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好像有大病——王锦WJ【完结】
时间:2023-04-18 17:33:12

  徐怀山有朱剑屏辅佐,便把业力司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而申平安只在人和堂做一个小小的副堂主,实在是屈才了。
  姚长易一直想把申平安拉拢到自己的麾下,好几次让人给他送礼物、约他出来喝茶吃饭。但申平安的态度十分冷淡,把他送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从来不赴邀约。
  如今人和堂全军覆没了,申平安成了他的阶下囚。姚长易虽然欣赏他,心里也有种报复的快感——昔日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今他连性命都攥在自己的手里,还傲得起来么?
  屠烈让人拿了把太师椅,摆在铁栅栏前,又有人端了茶盘过来。
  地牢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发霉的臭气,什么茶喝起来都十分难闻,但姚长易就要摆这金贵的谱儿。他拿过盖碗茶,拨了拨上头的浮沫,喝了一口,透着一股气人的劲儿。
  他就是要让申平安明白一点,不识抬举就得受罪,跟着自己才有好日子过,再跟着徐怀山那臭小子只有死路一条。
  姚长易道:“申先生,我看你这情形,便想起了一个笑话。你想听不想?”
  申平安靠在墙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没搭理他。
  姚长易翘起了二郎腿,自顾自地道:“有个算命先生在街上摆摊,号称铁口直断。结果有人来跟他说,你家着火了。那算命的大吃一惊,拔腿就往回跑,连卦招子都不要了。大家都笑他,说既然半仙铁口直断,怎么算不到自己家要着火呢?”
  他的故事说完了,申平安没什么反应,屠烈等人却捧场地大笑起来。
  姚长易看着牢里的人,嘲讽道:“申先生,我听说你一直能掐会算的,怎么没料到这次会倒霉呢?”
  申平安淡淡道:“我这几年逢七杀大运,流年天克地冲,命里当有此一劫,躲不掉的。”
  屠烈膀大腰圆的,像个打手似的站在一旁,粗声粗气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人话!”
  申平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老子横竖要倒霉,哪能天天翻着黄历过。既然落到你们手里,要打要杀都随便,不必说这么多废话。”
  姚长易倒是很有耐心,和气道:“申先生,我一直很看中你的才华。虽然你现在一无所有了,本座还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跟业力司断绝关系,发誓效忠于本座,以后便是我座下的良将。我照旧让你当人和堂的副堂主,跟从前没有任何区别,你觉得怎么样?”
  申平安的神色冷淡,也不理会他。四下一片寂静,姚长易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有点恼火。这人实在太不识好歹了,自己专程来看他,给他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都不知道把握。
  屠烈打了个圆场,道:“申兄弟,咱们姚总门主一诺千金。当初我为他立下了功劳,他便封我做了云雷堂的堂主,把这么多产业交给我打理。良禽择木而栖,那姓徐的小子没什么本事,你还不如学我另投明主,才有机会施展抱负啊。”
  申平安一向看不起屠烈,没想到这个叛徒还有脸来劝降。他道:“你为金刀门立了什么功劳?喔……你把钟教主害死了。你做了这么大的坏事,夜里做不做噩梦?”
  屠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申平安脸色一沉,道:“钟教主临死之前喊着你的名字,让兄弟们一定要杀了你报仇。整个无量山的人都对你恨之入骨,像你这种卖主求荣的货色,还来劝我?”
  屠烈一想起钟玉络临死时的情形,便十分心虚,不觉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申平安露出一丝冷笑,看着姚长易道:“姚总门主,我知道你求贤若渴,却也得看清楚了人再用。屠烈这种人最是没有良心,从前他能杀了钟教主来投靠金刀门,以后也会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你。他跟你越是亲近,日后下手就越狠,你怕不怕?”
  姚长易的确对屠烈有所疑忌,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这头猛虎虽然凶狠,却很好使。他为了赢得自己的信任,背刺老东家不遗余力。屠烈被他提起了亏心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咆哮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挑拨离间!我对姚总门主忠心不二,绝不会背叛他!”
