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宽腰细，穿着剪裁精致的深色风衣，站在朴素的青砖小院中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那是霍时川的舅舅。
她早在这么久之前就见过人了。
见小姑娘微微沉默的模样，楚清然暗暗拱火，“连你都没见过吗，霍时川这个人不行。”
然后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发出了邀请，“要不跟我回去？”
棠岁晚：……
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尾音略微拉长，带着点儿娇憨，“清然姐，你就别开玩笑啦。”
诱拐失败，楚清然叹一口气，只好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她的目光在客厅中转了转——这么温馨的奶油色调装修，一看就是为了讨老婆欢心！
又看向茶几上，装在玻璃碗中，还带着一点湿润水珠的提子和车厘子。
“这是你们家阿姨洗的吗？”
说着，伸手就要拿。
棠岁晚还在想霍时川的事情，闻言随口回道，“不是，是霍时川洗的。”
楚清然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霍时川？洗水果？？？
草！
不过转头看了眼乖乖坐着的小姑娘，即使系着四指宽的柔软缎带，依旧看得出漂亮明艳的五官，更别说还是个软绵绵护夫的小狐狸。
好吧，如果她有这么一个老婆，她也愿意。
别说是洗水果了，干啥都行！
“对了，晚晚宝贝，你知不知道霍时川以前养过狗啊？”楚清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试图给霍时川上个眼药。
见小姑娘茫然摇头，楚清然嘿嘿一笑，“我和你说，霍时川做什么都厉害，偏偏就是取名的能力真不怎么样。”
“你知道吗，他家里养的狗叫做大黑！好像还有朋友给大黑写信，字还挺秀气，写得也怪真情实感的……”
棠岁晚沉默了几秒。
她试图分析，“信上是不是还写了一只狗叫做小黄？”
楚清然一拍腿，兴致勃勃的大肆嘲笑，“霍时川和你说过啊！要不是我眼神好，偷偷瞥过两眼，还真不知道霍时川竟然是个取名废！又是大黑又是小黄的，不知道的以为哪家拍乡土剧呢！”
棠岁晚只能礼貌的保持微笑。
取名废感觉被狠狠内涵了。
——还有，她终于知道自己当年国庆作业写的书信作文去哪儿了！！！
霍时川这个家伙，在国外怎么还偷她的国庆作业啊！
害得她少交了一篇，被提溜到老师办公室去补啊可恶！
第89章 因为大黑在房间里
霍氏集团总部大楼。
知道今天霍时川又来上班了，顶层的秘书处一个个都轻手轻脚。
乘坐电梯上来的高层们也神色凝重，拿着文件在霍时川的办公室门口踌躇半天，才咬咬牙终于推门而入。
等到开会时，更是一片的安静，个个挺直脊背认真严肃，仿佛听得无比专注。
全身的职业素养都调动出来了。
居翊扫了一眼，印象里还有几个高层觉得坐太久了、在会议室里边扭腰摆胯边开会的场景。
坐在霍时川左手边第一个，执行副总，此时板着脸笔尖不停的记录着，前段时间是不是还在公司附近的公园里跳广场舞来着？
整个会议室里，坐得最随意的反而是主位上的霍时川。
懒洋洋的靠着椅背，右手捻着菩提珠串。
眼眸懒倦半阖，眉眼间满是散漫，好似完全没在听。
偏偏在汇报结束后，霍时川总能轻描淡写的指出项目中存在的问题。
他眼光毒辣，手段凌厉，正因为如此，才能在短短几年内彻底接管霍氏集团，将高层大洗牌，提拔上来的都是肯干实事的。
好处是抗压、被骂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只要对项目的方向有进益，就能迅速落实。
坏处是……性格难免参差不齐了一点。
有圆滑精明的，也有笨拙正直但能力强的。
霍时川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忍无可忍的掀起眼皮，看向了坐在手旁的财务部门长，“程部，您看够了吗？”
被倏然点名，程路艰难的把自己的眼神从霍时川指间闪亮的戒指上挪开。
中年男人憨厚的笑了笑，“霍总，您的戒指真好看，是什么牌子的啊？我最近也要结婚了呢。”
咻得一下，整个会议室的眼神全都集中在了霍时川指间的银戒上。
霍时川只要略略一扫，就被众人眼中的兴奋好奇晃了眼。
没办法，霍总的冷漠狠绝都是对着外面公司的，对于手下能干实事的人，霍时川给的待遇极为优厚。
——最多就是骂几句。
骂就骂呗，反正所有人都会被骂，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不痛不痒。
沉了沉气，霍时川甩了冷脸，“开会途中，不要谈及与会议无关的事。”
众人眼中的八卦之光又黯然熄灭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霍总什么时候才会带着人来上班啊！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大学也不是天天有课的。
