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看清了?”他声线极冷,侧脸轮廓融在烈焰中。
李承晏不明白他的用意,他只漠然地看着那些人死去,而后转头看向萧淮止,星目一转,颤声道:“晏儿看清了,晏儿再不会任人唯亲了!舅舅……晏儿再不会如此了。”
他竭力地去保证。
静默片刻,跟前的男人这才低眉,视线沉沉地瞥过李承晏此刻面上神情,俄而,他敛了目光,似轻叹一息。
他什么也没说侧过头,修长分明的指骨紧了几分力度,握住手中剑柄,锋锐剑刃哗啦一声,彻底割断少年脖间血肉筋脉。
“舅……舅!”李承晏睁圆星目,后知后觉地捂住满是鲜血的脖。
“你一直都知道,你我从无血缘。”
他道出这个事实。
明黄龙袍沾满鲜红,少年喘着粗气,喉间痛意锥骨,剑锋一撤,他便蜷缩成一团,那双眼睛瞬时变了神情,恨意弥漫了瞳底睨着萧淮止的袍角,“你……你敢杀……朕……”
他想问为何,却再也没有力气吐出一个字。
可他分明心底也知晓为何,即便萧淮止养了他这么多年,可是他知道,萧淮止迟早也会杀了他,就像他羽翼丰满之时,也一定会杀了萧淮止一样。
此刻,他只能绝望地看见那人疏离冷淡的眉眼,看着他蜷缩濒死的模样,像极了看——一团腐烂的肉。
生命随着淌出的鲜血一起到了尽头。
少年瞪圆着眼,气息已断。
烈焰之中,映着那道颀长黑影,他的面容隐匿在焰光之下,袍角翻飞,长靴踏过脚下玉阶,步履沉沉。
身后那具尸体缩在袖中的手,握着一柄匕首。
裴如青走上前,从他手中拿走这柄匕首。
他眼底微黯,斜觑了眼死去的少年,指腹摩挲着匕首上面的纹路,那是李承晏十岁时,萧淮止亲手为他刻的。
华章宫灯火璀璨。
待到朱红宫墙外响起一阵阵肃踏的步伐声,复又立定之时。
玉琳琅坐在窗牖前,将手中白玉棋子落至棋盘中,眼睫轻抬,掸平锦袖,起身走出了这座宫殿。
宫门顿开。
她目色沉静至极地与门外之人交视。
“不曾想与大将军再度相见,竟是兵刃相向。”
萧淮止冷瞥过眼前的女人,锋锐眉眼不见情绪,声线森冷道:“你自不愿与孤相见,你只想孤死在深渊之下。”
“孤总在想,这些年为何要将承晏扶上皇位,时至今日,孤才想明白,正统又如何,谋逆又如何?”
他萧淮止这一生,若要论罪,已是罄竹难书,罪孽深重之人,何须再归正途?
说至此,他眸色一凛,挥臂喝道:“拿下玉氏全族!”
宫门之外,乌泱泱的军队将整座华章宫包围,萧淮止提步从此处离去,温栋梁紧随其后,见他袖手稍抬,便又止步,凝着月光银辉下那一抹颀长挺拔的黑影,渐渐消失在冗长宫道上。
他一路行至重华殿,清剿了皇帝一党与玉氏一族,整座皇城都只剩下他的人。
行至廊芜处,萧淮止忽而顿了脚步,眼前寝殿灯火葳蕤,负在身后的指尖微蜷,衣袍革带间,发鬓眉梢里,无一不是充斥着血腥气息。
吱呀声打破阒寂长夜。
银珰此刻推开门,瞧见了廊芜暗处的那道长影。
她端着手中金盆微愕一息,反应过来后赶忙朝着那端福身作礼。
萧淮止眉梢轻蹙,沉着面容走入深黄烛光里。
融融烛光为他深邃昳丽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和,默了息,他道:“如何?”