  姚长易面带微笑,拍了拍屠烈的手,仿佛是在安慰他。
  他道:“本座一向用人不疑,屠堂主为我立下了不少功劳,是我的左膀右臂,阁下就不必挑拨了。”
  申平安抬起眼睛,盯着他冷冷道:“此人耳廓飞反,鼻梁起节,脑后反骨隆起,野心都写在脸上了。三姓家奴,人中吕布,马中的卢,专门妨主!奉劝姚总门主早点杀了这个灾星,免得被他克害了。”
  他这么说,仿佛是预言,又好像是诅咒。姚长易微微皱起了眉头,觉得很不舒服。屠烈一拳打在了铁栏杆上,怒道:“死神棍,咱们好心好意来劝你归顺,你却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想吃鞭子了!”
  屠烈色厉内荏的,越是怒吼,心中便越是不安。申平安从靴子里摸出三枚铜钱,带着三分狂意道:“来来来,我今日还没占卜。既然你们都在,我就送你们一卦。”
  他攥着铜钱,凝神道:“四方神明有灵,来为姚总门主测一测前程——”
  他把铜钱往天上一抛,几枚铜钱稀里哗啦地落在地上。他收起来再一抛,手掌翻飞,一共扔了六次。幽幽的灯火照在地上,屠烈睁大了眼睛,姚长易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几枚铜钱上。
  申平安看了最后一爻,放声笑道:“涣卦。风在水上行,推波助澜,四方流溢。”
  姚长易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什么意思?”
  申平安道:“你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惦记了半天也只不过是劳神费力而已,还是早点放弃的好。”
  姚长易微微皱眉,也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胡说来骗自己的。申平安抬眼看着姚长易,道:“姚总门主,你手下人心涣散,不管现在基业如何,将来都有土崩瓦解的趋势。我奉劝你一句,见了血就要及时收手,若是执迷不悟,将来恐怕有祸事降临。”
  姚长易的神色变化不定,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的。申平安一门心思忠于业力司,对金刀门的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好像也不怎么在乎死活。姚长易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想要狠心杀了他,又舍不得。
  他站起身来,沉声道:“还有心情胡说八道,看来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屠烈,给我好好照顾他!”
  屠烈眼里露出了阴狠的神色,把手指骨节掰的咯咯作响,道:“属下明白。”
  离开了申平安的牢房,姚长易沉着脸往前走,窝了一肚子的火。屠烈跟了上去,道:“门主,回去么?”
  姚长易道:“先不忙,让人拿点上好的酒肉来,我去石牢看看。”
  云雷堂地牢的深处有个石牢,外头有三道铁门,最里面是一堵七寸厚的石墙。里头经常传来咆哮和嘶吼的声音,除了送饭的每天去一次之外,很少有人靠近那里。
  姚长易不让人随便靠近那边,屠烈只在暗地里看过一次。石墙上有几个透气的小窗户,只有拳头那么大,上头还有铁栏杆。
  里头的人披头散发的,一听见有人来了,就扑过来放声咆哮,奋力捶打石墙,是个武疯子。屠烈虽然性情凶猛,见了这人却如同小巫见大巫,被他一吼,登时有种肝胆俱裂的恐惧感。他没敢多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姚长易让屠烈好生看着他,饭菜都要送上好的,逢年过节还要给他一壶美酒,像伺候祖宗一般恭敬。有时候姚长易会亲自过来看他,就搬一把太师椅坐在石墙外,跟里头的疯子聊一会儿天。他心平气和的,里头的人却咆哮的震天响。姚长易从来不跟那疯汉生气,还总是一副客气的模样,实在有些诡异。
  姚长易等了片刻,狱卒提着一只竹篮快步过来了,上头盖着一块碎花蓝布。他揭开了布,见里头有两个大白馒头,一只油汪汪的烤鸡,一碗红烧肉,还有一壶酒。饭菜是刚从厨房拿来的,还冒着热气。姚长易点了点头,让屠烈提着篮子跟着自己,走到了地牢的深处。
  狱卒从腰上摘下了钥匙,打开了一道门。走了片刻,把钥匙插进铁锁,咯吱咯吱转了几圈,打开了第二道门,再往前走六七丈,打开了三道铁门。
  屠烈看着沉重的铁门,心想:“就算是天上下凡的凶兽,也不至于这么个关法,里头到底是什么人?”
  甬道阴沉逼仄,正前方是一堵石墙,上面有几个气孔,是石牢的正门。石门上有个兽头的机关,锈迹斑斑的已经很多年没打开过了。姚长易走到石门跟前,温声道:“二叔,好久不见,小侄来看您了。”
  里头的人正在睡觉,打着山一样响的呼噜。听见了声音,他睁开了眼,忽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那人扑到通气口前,用力捶打着石墙,吼道:“姚长易,你这个畜生,放老子出去!”
