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如此,十年前黑暗中血肉怒绽,十年后终究要来找你索命。合该是我,只能是我。
叶轻舟捧着热汤,看着安然自若站在堂中的苏照歌,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个有事无事都常带三分笑的人,然而却没有一次的笑声像这次,似乎放下了不为人知的心结,又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苏照歌道:“笑什么呢?”
叶轻舟笑道:“笑我自己,笑季犹逢,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半月后。
京城朝局近来风云动荡,圣上人到中年,又开始大张旗鼓地肃清朝纲,也不知道怎么的,从前的废太子余孽竟然又被抓出来一批,领头的竟然是老牌勋贵世家安国公府,圣上震怒,连带着圣安司办案雷厉风行,连杀带抓又通缉,发了无数封文书,菜市口砍了数十个人头,一时间朝野内外闻风丧胆。
这一日圣安司又下了新的海捕文书,张贴在京城内外,说是有个嫌犯跑掉了,要百姓们注意安全,如有见到可以去圣安司回话……
苏照歌穿了身家常裙子,站在海捕文书前,疑惑道:“这人不是前两天刚在圣安司牢里被杀了吗?”
叶轻舟同样一身家常袍子站在她身后:“有其他的考量,这种东西是发给他的党羽看的。这是易听风该操心的事情。”
苏照歌道:“说到这个,前几日处理这件事的人也是易听风。究竟是圣安司的事,你这样放手让手下人去做,难道不会……?”
叶轻舟道:“你想问什么?”
“你在朝堂上一味示弱,是想要借这个机会,以自己为靶子钓出季犹逢的党羽。可现在季犹逢已死,其他人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可‘长宁侯’明面上却还没被放出天牢,长宁侯府周边还是被围着,你虽然住在圣安司,可所有的事你都不再插手了,做决策的人倒一直是易听风。”苏照歌道:“难道你只是犯懒,想借这个机会多休息两日吗?”
叶轻舟挑挑眉:“你奇怪多久了,现在才问?”
“……”苏照歌坦然道:“我没奇怪多久,今天早上出门时玉钟提醒我我才想起来的。”
叶轻舟环着她的肩膀笑,苏照歌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老易是个能做事的人,他来接手圣安司,我很放心。长宁侯府也不必回去了,就借这个机会,让长宁侯彻底远离京城吧。”叶轻舟说:“我已经向圣上递了辞呈,等玉钟的伤势好一点,我们去江南吧。”
早在这个局的最开始,他在宫中长跪时他就向皇帝表明了辞官之意。其实季犹逢在他与皇帝见过的对手中,远算不上最虎狼的一个。皇帝没法理解他为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小角色萌生退意,他亦不知该如何解释。
只是亏欠,少时有雄心壮志,曾相约做一番事业,要有千古明君,要有治世能臣,要有君臣相和,后人传颂。终究他却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人还未老,心已累了,后半生只想看另一个人的脸庞。
心有亏欠,所以长跪那么多天。
苏照歌一愣:“什,什么?!”
她想转头去看叶轻舟,然而叶轻舟却按着她的肩膀不许她动,把头压在她肩窝里,声音很轻柔:“你曾说不管如何处理,长宁侯夫人这个位置本身即是束缚。我左思右想,觉得这是个没法解决的问题。我不愿失去你,也不愿你受到束缚,所以打算跟你走。其实想一想这么多年,名利于我还有什么用呢?我活到今天,已经没有东西没见识过,得到的一切真的令我开心吗?人的心都老了。”
苏照歌默默无言,叶轻舟接着说:“在不知道你的身份的时候,我曾劝你去看看别的风景,现在我已经不那么想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怎么样?这一次你不是郡主,我也不是侯爵了。”
他颇觉有意思道:“这次你是风华正茂的武林高手,我是个病怏怏的半老头子,看样子就快人老珠黄了,到时候还得求苏大姑娘可意怜奴,别……”
苏照歌面红耳赤地捂住他的嘴:“快闭嘴吧!”
他们在朱雀大街上打打闹闹,很不庄重地远去了。十三年前宫车道初见时深冬雪夜,这一日却阳光晴好。
京城开春了。
◎最新评论:
个人觉得前期真的很好看,就是从最后三分之一开始为了铺垫打大反派有点太冗长,不比前面精彩
前面真好看啊,后半部分太拖沓了,跟打太极一样,越看越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冥冥中自有天意 疯子杀照歌 照歌复活 又被他安排着培养了一手好功夫 最终亲自杀死他
女主最终亲手杀了仇人真的爽
草草翻了一下感觉不火的原因是因为文案写的真是太水了……~
呜呜呜呜呜真好
u呜呜呜呜u呜呜呜呜呜呜,u呜呜呜真好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重生文呜呜呜呜
可是在那个梦里,是郡主放手的,郡主自己要往前走,她也要侯爷往前走,十年,经历的太多了,人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可说到底她们始终是同一人,是郡主自己要成为照歌,而不是照歌抛下了郡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完结了
写得真好,原以为自己是想他们快点相认,后来发现,其实不相认也很好
老实说,挺好看的,文笔很好。
但是我一直对这个文耿耿于怀,我觉得男主出轨了,我很为郡主难过。虽然苏照歌还是照歌郡主,虽然苏照歌更想当苏照歌而郡主也没有怪过叶轻舟,虽然郡主死的时候叶轻舟真的想去陪她,虽然当时是协议结婚,虽然鳏夫再娶合情合理,虽然我知道世上的感情并不对等。但是叶轻舟情深义重寻死觅活十年,到最后他还是喜欢一个鲜活的灵魂,郡主于他,愧疚与失去之痛大于那点日久生情。
忿忿不平,但是无从怪起。
呜呜呜呜大大再来点吧,没看够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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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我的第一本全订,好好看,大大加油
-完-
第143章 番外
[关外记事01]
“太不是个东西了!”师爷拍着桌子大骂:“什么京城来的贵人!事情恁多,怎么那么难伺候!”
