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昕看着她,唐姻的唇珠粉红、较往常也更加丰润,比端阳的樱桃还要诱人。
唐姻一张一合的大口呼吸,看得宋昕心口发胀。
这小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她有多勾人。
可唐姻似乎是觉得口干了,偏偏这时候轻轻舔了舔上唇。
小姑娘不知所措,男人不知餍足。
宋昕松开手,站起身,忽地转过身,披上了长袍,遮住了什么。
宋昕的声音格外沙哑:“姻姻,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该叫她回去了,他自诩君子,但更是男人。
唐姻被宋昕送回屋子,安然入睡,而宋昕这边,注定孤枕难眠。
第二日,宋昕的脸色不大好。王晟和信鸿看了出来,两人都坐在车厢外的前室处。
王晟朝车厢里高声问:“三爷,您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有些差,京口镇这边的客栈确实不太好,等今晚我们寻个好住处吧?”
唐姻虽然置身事外,可看到宋昕,难免目光闪躲。
两个人并肩坐在马车里,唐姻连头都不敢抬了,两只小手本本分分地放在膝盖上交握着。
宋昕不说话,凉凉的手掌轻覆其上,将唐姻的一双小手都罩住了。
他回复车厢前的王晟,眼睛却看唐姻:“客栈还好,只是昨夜,梦到了一只兔子,搅得我心神不宁。”
车厢外,王晟:“兔子?什么兔子?”
唐姻想缩回手,宋昕反而捉得更紧……
·
马车一路东行,走了数日,终于到达了京师。
入了城门,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座雅致的如意门前,牌匾之上,书写着这座园子雅称——煦园。
煦园是太子殿下为唐国公夫人在京师准备的宅子。
宅子并不奢华,看似不起眼,但很有细节,隐于闹市之中。
唐姻有些紧张,伸手放在门环上,却迟迟没有叫门。
身后的宋昕握了握小姑娘的手:“姻姻,敲门吧。”
唐姻深吸一口气,这才叩响了门。
很快,如意门被人打开。先是敞开一道窄窄的缝隙,随后露出王嬷嬷疑惑的脸。
王嬷嬷的表情霎时凝固,半晌兴冲冲地颤着嗓子朝里边儿喊:“夫人!是四小姐!四小姐来京师了!”
王嬷嬷将唐姻和宋昕请进煦园,唐国公夫人也从里边迎了出来。
许久不见,唐国公夫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将养恢复了,面色红润、头上的银丝也消失不见,她的步调轻快,身后还跟着两个十分伶俐的婢女,悉心搀扶着她。
“夫人,您慢些。”
“夫人小心。”
唐姻看过去,看来太子殿下看在二姐姐的面上,爱屋及乌,也待母亲很好,不仅给母亲提供了上好的园子居住,甚至还指派了婢女服侍伺候。
“母亲!”她跑过去抱住唐国公夫人,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像只小鸟儿。
“好了好了,这么多人呢。”唐国公夫人拍了拍唐姻的手背,想起前些天收到的宋昕的求娶信,意有所指地盯着宋昕看了看:“宋大人,快进花厅里说话吧。”
几人到了花厅里,寒暄起来。关于唐国公的事情,唐国公夫人早早便在唐二姑娘那儿得到了消息。
唐国公夫人又几次三番地谢过宋昕。
几人正聊着,煦园又来了客人。
是太子与唐妘。
太子依旧像是冷傲的雄鹰,唐二姑娘却比上次见面丰腴了些。
“二姐姐!”
“妹妹!”
姐妹两个抱在一起。
宋昕躬身:“见过殿下,殿下来得好巧。”
巧么,宋昕心里知道,这一点也不巧。
煦园距离太子府不远,他与唐姻他们才到煦园不足一刻,太子便携唐二姑娘来了,可见太子是在煦园附近安插了耳目的。
太子面若无事笑了笑,说与宋昕有要事要谈,唐姻母女三个便去偏厅叙旧去了。
花厅内,地面正中的香炉青香袅袅,厅外鸟鸣啾啾,煦园的下人已被驱散了去,花厅的门口由梅公公亲自守着。
宋昕知道慕桢有话要说,舒眉淡目等着太子开口。
慕桢也不兜圈子,品了口香茗,道:“这次父皇叫你回来是因为北地漠南作乱,扰我边疆,父皇的性子你是了解的,他有御驾亲征漠南的打算。”
御驾亲征?