要不是知道霍时川已经领证结婚了，他们都要暗戳戳的猜测，霍时川是不是拐了个高中生，才把小夫人保护的那么好。
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
正在这时，霍时川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屏幕，有人发来了消息。
男人随手解锁看了眼，然后脸色微微一变，倏然坐直了身体。
还把正在进行汇报的部门长吓了一跳，有些忐忑地询问，“霍总，这块数据是有什么问题吗？”
霍时川摆摆手，“你继续说。”
指尖毫无停顿的点开了楚清然发来的信息。
【楚清然Ran】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霍时川，家里养了两条狗的事情，我们怎么问你都不说
【楚清然Ran】但晚晚宝贝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把小黄画在了自己的画里！
【楚清然Ran】几年的同学情谊终究是淡了淡了
霍时川狠狠拧眉，额角青筋都跟着跳了跳。
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两个小时，楚清然就恨不能直接把他的底掀个干净。
那段往事，他本打算沉寂在心中。
——他霍时川不要面子的吗？
怎么能承认，当初被小姑娘追着一口一个大黑叫着的、被棠爷爷揪着耳朵下地干活、回程路上还要被隔壁家养的战斗力王者鹅啄鞋……
是现在的霍总回想起来，都要尴尬到黑脸、不想承认那个青涩又稚嫩的自己的程度。
猜不到棠岁晚会有怎么样的表情，霍时川难得有了点坐立难安，等到最后一个部门做完汇报，也不发表什么总结发言，直接宣布散会。
起身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坐在会议室里的高层们互相对了个眼神。
“霍总刚刚收到了一条消息。”
“然后就走了。”
“谁发的不用说了吧？”
在一片嘿嘿嘿笑声中，有人诚恳许愿，“希望夫人有朝一日能跟着霍总来上班……那天霍总的心情一定超级好！”
楚清然发完消息就收了手机，她也是京都美院毕业的，甚至到过那一届星动杯的决赛现场。
这会儿看着并列放在画室中的两幅巨型油画，对着棠岁晚竖了个大拇指。
又想起小姑娘看不见，改为了呱唧呱唧地鼓掌。
“晚晚宝贝，你就是天生的油画家。”
美是共通的观感。
即使对油画不太熟悉，楚清然也能看出这两幅画上附着的浓浓灵气。
不过，她看着《澄日》中甩尾巴的小黄狗，忍不住发问，“这儿怎么只有一只小黄啊，大黑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棠岁晚慢了半拍才回答，声音中好像带着一点细微的笑音。
“嗯……因为大黑在房间里。”
“那你和霍时川很早就认识了吧，竟然还一起养过狗。”楚清然满是感叹地说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苦大仇深的板着脸，掰手指算了一下年龄。
“十六、十五、十四……卧槽！那时候你最多才十二三岁吧！”
楚清然狠狠倒吸一口气，再抬头看向棠岁晚，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深深惋惜。
霍时川真是个畜生啊！
棠岁晚看不见楚清然的表情，但从那极度起伏的语调中也能听出来一些。
她抿唇笑了笑，毫不客气的应下了这一声。
“对，小黄和大黑来到我家的时候，我才初一。”
那时候，距离她失去父母，也才过了两年而已。
第90章 我甚至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霍时川在车上处理完了所有的加急事项，才踏上了电梯。
磁卡在感应区轻轻一划。
电梯稳步上升，霍时川却难得的有些焦虑和无措。
棠岁晚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会怎么想？
是单纯惊讶于曾经的那段渊源。
还是恼怒责怪他的隐瞒。
又或者……
胆怯他的步步筹谋、别有用心。
霍时川眼眸微深，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第一次生出了一点退却心理来。
如果在最早之前，棠岁晚不认识霍家家主的时刻，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强制掠夺，像是在心底翻涌的最深沉黑暗念头一样，将小姑娘系上锁链，关在精心打造出的牢笼内。
不在乎那双眼中会流露出的恐惧与恨意。
不在乎娇艳蔷薇零落花瓣、狡黠明艳的小狐狸失去光彩。
可他侥幸得到了棠岁晚的爱。
月光垂怜，蔷薇倚靠。
尝到了甜头的猛兽，又怎么甘心于再也得不到那轮皎皎明月。
