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天上……”
……
回屋时，金奈正趴在窗前。
听到脚步声，连忙抬头，“晚晚，你衣服怎么湿了，出去了吗？”
“去了隔壁院子。”棠岁晚低头看了眼，雨势太大，就算撑着伞也挡不住衣角濡湿。
金奈对她扬了扬手机，“许老师在群里发了消息，看天气还得下好几天的雨，让我们收拾好行李，不在陈家村等着了，明天去旁边的樊城。”
棠岁晚有些惊讶，“樊城不下雨吗？”
金奈滑动了一下微信消息，“好像是说，樊城和廖城中间隔着一座山脉，还有高度落差，水汽不太传得过去……樊城那边的天气预报也显示是阴天呢。”
棠岁晚拿起手机看了看，除却群里热闹的讨论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给她发来了消息。
【庄满】棠同学，应该还没有忘记我吧？给你当老三的那个空城美院庄满。
【庄满】你们是不是已经在廖城好几天了？我们刚出发，听说廖城一直下雨，转道樊城了。
他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棠岁晚简单回了。
【穗岁】是，我们刚收到通知，准备去樊城了。
【庄满】那樊城见。
棠岁晚退出聊天框，看了眼写生群里通知的消息。
“明天一早就要走，那今晚得把行李收拾好。”
索性没来多久，有一直闷在房屋中，画具什么的都没来得及展开。
晚餐时，棠岁晚也和何奶奶说了情况。
知道她们明天就要走了，何奶奶显得十分失落，“明天就走啊，本来还说要住一个月的嘞。”
“小妮也不早点说，奶奶可以好好给你们准备晚餐吃。”
“这已经很丰盛了，这几天麻烦奶奶照顾我们了。”棠岁晚哄她。
金奈还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我看到奶奶也有智能机呢，我和你加个微信，以后还可以联系呀！”
何奶奶智能机用得还算熟练，和两人交换了微信号，才笑起来。
……
第二天一早，雨势仍未有半分收敛，哗啦啦的倾倒而下，将还算平整的地面都积攒出小汪的水坑。
棠岁晚拎着行李箱出门时，注意到隔壁院子门口也停了一辆面包车，看着很是破旧，灰扑扑的。
有个体格健壮皮肤黄黑的男人，从院子里扶出了春花奶奶。
何奶奶来送她们，习以为常的喊人，“磊磊，又带春花去复诊了啊？”
陈磊就憨厚笑着，“是啊，每个月都要去一次。”
他还多看了一眼棠岁晚和金奈，大概猜到这就是之前村长说的来借宿写生的学生仔们，收回视线，给春花奶奶系好安全带，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很快就开走了。
第185章 她说的妈妈，是云漾
从廖城前往樊城，中间隔着一座山，要经过曲曲折折的山路。
这是最近的路，如果从外面国道上绕，又得多加一天时间。
中巴车匀速行驶在山路上，棠岁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大雨倾盆，又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崎岖的山壁。
金奈正和居翊发着信息，注意到棠岁晚转头张望的动作，也跟着看了一眼。
“晚晚，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山壁特别陡峭，特别可怕啊。”
棠岁晚心里有些闷，点头应道，“是，下了这么久的大雨……”
金奈唉声叹气，“我们这次出来一个星期了，也没画什么，希望去樊城能够顺利吧。”
起得太早，二工的学生们大多靠着座椅闭眼补觉，个个耳朵里塞着一副耳机。
棠岁晚不怎么困，心里还是莫名发紧，捻着腕骨上的菩提珠串。
掏出手机想问问驱车跟在后头的保镖。
咔哒轻响。
有什么掉落在了车顶。
棠岁晚微怔，下意识抬头望去。
又是几声咔哒。
像是沉重雨丝掉落。
又像是更细碎的坚硬之物。
棠岁晚眼皮一跳，骤然站起身，也顾不上和一脸惊诧的金奈解释，匆匆走到过道上。
先是走到前方司机位置旁边，往外看了眼。
司机也是霍时川找来的人，驾龄三十几年的老手，此时神色也是紧绷的。
“夫人，您也听到了。”
司机这么一说，让棠岁晚骤然心沉，“真的是石子掉落的声音？”
“下了太久的雨，这片山壁又没有什么植物覆盖，加上现在我们几辆车驶过，很有可能会引起山体滑坡。”
司机把着方向盘，额头上都带着一层细密薄汗，“应该就是这一块区域，我们只能往前冲。”
棠岁晚抿了抿唇，往后走去。
车辆行驶中有些不稳，她扶着座椅一路走到最后，通过后车窗往外看着。
