,风起云涌。
本来将将压下去的舆论,卷土重来,这次甚至更甚,占领了各大主流媒体。
乔家那边也开始了新的动作。
像是要变天了。
林雨晨还不知道外面的风云变幻,下班早早等在暮色。
她想着自己先闷上几杯,好久没喝鸡尾酒,还有点馋。
哪成想,胖头鱼比她到的还早。
八百里提前相迎,把她请入了卡座。
面对着林雨晨,胖头鱼一脸喜气又期待地直搓手,不住地瞄向林雨晨。
这种期盼地眼神看得林雨晨心头发毛,手上的酒都不那么可口了,她皱眉嫌弃地问道:“你怎么今晚像只苍蝇一样,一直搓手?你是怎么了?”
“啊?!”胖头鱼赶紧把双手放下来,尴尬地吞了吞口水:“有……有吗?”
当然有。
她坐下来二十分钟。
胖头鱼时不时就要举起两手搓一搓,面露期待。
“你有什么事吗?”林雨晨又问。
“没……没有。”胖头鱼尴尬摇头,他捻起面前的鸡尾酒昂头一饮而尽了。
林雨晨看着胖头鱼喝酒的架势,倒没想到他这么能喝。
可酒刚进肚,就从胃到喉咙到嘴巴,把胖头鱼辣得直咳嗽。
林雨晨忍着没笑,随手理了下垂到桌面的头发。
她好像最近很喜欢折腾自己。
今天她戴了顶假发,长长的栗色卷发,把原本的银色直发遮住了。
还特意去店里买了件银丝吊带裙,银色流苏耳坠。
就是突发奇想,想换风格。
俞敏都说她最近太能打扮了,不打扮都艳光四射,天天一折腾,组里的男同志都挪不开眼了。
俞敏说得没错。
从她进店到往这桌一坐,四面八方不少男人目光一路黏过来。
林雨晨白了一眼那个正跟她吹口哨的男人,扭头接着喝酒。
她心想,许澜怎么还不来啊。
“生日快乐啊!”
忽地,胖头鱼背后出现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大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林雨晨蹙眉,顺着胖头鱼肩上那手一看。
啧,竟然是阿致。
她再一琢磨,忽然算是明白过来。
敢情今天是胖头鱼生日。
怪不得他一直那种眼光盯着自己,等她送礼物呢。
“我……许澜没和我说今天是你生日啊,”林雨晨咬咬唇,朝身上、手包看了看。
真没什么能送给男人的东西。
总不能耳坠摘下来给他吧。
可他又这么期待。
她想了想,向桌前凑了凑,问胖头鱼:“喂,你还单身呢吧?”
胖头鱼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林雨晨心生一计,敲了敲桌子安慰道:“没事儿啊,今晚老大帮你脱单!”
直等到八点多,许澜都还没到。
林雨晨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旁边阿致还不忘和胖头鱼调侃:“兄弟,你过生日就过生日,请女巫婆做什么?”
“……”林雨晨恶狠狠剜他一眼。
这一眼,才看清阿致今天的打扮。
印象里,阿致休闲惯了,甚至有些不修边幅。
常常就是黑色工字背心裹身上,露出两臂两大块儿肌肉。
尤其是给顾客纹身用力的时候,肌肉愤发、特别明显。
今天阿致倒是转了性,穿了笔挺一身黑色西服,白色衬衫。
纯黑色,打着黑色领结。
只是款式过于正式了。
怎么看,怎么像个服务生。
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在阿致身上上上下下地看。
看得阿致有些不自在地转头,然后骂骂咧咧地边脱外套边道:“妈的,今天真热。”
然后,就露出了阿致里面那件黑色系西服马甲。
搭上黑色领结,比那个西服外套还夸张。
实在是,从来没见过阿致这么穿。
林雨晨抿抿唇,想压住自己的笑。
可还是不可抑制地出声笑了出来。
来一趟酒吧,阿致穿得也太正式了吧?
还是说,他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啊?
不会吧,左青龙右白虎的阿致,能没来过酒吧?
这么单纯的小男生啊?
林雨晨笑得泪花都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