和他一起喝酒的是军中的老兵,大家都叫老马。这几个月太冷,关外人也不爱出兵挑衅,上面下令让军士下来帮助民众修墙砌地,整顿民生。
这活儿干起来弹性很大,有努力干的,也有能偷懒的。老马是老资历了,年纪大,生了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素日为人虽然粗糙,但也明白事理,又和师爷是把兄弟,这时候偷偷懒,大家也都不计较。
老马说:“啥贵人?那什么什么长侯?我看杜大人前一阵子把府邸好顿收拾,就是为了迎接这个侯?”
“京城那个长宁侯!”师爷余怒未消:“十七岁,就算是个侯爷,架子也未免太大了!来了这个把月,一步没出过房门,送进去的饭也吃不上几口。杜大人怕他在屋里闷着出什么事,想着叫他出来放松放松,吃口饭,和齐将军在门口好言求了一下午!后来也顾不得什么了,在门口跪求了半个时辰!你猜怎么着?”
老马惊了:“杜大人?齐将军跪求?!真是天娘了,这两位平时都是爆碳性子,怎么这么好说话?怎么不把这毛头小子拽出来打一顿?后来怎么了?”
“后来有个叫冬至的出来说,”师爷站起来,摆出一张面无表情脸,惟妙惟肖地学道:“二位大人若再惊扰侯爷休息,便论不敬之罪了。——你说说!真是半点不给人脸,杜大人都五十岁的人……”
“什么臭德性!”老马拍桌便骂:“上哪耍的威风?什么长宁侯不长宁侯的!照我说,什么侯不侯的都是京城的事儿,来了咱们这儿什么侯不侯的都没用,不过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揪出来打一顿什么都顺了!还让老人跪求,他哪里来的脸!”
“要是能这么干,我们也就不在这儿骂了。”师爷骂完了一通,气顺了不少,长叹一声:“这姓叶的小子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实实在在是圣上宠臣,谁敢得罪他……他妈的,真是憋屈!你知不知道杜大人和齐将军为什么这么小心谨慎?这里头有事儿!”
老马好奇道:“什么事儿?”
“这个姓叶的小子,据说是当今从龙的大功臣!但心性,脆弱得很!听说是死了老婆,什么都没心思了,才往咱们这来,眼瞅着是不想活了,来这儿伤春悲秋,活活找死……”
“自己找死的人活不了,咱们管他去死!”老马是个直性子:“什么玩意儿,谁家不死人,矫情!他爱死不死,还赖得着咱们了?”
“真赖得着。”师爷苦着脸:“所以说有事儿!姓叶的还在路上呢,圣上的密旨就过来了……你说说咱们这儿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压根没接过圣上直达的旨意啊!当时宣旨的大人捧着圣上密旨来,给咱们吓得!还以为咱们出什么事儿要治罪呢!结果你猜说什么,说长宁侯乃国之肱骨,倘或在边关出现任何事情,唯咱们是问……不仅得让侯爷安全无虞,还得让侯爷身心舒畅。你说说,这哪是来了个侯,这不是来了个爹……”
老马啧啧称奇。
“咱们这儿,”师爷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年年,粮食粮食不来,来了的也都是陈米烂糠。冬袄冬袄不来,过来的都是黑心棉花,本来就不被京城重视,这个姓叶的爹还非得来咱们这儿找死,咱们再因为他得罪京城,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你说这两个月是太平了,回头关外人再过来找事,仗本来就不好打,咱们活不活了……这个姓叶的烂人,他死了老婆,凭什么咱们大家都跟着他遭殃……要不然你说杜大人和齐将军,脾气又不好,年纪又大,干嘛跪下求他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吃饭,还没法不敬,长宁侯是当朝一品侯,怎么论都是咱们吃亏……咱们真是左右不讨好,上下夹板气!你没看见,前两天有个小姑娘没在这姓叶的安排的时间送饭,就因为擅闯卧房,说什么坏了规矩,结果活活被拉出去打了十板子,这姓叶的,心真是狠!”