银珰认真答:“回大将军,医官来过了,已给娘子调理过,只是受了几分惊吓,好好养着便无碍了。”
萧淮止只道知道了,而后便提步去了侧殿净室。
夤夜阒静,他换了一袭牙白寝衣,从廊间放轻脚步,推开殿门,踏入这间寝殿。
殿内熄了烛光,萧淮止一向在黑夜里也能视物清明,此刻他从容将殿门阖紧,一步步走向那张帐幔逶逶而垂的床榻。
帐内是她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也唯这女子,能令他稍许失算、无措了些。
须臾顿足,他透过眼前浮沉摇曳的绢纱帐幔,窥着里面那道纤细侧卧的小小身躯。
他想起上一回与她一同躺在榻间,压着她小小身躯时,她涨红了双颊,乌鬓半湿雪颈,同他一遍遍地说着不行了,吞不下了。
彼时,她还说过,不会再寻旁人。
漆冷的瞳眸稍沉,拂手掀开半截帐子,萧淮止周身气压低冷地坐上榻沿。
菱窗探入泠泠月色,微茫银辉晃过女郎白皙的颈。
上头还留着一圈红痕,是他今日失控压的。
萧淮止稍敛眉间冷锐,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脖,陡然的碰触,却引得身侧之人一阵战栗。
檀口翕动,喃喃唤着什么。
他靠近几分锦衾下的纤瘦身躯,撩开她鬓角垂落的青丝,方绕指间,便听她口中低低念着,不要、害怕。
重复地念。
萧淮止心间滞住,沉着气息,问她:“不要什么,害怕什么,同孤讲讲?”
玉姝眼睫深埋在软枕之间,玉肩轻轻地颤。
今夜皇宫的鲜血已经浸泡住他的心,萧淮止眉间松弛几分,耐心地为她拢过耳边青丝。
视线瞥过她因侧卧而不明显的腹部。
骨节分明的大掌探入衾下,他想要再确认一遍的,去摸她微鼓的腹。
温热的,细腻的,在他掌下。
与他只隔着一层里衣。
他一时竟不知该将身侧的人如何惩罚才好,她怎么敢怀着他的种,去嫁人,可她为何听见雍都的消息后,却又留下他的孩子。
思此,萧淮止强压着滚烫的心火,指尖勾起那截锦衣,触过软绵绵的肌肤,顺着心底恶劣的念头,带有惩戒与私心的往,下一点点的去磨。
蓦地,昏沉沉的夜,夹杂着她软绵绵的呢喃声。
“带我……离开……”
指腹微顿,萧淮止目色一凛,另一只掌去掐住她腰侧那块软肉,玉姝梦中一声吃痛,翻身挪动间,他的掌心稍滑落至,下寸,抵住她伶仃的骨。
二人身形一僵,于黑夜之中,视线相撞。
玉姝轻口今一声,肩上细襟崩断,只觉快要被他指尖粗粝的薄茧磨破。
他抽出一口气,覆身而压,逼问道:“告诉孤,你想怀着孤的种,逃去哪里?”
她紧张地绷着身子,指骨被锢紧,以至于萧淮止长眉紧蹙喟叹一声,紧紧压着她迷蒙而慌乱的视线,阴恻恻道:
“旁人能像孤这般伺候你吗?”
作者有话说:
萧二总觉得自己头发根都是绿完了的。
事实上,没关系的,你再这样,姝姝可以让你更绿的。
第62章
◎“别动,让孤亲一亲。”◎
【062】。
一时间二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几分。
玉姝抬眸, 浓睫轻轻扫过他微敞的襟口处,伶仃背脊开始隐隐战栗。
螓首微垂时,云鬟雾鬓的乌发覆盖住他分明的修长指节。
他的声线隐隐有些不稳, 在沉寂的夜里透出几分沉哑, 一如他此刻晦暗莫测的漆黑眼眸。
处于艰难困顿的长指又陷入几分。
他发沉的声音笼在头顶,“说话, 除了孤, 谁还能这般伺候你?”