原本平坦的路面上已经细碎掉落了数颗小石块，在暴雨的冲刷下，还有更多的石块在往下掉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巨石以悍然无可抵挡之势冲落。
许教授在棠岁晚和司机交谈时就严肃了神色，这会儿也跟着往后走来，“山体滑坡？”
棠岁晚指了指路面正源源不断掉落的石子，“太危险了，随时有可能引发滑坡，许老师，我们可以往前冲，最好让后面的车别跟了，现在就往回走。”
正说着，棠岁晚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是霍时川给她配的保镖。
“夫人，这段路有山体滑坡的迹象。”
保镖们驱车跟在后面，和棠岁晚所在的车上还隔了一辆第三工作室的中巴车的距离。
路面狭窄，中巴车体型偏大，他们无法超车。
棠岁晚当机立断，“你们现在返回，并且把后面两辆车拦住，这段路太危险了，不能再往前走。”
保镖略微犹豫，“可是夫人……”
“霍时川是不是让你们听我的？现在就回去，太危险了。”棠岁晚语调微厉。
跟在后面的中巴车也已经明显减慢了速度，那辆车的司机也已经意识到不对。
许教授神色难看，扶着椅背站着给三工的带队老师打去了电话。
陆续有休息的学生醒来，看到神色格外难看的许教授，东张西望的低声交谈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
金奈抓着椅背，紧张的往后扭头看着。
雨声好像更大了。
天边有闷雷声传来。
……也许不是天边。
倏然感觉地面起伏更大，好似骤然间摇摆了一点弧度。
下一秒，巨大的轰隆声传来，像是天边响雷，却又更加声势浩大。
在学生们惊恐的喊叫声中，一块巨石挣脱开松动的土层，以浩然姿态往下加速滚落着。
重重砸在了水泥路面。
距离不远，仿佛整个中巴车都跟着震了一震。
棠岁晚差点没站稳，被坐在后排的人扶了一把，咬牙忍过那阵轰雷巨响，顾不上道谢，连忙举起手机，“喂？你们安全吗？”
巨石完全挡住了路面，也遮蔽了所有视线。
她的心高高悬着，同时听到许教授也连声往电话那头喊着名字，好似没人应答。
指尖在掌心蜷紧了。
“——夫人，我们没事，及时倒了车，还差一段距离就撞上了。”电话那头传来保镖急促的回话，很是遗憾，“早知道我们开在前面了，看着这一时半会儿没办法通行，怎么保护您。”
棠岁晚骤然松了口气，“没事就行，不行绕国道来吧。”
许教授那头也终于有了回音，“没事没事，刹车得及时，还差了一段距离，刚刚那声太吓人了，给我把手机都吓掉了，才捡起来……”
“你们现在赶快往回走，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波，多耽误一刻就是多危险一刻！”许教授神色凝重。
棠岁晚挂了电话，看向刚刚扶了自己一把的人，微怔，然后点头道谢，“成轩，刚才谢谢你。”
成轩摇头，“没事，应该的。”
司机正在加快车速往前冲出这段山崖的区域，车厢里全都是劫后余生的叹息和议论。
棠岁晚扶着椅背走回自己的座位上，金奈连忙凑上来，拉住她的手，“晚晚，你的手好凉啊。”
“刚刚真的吓死我了，你反应好快！”
棠岁晚摇了摇头，后知后觉的有些脱力，“我也没想到……”
但凡中间慢了一步，那块巨石很有可能就砸到了三工的那辆车上。
那种力道，估计会当场将车砸穿吧。
这么想着，棠岁晚深呼吸一口气，将菩提珠串牢牢的捏在手心。
……
等到了樊城提前订好的酒店，棠岁晚才得知，国道上也被砸了几个大石块，毁了大半的路面。
还没过来的保镖们，以及油画系三工四工的学生，只能暂时在陈家村继续居住，等雨停了、确保不会再有滑坡的危险后，路政能够过来施工，再做打算。
棠岁晚给霍时川打了个电话，第一句就是“我没事，别担心。”
霍时川声音有些紧绷，“保镖给我打了电话。”
但即便知道棠岁晚安安全全的，在听到小姑娘的声音前，他仍旧放不下心。
又满是懊恼，“我应该陪你去的。”
至少，在那种惊险时刻，他能够陪着棠岁晚。
棠岁晚反而笑了，温声劝他，“真没关系，你放心吧……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在京都好好盯准了霍世光什么时候动手。”
“回去就要办婚礼了，我可想看到妈妈出席呢。”
她说的妈妈，是云漾。
霍时川喉结滚着，沉沉应声，“好。”
等挂断电话，男人眸色晦暗，摁了桌上的按钮。
在居翊推门进来时，语调微哑，“加快进度，今天就把霍世光最后两个老巢掀翻了。”
他赶着去见自己老婆。
棠岁晚并不知道这件事促使霍时川的动作愈发快了。