可见师爷怨气大,这抱怨一起就停不下来。老马一听,也觉得真是怎么都办不了,两个中年男人坐在路边喝酒,骂了半个时辰,真是个顶个的沧桑。
“师爷!师爷!”正这时候,街头跑来个小孩儿,过来叫他:“杜大人让我过来和您说两句话!”
师爷肉眼可见的脸色一灰。
小孩儿端正道:“杜大人说:他年事已高,不能在官衙多留,让姓叶的小畜生吃饭的艰巨任务就交给您了!”
师爷嘴唇都在哆嗦:“……”
老马给小孩儿两颗糖,示意他可以走了,一转头看见师爷情状,好悬没笑出来。师爷说:“你笑什么笑,杜大人竟然跑了,日他娘的!我也想跑!”
老马倒好奇:“那要不然我替你去?”
师爷双眼冒光:“啊?你听我说了一晚上这孙子的不是,还敢揽这个活儿?”
“好奇嘛!”老马一摊手:“咱们这破地方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京官儿,我想去看看这小侯爷才十七岁,能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给你们治成这个德性!”
师爷当即把官衙钥匙往老马手里一拍:“老哥哥!你去吧!”
为了招待这个姓叶的侯爷,他们这小破地方可真是下了血本。老马咽了咽口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中端着的食案。
俱是好菜好饭。上等的粳米混着肉熬成浓稠鲜香的一碗粥,鲜香扑鼻,闻着都馋,估计是怕侯爷不爱喝粥,边上又备了一叠小巧精致的花卷,又并了四菜一汤,三个荤一个素。就在他们这儿,别说军中,就是杜大人府上,吃食也不会这么精细了。
老马素日里有口馒头就着凉水就是一顿,这辈子也没吃上过这样的一顿饭。
长宁侯暂且住在杜大人的官衙后院里,新的府邸还没盖好。一路过来,下人说那个叫冬至的冷面煞星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了,正巧这时候长宁侯这屋里没人。
说是侯爷好静,没人敢过来惹这个姓叶的心气不顺,昨夜下了雪,一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老马没学过什么对待侯爵的礼节,端着食案在长宁侯门口站定,敲了敲门:“侯爷?小的给您送饭来了。”
里面没声音。
老马思考了不到三秒钟,就开门进去了。
屋里浮沉着好大一股酒味,满地都是歪倒的酒瓶,味道十分冲人,倒像是什么东西烂在里面了。老马皱了皱眉,心想听说这侯爷才十七岁,还没及冠的毛头小子,就这么喝酒……
他还是陪了个谄媚的笑,叫道:“侯爷?侯爷?小的是来送饭……”
屋里的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老马向着床走去:“侯爷……”
“出去。”床上那坨东西里传出来两个字,声音极其沙哑,语气却很淡。
老马心想你个小孩子谱还挺大。他不知道怕,压根没往出走,依旧捧着食盒往床边去,劝道:“侯爷,人不吃饭光喝酒,伤……”
他眼前瞬间一道劲风擦过,老马手一抖,食案顿时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他颈侧一凉,又一疼。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只觉得杀气扑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腿先软了一分。
他满头冷汗地回头去看,只见一根白玉簪子擦着他的脖颈钉在了墙上,入墙三分。但凡再偏一存,就足够穿过他的咽喉。
床上的人重复了一遍:“出去。”
其语气,与上一句丝毫没有区别。
老马连滚带爬地跑了:“恕……恕恕……侯爷恕罪!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他刚到门口,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呕吐的声音,这声音听来十分痛苦,简直像是要把胃也呕出来。
可见武功虽然好,胃却未必受得了空腹喝这么多酒的委屈。
老马心想,活该!
然而脚步终究慢了下来,身后那天杀的野爹吐个没完,老马一边想你真是活该,一边又突然想到——你万一被呕吐物呛死了,现在就我在,他妈的,是不是得算老子的责任?
他这么想着,犹豫了两秒,还是苦着脸回头了。一边回头一边后悔,心想这真是好奇害死人,他就不该替师爷跑这么一趟麻烦差事!
这回倒走到了床沿边上,老马哆嗦着手,生怕这床帐子里再飞出个一刀一剑的。转念一想,又好在帐子里的野爹吐个没完,照老马过往的经验来看,人吐成这样别说一刀一剑,还能正常喘气就算他是个能人了。
是以他放心地掀了床帐,床上是个长发披散,乱糟糟的少年人,正扒着床边吐,紧紧抠住床沿的手骨节浸汗,血痕斑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他多日没有正常吃饭,其实吐也吐不出来什么,然而越是这样越是遭罪,几乎能听出来他的胃在辗转腾挪。
老马儿子上战场时未比他大上多少,一看之下感觉人这么吐要完蛋,赶紧把这人扶起来拍背顺气擦嘴,刚把这脸掰过来,就一愣——光说这小孩子脾气坏,可真是明珠美玉般的一张脸,糟践成这样,乍一看去仍旧仿佛室内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