太久没有他在一处, 二人都显得寸步难行,玉姝意识尚处在朦胧间, 先回答他的是早已贴合的身体反应。
玉姝一时觉得羞愤,纤软的腰肢挪扭着, 便要离开他的桎梏。
刚费力抽出一点,却又立马被按回去。
黑暗中, 她唇齿发紧溢出极细的一声口婴口宁。
纤细的一双腿被按住, 萧淮止衔起她柔软的耳瓣, 道:“躲什么?你也很想孤,不是么?”
玉姝细细呜咽, 心中那股羞愧快要漫出。
而握住她的手却搅得更用力了。
“听见了吗,是你也在想孤, 想得这般紧。不许闭眼,看清楚你眼前的人到底是谁,玉姝,好好的看清楚。”
大掌陷入她的乌发间,用力地将她按向自己。
两股力将她上下拉扯, 玉姝蹙起黛眉, 黑暗掩饰了她身上泛起的薄红。
“将军……会痛……”
细细的声音从她那张娇艳的唇中溢出来。
萧淮止将她牢牢困在其间, 视线逡巡在她碎光般的眼波处,盯了半晌,指间已被海底翻涌的潮水浸湿后,才松了力度。
“这只是施以小惩,你好好地给孤记牢了,你我之间,生同衾,死同穴。你敢去嫁给旁人,孤便只能你嫁一个,孤杀一个。”
他松开玉姝后颈,抬手欲去抚她微隆的腹。
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黑影下的玉姝眼睫轻轻一颤,抬手便要推开压上来的坚厚胸膛,她想要问清楚在徐府时他浑身血气是哪里来的,她更需要问清楚他方才说的话又是何意?
脑中一团乱线。
微微张开的唇便已被他吮住。
萧淮止畅通无阻地探入她的喉舌间,吮吸过后,才觉今夜浸入血海中的心稍定几分。
他退出来给她喘息机会,轻轻去衔她脖间嫩肉,声线沉沉,指腹按住她雪白的颊,喟叹道:“真乖。”
“大将军……”玉姝推着他坚实的肩,“你先松开——”
他吃掉了她未吐出的话,细细地去磨她的唇肉,去勾缠她柔软的小舌。
喉间吞咽清甜。
锦面寝衣的襟带被长指轻松解开,玉姝被吻得头皮发麻,脚背绷直,他根本不会给她一丝一毫说话的机会。
游刃有余地将外壳剥去。
顾忌着她腹中骨肉,萧淮止饶是心底有要惩戒她的意思,也暂且压下,只为了不伤着她而缓缓俯身。
“别动,让孤亲一亲。”
他的舌尖好似捕猎的铁夹,总能很准确地寻到。
玉姝眼角淌过细泪,脖间红了大片,延至她起伏的前段,她睫羽簌簌眨着,感受到他的发丝触过小腹,吞吐地口今:“不能……淮止……”
她是知晓如何让他不忍心的。
但是此刻的哭喊没有用,得到的只能是他从容自若地纠正:“错了。”
理智都被冲散。
玉姝指尖紧紧攥着锦衾,羞赧溢了满心,只得唤出他百般教过的那一声:“二郎——”
低婉绵绵,掐在心间。
帐子映着微茫月色,在一团漆黑里镀过淡淡银辉。
月光散去后,天快亮了,玉姝手中松开,面颊贴上温热的吻,她睁着涣散的乌眸凝过男人高挺鼻梁处的一抹白熠。
薄唇如刀,此刻晃过刀刃银光。
他轻笑一声,指腹擦过两道白色水渍,吞咽下去,复而倾身亲吻她方才紧紧发颤的唇,玉姝又要哭,侧脖躲过。
“总归都是你自己的,哪里就这般嫌弃?”