宋昕皱眉,若早个几年万岁爷亲征绝无问题,只是这些年万岁勤民听政,昃食宵衣,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了。
这个时候御驾亲征,难免身体要吃不消。
慕桢自然清楚宋昕的顾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慕桢道,“众多朝臣、以及我,都劝说过父皇了,只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不光宋昕这样顾虑,他和那些朝臣也是如此。
可漠南一直是他父皇的一块心病,若不平息漠南之乱,父皇寝食难安,也难怪会对御驾亲征如此执着。
宋昕点了点头,万岁御驾亲征虽有弊端,但若只是坐镇后方也未尝不可,同时又可以大振士气、扬国威。
宋昕安抚道:“既然万岁爷心意已决,殿下也不必过分挂念。”
可慕桢桀骜的眼睛看过去,一句一顿道:“父皇向来倚重于你,你好好劝劝他,这次,绝不可御驾亲征。”
太子的态度不可谓不奇怪,这其中似乎有别的原因。
慕桢顿了顿,继续道:“因为陷害唐国公的真凶、江南贪污弊政案的源头,是我十一弟。江南那些养私兵的,也都是替我十一弟养的。他想做什么,我不必多说,想必宋大人也绝对想得清楚,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我父皇,绝不能去。”
事到如今,一切清楚明了。
十一皇子贪兵敛财,为的竟是他父皇的皇位。
慕桢身为太子,不得不有所行动。只是事情追查了这么久,苦无有利的证据。
况且慕桢虽为太子之位,万岁爷最宠爱的其实是这个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是万岁爷和柔嫔所生,柔嫔生下十一皇子后没多久便病逝了。
柔嫔与万岁爷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之间颇有情谊,所以自从柔嫔仙逝后,万岁爷便更多给十一皇子一份偏爱。
万岁爷与十一皇子之间一直是父慈子孝的状态,从柔嫔仙逝后,十一皇子便隐居府邸,深居简出,眼下宋昕得知真相都觉得离谱,更不要说万岁爷。
若没有实打实能证明十一皇子要造反的证据递到万岁爷面前,怕是万岁爷不会相信的。
如此看来,万岁爷的确不能离开京师,否则京师必生大乱,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苦的是黎民百姓。
“殿下放心,明日一早,臣便进宫面圣。”宋昕了然,男人淡雅如雾,转动手上的茶杯,说话间却有几分把握。
宋昕这般说,便是应下了,既然目的达到,慕桢不打算多留,叫上唐妘,一并走了。
送走了太子和唐二姑娘,唐国公夫人也与女儿叙完了旧。
她令煦园的厨子备好了酒菜,打算留宋昕用过膳再走,宋昕并未拒绝,他待唐国公夫人十分尊敬。
席间,唐国公夫人给王嬷嬷使了个眼神儿,王嬷嬷心领神会,走到唐姻身侧道:“四小姐,你在小厨房那边不是还亲手给宋大人蒸了桂花糕么,要不要去看看?煦园的灶台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了,不灵,总是烧糊东西。”
唐姻闻言撂下木箸,“哎呀”一声:“王嬷嬷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看看。”
唐国公夫人看着小姑娘拐出了花厅的游廊,才收回视线,看向了宋昕。
“宋大人,您想求娶姻儿的信……我收到了。”
宋昕早就撂下了碗筷,微微颔首:“夫人但说无妨。”
唐国公夫人不是不满意宋昕,而恰恰是因为宋昕太过出挑,纵然她的小女儿不差,她做母亲的还是徒增了许多担心。
“宋大人,我唐国公府如今的境遇您是清楚的。可即便是没落了,我作为一个母亲,有些话,不得不说。”
唐国公夫人定定地看着宋昕:“豪门望族向来注重联姻,我女儿,绝不可与旁的女子分享同一个夫君。若大人做不到,恕我不能把女儿嫁给你。”
唐国公夫人看似温婉妇人,而关系女儿却无惧无畏颇具威严气势,哪怕对面是气度高华的宋昕。
时年娶妻、纳妾、收个偏房、再不济养几个暖床的婢女都是常见,这话儿说出来,许多男子是要皱眉头的。
可唐国公夫人还是要说,哪怕快刀斩乱麻,断了他们的情丝,也比女儿毁了一辈子要强。
依现在看,她唐国公府无法成为女儿的靠山,若将来宋昕有了旁的女人,凭她小女儿那样单纯的性子,日子怕是不好过的。
唐国公夫人看过去,未曾在宋昕的脸上看出一分情绪上的浮动,依旧是一番天高云淡。也不知道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男人迟迟不说话,唐国公夫人心里凉了半截,怕是这高情逸态的探花郎也不能免俗了吧……
也是,宋昕这样的身份,将来怎么不会娶个助力回府呢。
唐国公夫人正打算送客,谁知宋昕竟然站起身,朝她行一礼。
缓缓道:“夫人,我娶姻姻,自然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待晚辈这几日协万岁爷理清政务后,自会来此向姻姻提亲。届时,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皆不会少。”
唐国公夫人愣住了,这时唐姻也从小厨房的方向回来,手里端着一碟精致的桂花糕。
“王嬷嬷一惊一乍的,那小厨房的火候好着呢,吓得我以为桂花糕都蒸糊了。”唐姻将碟子撂在红木桌上,“母亲和表叔在聊什么,怎么不吃。”
唐国公夫人连连“哦”了两声,才心不在焉地夹起一块,塞进嘴里。
用过膳,时候已经不早,宋昕要回自己的府邸去了,今日还有诸多事宜待他整理,明日一早,他便要进宫面圣。
唐国公夫人回过神,朝唐姻道:“母亲累了,姻儿,你……你去送送宋大人吧。”
宋昕遥遥一礼:“多谢夫人。”
两人出去了,王嬷嬷上来问:“夫人是答应了?不再为难为难未来姑爷?”