被满含欢喜依赖的视线注目过，又怎么能忍受眼眸中的犹豫退怯。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霍时川从没有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过这句话的力量。
明知道一切可能都是自己的杞人忧天。
又或者，好脾气的小狐狸只要哄一哄，就不会再在意这件事。
向来杀伐果断的霍家主，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让短暂停留的电梯又重新回到了地下车库。
听到声音绕过来看了一眼的居翊：？
霍总动也不动的站在电梯里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在想什么大项目？
他正考虑着是不是要出声提醒一句，又担心会扰乱了霍时川的思绪。
就见男人的背影倏然动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重新刷了卡，电梯又往家中楼层而去。
这一次，霍时川没再犹豫，脚步沉稳地踏出了电梯。
哑光皮鞋在玄关的瓷砖地上磕碰出极轻的沉闷声响。
霍时川神色冷沉，转眸往客厅中看去。
没人。
……人呢？
楚清然正坐在影音室打瞌睡。
完全漆黑的环境、柔软舒适的座椅、清淡的香氛。
虽然面前的大屏上正光彩闪烁的放映着纪录片，旁白男声铿锵有力的述说着小众油画解析。
但楚清然还是想说，霍时川家里装修出来的这个家庭影院可太适合睡觉了。
身旁的小姑娘倒是听得十分认真，偶尔咬一口玻璃碗中的提子，还会小声询问，“清然姐，我看不见，你要吃水果就自己拿哦。”
楚清然勉强打起一点精神，“你放心，我可不会和你客气。”
不过霍时川亲手洗的水果。
她觉得她暂时还没有勇气吃。
万一吃了折寿可怎么办。
“清然姐，你看这个会不会无聊呀，要不还是换一个看吧？”棠岁晚有些不好意思。
和霍时川待在一起时，她只觉得理所当然，霍时川陪她看纪录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换成楚清然。
小姑娘总有些担心，生怕楚清然是为了迁就自己。
“没事！我今天本来也就是来陪你的啊，别管我了，不行我还可以玩手机呢。”楚清然抹了把脸，收敛了睡意。
她摆正了自己歪歪斜斜的坐姿，说到做到，真的将手机掏了出来。
然后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属于霍时川的消息，挑了挑眉。
“晚晚宝贝，你先看着，我出去接个电话。”楚清然笑嘻嘻地起身，得到了小姑娘乖乖点头，才拉开家庭影院的门出去。
穿过走廊，楚清然随意倚在墙壁上，看着站在客厅中的霍时川打招呼，“没拐着你家乖宝跑路，急什么。”
霍时川转了身。
墨黑大衣在进门时就已经脱下、挂在了玄关处，霍时川身上只穿着板正的衬衫，领口解了一颗纽扣，露出修长脖颈。
淡声应了，“我知道。”
在发现两人不在客厅的第一时间，霍时川就点开了自己手机里的智能家居。
发现影音室正处于使用状态，还顺便切监控看了眼。
确定小姑娘就在里面，才有心情给楚清然发消息。
楚清然也瞥到了霍时川拿在手上的手机屏幕，撇了撇嘴，“不是吧你，这都要监控。”
她的态度明显不对，霍时川微微蹙眉，就听楚清然继续说道，“别说我针对你啊，我可都听晚晚说过了，你勾搭人的时候，小姑娘才初一。”
“初一你都下得去手！老霍，你就说是不是变态吧。”
楚清然自觉自己根正苗红，更别说不管是本国还是在外，恋童癖都是鄙视链的最底层，对未成年下手也是一样的。
霍时川额角青筋微跳。
“你在晚晚面前胡说什么了？”
他语调微沉，“在她成年之前，我和她的交际一共不到三个月，更不是你说的对未成年下手。”
“楚清然，在把我自己的这堆事情处理好之前，我甚至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和霍时川走得近的三人家境也不算太差，虽然混不上京圈顶尖的豪门，总也能说一句家庭富裕。
自然都听说过关于霍时川的传言。
楚清然有些讪讪然，摸了摸鼻子，连忙举手道歉，“抱歉抱歉，我啥也没说啊！虽然我没什么素质，但还是不会乱说话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她说着还连忙找补，“老霍，你看过晚晚的画了吗，画得怪温馨的，小黄也挺活泼，就是没看到大黑。”
楚清然本来是想转移开话题，回到对晚晚宝贝的夸夸夸上。
却见霍时川眉梢轻动，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
她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门。
楚清然瞪着银白的电梯门，又看了眼手机。
霍时川在一秒前给她转了五万块，说是感谢她今天抽空陪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