她收好手机，听到金奈站在窗前喊她，“晚晚，这边真的不下雨诶。”
棠岁晚往窗边走了几步，目光往外一落。
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正在他们下榻酒店对面，围了一道高围墙的惨白建筑。
——樊城精神病院。
第186章 京都美院，你好大的福气！
樊城和廖城隔了一座山，风景有些相似，木雕古建筑随处可见，江边立着白墙黛瓦的民宿，气候却是大不相同。
来时还是阴沉天幕，等到第二天出行，已经晴光灿烂。
美院的中巴车到达江边时，已经另有两辆旅游大巴停在停车场中，车身上拉着显眼红幅。
是空城美院的车。
见到空城美院的学生们正在陆陆续续下车，许教授倏然警惕起来，没等车停稳，就回头连连招手示意，“等下一开门大家就跑，抓紧点占好位置，别都被空城的人抢了。”
棠岁晚坐得近，还听见许教授小声嘀咕着，“每年就知道跟着我们屁股后面跑……”
看样子，渊源已久。
等到下车时，许教授面对着空城美院的带队教师又换了副脸色，浑身的风轻云淡，“哎呀，你们也来这儿了啊，哈哈哈真是巧啊——”
映衬着后头呼啦啦拎着画具颜料正哇哇大叫着往江边冲刺的学生们，两个教授对了下视线，纷纷假笑得无比客套。
棠岁晚多看了一眼，身边就凑上来一个人影，长了张娃娃脸的男生笑起来时露了对称的酒窝，“棠岁晚，好久不见！”
“听说你们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山体滑坡，没事吧？”
棠岁晚摇摇头，“运气好，大家都很安全。”
边说边走到了江边位置，美院占据了左半边位置，空城占据了右半边。
看到两人走过来，为首的几个男生纷纷转头，异口同声道，“晚晚/庄满，来这边！”
指着的，正是两群人中间，江边观测风景最好的位置。
“学人精，干什么呢！”
“哎呦呦，学人精~也不知道是谁学谁，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换地点！”
“你说是就是啊？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懂不懂什么叫实力说话啊，你们有星动杯金奖得主吗？”
“……”
靠，还真没有！
空城美院的人无话可说。
庄满笑嘻嘻的，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半点儿不奇怪，还饶有兴致的和棠岁晚科普，“据说，你们的尤院长曾经追求我们空城美院的戴院长不成，恼羞成怒，因爱生恨——”
导致两家美院近年来气氛愈发紧张。
棠岁晚浅笑，“是吗？没关系，反正不管在哪方面，京都美院总归是占了上风。”
“对吧，星动杯铜奖得主。”
庄满倏然朗声笑了，酒窝深深，对着棠岁晚眨眨眼，“棠岁晚，你真的很有意思。”
“那就，开始写生吧。也让我看看，星动杯金奖得主的现场作画能力。”
……
颜料在木质调色板上挤开，笔刷沾着调好的颜料，在画纸上簌簌落笔。
江边风不小，棠岁晚将长发尽数用画笔挽起，偶尔抬眸看看水天一线，落笔果决而利落。
好似完全不用思考，怎么调色怎么落笔，从她铺展开画纸的那一刻起，眼前景象就已经完全在脑海中形成了想要的油画。
而她所要做的，只是用自己的画笔将之画出来罢了。
庄满就坐在她旁边，慢悠悠调着颜料，偶尔往棠岁晚的画纸上瞥一眼。
愈看，眼中欣赏和激动就愈发浓厚。
连带着自己下笔都漫上几分热烈。
等到中午时分，许教授踱步过来，准备喊大家在附近的餐厅吃午饭，走到棠岁晚身后，忍不住频频点头，“每次你的速度都是最快的。”
“下午光照转向，风景就变了。”棠岁晚笑了笑，做了最后的收笔，“当然要抓紧画完。”
许教授想拿在手里看，却慢了一步，却旁边的庄满伸手抢走了。
男生笑弯了眼，“棠岁晚，这张画可以送给我吗？”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画得这么快，明暗和色泽纯度还能保持这么好……我看你的笔触好像又精进了一点，是不是最近有刻意在练习？”
面对着许教授的瞪眼，庄满丝毫不惧，“老师，我只拿了棠岁晚同学的一张画稿，可你还有那么多幅能看，不就给我一幅嘛，你不会生气吧~”
棠岁晚动作一顿，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感觉庄满这家伙，莫名有些茶里茶气的。
中午是在江边的一家餐馆吃的饭，许教授还拉着棠岁晚反复叮嘱，之后的画，可不能再被庄满给拿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