耳边是他喉间吞咽滚动的声音。
玉姝彻底红了眼角,转身就要往里面缩,萧淮止下意识就要去揽住她的腰,刚触碰到便想起她此刻不同了,只得压下面色,去捉她的手腕,锢紧枕间。
“姝儿越发没良心,你倒是爽了,便不管孤了?”
玉姝想说不是,转过脸,便被他吻住,好似今夜他格外喜欢以唇封口。
但下一刻,玉姝的猜想又偏移了。
腰间撞上匕首。
“不行!”
她一紧张便咬住了萧淮止的唇,贝齿漫开铁锈味道。
二人目光紧缠,萧淮止眉宇间压着不虞,见她那双清涟涟的眼睛里盛满紧张,萧淮止循着她的动作往下看去。
原来是在紧张他们的孩子。
思及此,他原本锋锐的目光缓和几分,拉过一旁的枕头垫在她的腰下,声线是少有的柔和。
“放心,孤不会伤他,医官说你已有孕四月可以行房,轻点便是。”
“不行……”玉姝嗫嚅。
男人在床上的话断不可信,尤其是他。
每回都是哄着自己说轻些,说不会的,可每回都是她嗓子都要哭哑了,觉得自己快死了,才觉得身体轻松几分。
萧淮止也不再强迫,只淡淡瞥过她纤秾合度的身姿,大掌掐了一把,“好,你这般在意咱们的孩子,孤便等一等也无妨。”
言讫,他伸臂探出帘帐之外,拿过干净的棉巾为她仔细擦拭过后,才翻身躺下,长臂揽住女郎温软的身子,将其抱至紧贴胸膛的位置才肯罢休。
云鬓间都是溺湿的一层薄汗,玉姝一时不知今夜这些荒唐究竟是梦还是真实,昏昏沉沉的,她枕着一团火热温度,阖上睫羽沉沉睡去。
这一场沉梦中,她没再梦见黄沙漫天,悬崖万丈。
翌日醒来时,玉姝睁眸望着头顶花帐,晃神半晌,这才渐渐忆起昨夜经历。
炼狱与云端,她都走了一遭。
心神微定后,玉姝起身掠过眼前殿内陈设,这才惊觉,此刻竟是在重华殿中。
那么一切都是真的。
萧淮止当真完好无损地从战场回来。
那昨夜徐府的那场动静呢?
她拂开帘帐,起身便要穿鞋走出金殿,刚穿上鞋,珠帘之外那扇雕花殿门便已缓缓推开。
玉姝抬眸望向殿门。
银珰与她目光相撞,莞尔一笑,便与几名宫娥一并端来盥洗之物,仔细服侍着她。
浑浑噩噩地用过早膳,玉姝有些惴惴不安,她瞥过殿内服侍的宫娥,每一个都是生面孔,不是从前重华殿的人,也不是阿姐后来更替的人。
玉姝眼神飘忽,看向银珰,问道:“大将军呢?”
“大将军在处理政务,晚膳时分会回来陪娘子用膳。”银珰答。
放下汤匙的手微顿,她眼睫微闪,从前自己在这座重华殿亦是如同囚雀一般,被他幽禁起殿中。
她费尽了心思,想要离开这座金殿,这座皇城,偏偏总是差那么一步,总不能得偿所愿。
今时今日,他自沙场归来,更无逃离的可能,他血海浮沉地回来,又该如何将自己处置?
昨日与他重逢,偏是在自己的新婚之夜,饶是她自知那是一场假戏,可萧淮止是提剑来的——
蓦然间,玉姝眼底一凛,瞥过眼前服侍的众人,起身便想要踏出殿门,银珰却忽而挡在她的跟前,垂首躬身。
心间猛陷一角,玉姝面容微愕问道:“怎么了?”
银珰垂着头,低声答:“娘子受了惊吓,须在殿内好生养胎才是,医官说,不宜过多走动。”
玉姝一顿,咽了下喉咙,声音发紧道:“我不出去可以,我想见玉家主,还有我的婢女绿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