唐国公夫人叹气:“还要怎么为难,他都那样说了……”
天色将晚,宋昕与唐姻一并往煦园大门处走,阳光不在刺目,懒懒的洒在影壁上。
宋昕的表情比夕阳还要柔和几分:“姻姻,不必送了,我看着你回去。”
可小姑娘却没挪步子,似乎在思考什么,琢磨又琢磨,抬起头,攥住了男人的袖角:“表叔,您和我母亲说的,其实,我都听见了。”
宋昕却笑:“我知道。”
唐姻有点儿意外。
“姻姻,我的话作数的,这不只是向你母亲的承诺,更是你的。”四下无人,他环住了小姑娘纤细的腰,“这段时间,表叔会很忙,姻姻可能没办法时常见到我。”
唐姻了解的,表叔回到京师需要为万岁爷分忧,边疆漠南来犯、表叔与太子殿下还要调查江南的案子,自然会忙碌一些。
“表叔不必担心我的,自然是国事更重的!”
“你也重要。”微风拂过,宋昕吻了吻小姑娘的耳垂:“你,会不会想我?”
第53章 想他
◎我是很忙,但对你,随时有空。◎
唐姻的确会想他, 这一眨眼,两个人已经小十日没见面了。
宫里的消息传不出来,她不清楚宋昕在忙着什么, 但大致应该与漠南的事情有关。
北地起了战事, 但终究距离京师太远了,隔开了千山万水,京师的百姓们对此并无恐惧, 也不相信漠南人能南下打到他们这儿来。
若敢来犯,也会被他们王朝的铁蹄踏灭。
唐姻虽不了解两国交战,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若是真如百姓们所说的那般轻松, 漠南怎么会是万岁爷的心腹大患呢?若漠南的事情好办, 表叔早就该来找她了……
宋昕终归是脱不开身没来过煦园, 但期间她二姐姐唐妘倒是来了一次, 说了些不同的声音。
北境失了一城, 守城的将士皆以身殉国了,消息刚刚传回京师, 百姓们尚不知晓。万岁爷震怒,坚定了御驾亲征的心思,伴君如伴虎, 所以这些日子朝臣们一边要谨言慎行看着万岁爷的眼色,一边还要直言劝谏阻止万岁爷亲征。
唐姻回想起姐姐的话,想念换做了担心。
表叔年纪轻轻便伴驾左右,劝谏帝王是他的责任,只是万岁爷在气头上,怒火会不会波及到表叔?
唐姻在煦园的锦鲤池畔喂鱼, 心思早就飞走了。
她将手中剩下的一把鱼粮统统丢进池子里, 悄悄出了府。
马车停在宋昕的府邸大门口, 一如宋昕的性子,他的府邸相对冷清,唐姻下了车,走到大门口,抬手叩响了门。
很快,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信鸿。
信鸿看见唐姻,露出惊喜之色:“小姐,是您呀,您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我表叔呢?”唐姻一道随信鸿往里走,一边问。
信鸿无奈答道:“三爷这阵子忙得很,往常这个时候都在宫里,估计天黑才能回来,有时候饭都用不上,就得去忙别的事情。”
唐姻点点头,虽说她过来寻三叔了,但大概今日也是见不着的,但来都来了,总不能扑了个空。
唐姻朝信鸿问:“信鸿小哥儿,府里的厨房在哪儿?我想给表叔做些点心再走。”
信鸿露出一抹笑:“我这就带小姐去。”
唐姻自小就喜欢捯饬些吃吃喝喝,她手巧,对女红、茶点等方面都十分有天赋。
厨房里食材齐全,唐姻很快便施展开了。
京师的口味和苏州不同,要偏咸一些,而宋昕的口味很淡,所以唐姻这次故而特地做了苏州口味的点心,免得不合表叔的口味。
表叔这阵子忙,怕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她想着,做些点心比较实在,表叔若是饿了,伸手就能捞一块儿来填填肚子。
唐姻想着,没多大一会儿,几样样式漂亮的精巧点心便出了炉。
枣泥拉糕、酒酿饼、糕团……还有一小锅赤豆圆子。
“信鸿,做好啦!”唐姻拍了拍手,朝身后道:“若表叔再忙得用不上饭,你便给他端些点心过去,对了,今晚上先给他喝赤豆圆子,这粥水放不住,明日怕是要坏的。好了,我先回了!”
唐姻说完,却迟迟没有得到信鸿的回应,她回过头,瞬间怔住了。
宋昕一手持扇,一手负于身后,正好端端站在门口看着她。
“表叔,您,您怎么回来了?”
十日不见,宋昕人都有些清瘦了,唐姻在表叔府里的厨房被捉个现行,有些局促,不打自招地解释:“我顺路过来看看,顺便、顺便做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