  那人的身材十分高大,就像个巨人一样,头发和胡子一大把,都像钢针一样毛扎扎的,几乎要把五官埋起来了。但是仔细看来,这人生的鼻直口方,身上满是肌肉,骨骼宽大,原本是一条雄壮英武的大汉。
  “你这个龟儿子,把老子关在这里这么多年,你对得起我吗!我为你父子两个立下汗马功劳,你爹一死,你就翻脸把老子关在这里……你这个狗东西,老子捏断你龟儿的喉咙!”
  那大汉像打雷一般破口大骂,一动身上的铁链便叮叮当当直响。
  屠烈感觉有点尴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合不合适。姚长易倒是脸皮厚的很,微微一笑道:“大半年没见了,二叔还这么有精神,看来身子骨不错。”
  他接过屠烈手中的篮子,打开了一个小窗口,把饭摆在了窗台上。大汉十分气恼,捏着拳头想把盘子砸碎。姚长易提醒道:“唉,小侄好不容易给您带点好吃的过来。您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让人都给您换成窝头咸菜了。”
  那人气的怒吼一声,重重一拳打在墙上,终究还是没舍得把盘子打碎。他被困在里头太久了,若是连口吃的都没有,日子更加难熬。他从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一把抓起烤鸡,撕下了半只,坐在稻草堆上狼吞虎咽。他吃几口肉,仰头喝一口酒,蹭的满脸都是油花。
  姚长易透过气窗看着里头的人,见他身体健壮,精气神十足。他道:“二叔,你别怪小侄。你性情暴躁,在外头结的仇家太多。我爹临终前让我照顾好你,小侄实在保护不了你,只能请你住在这里。你去不了外头,外人也不能来害你,这已经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那大汉呸地一声吐了嘴里的鸡骨头,大骂道:“我去你的两全其美!你暗算老子,钉了我的琵琶骨把我锁在这里这些年,还有脸说是为了我好?你根本就是忌惮老子的武功盖世,怕我抢了你的门主之位!”
  他这么说,屠烈才注意到,那汉子的肩胛骨上连着两条锁链,锁链的一头固定在墙上。锁琵琶骨是十分歹毒的手段,只有对付武功极高的人才会使用。这人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居然能让姚长易这么提防他,三道铁门加一道石门不够,还要穿锁琵琶骨!
  这人不过四十出头年纪,正在壮年。二十年前应该正是他大放光彩的时候,当时的武林中有哪位高手有这么大的本事?
  屠烈的目光微动,一时间想不出来是哪位高手。他是半路投靠金刀门的,对这里的事不甚清楚,对于眼前的这条大汉越发感兴趣了。
  那大汉骂了一阵子,背上被钩子扯得生疼,心情暴躁起来。他抓起盘子朝铁栅栏砸了过来,吼道:“你们这些丧良心的狗畜生,等老子从这里出去了,把你们都撕成八瓣!”
  姚长易的衣领上被那人扔了一个油乎乎的鸡屁股,也不生气。屠烈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帮他掸掉了,又用力擦了擦领子上的油花,带着一股讨好的架势。
  姚长易淡淡道:“二叔在这里待得久了,心情难免不好。你放心,小侄谨遵父亲的吩咐,只要我活一天,便奉养您一天,一定好生让您在这儿颐养天年。”
  他这话虽然客气,却比任何诅咒都让人毛骨悚然。他的笑容里藏着刀,斩断了牢里的人对自由的一丝念想。
  “啊啊啊啊啊啊——!”
  大汉在石牢里咆哮,绝望而又愤怒。他举起拳头用力捶打石墙,穿在身上的铁链被他拽的哗哗作响,那种疼痛的感觉让人光想都受不了。
  姚长易却笑吟吟地抬手抱拳,对他行了一礼,道:“二叔保重,小侄改天再来看您。”
  他说完转身走了。屠烈捡起了篮子,快步跟上姚长易,关上铁门走了。那大汉在牢房深处咆哮,吼道:“姚长易,你这个龟儿子,老子跟你不共戴天!你等着,老子早晚要把你撕成碎片!”
  姚长易走过长长的走廊,关上了第三道铁门。他抬起头来,看着身边的屠烈,眼神里带了些阴狠。
  屠烈下意识打了个寒战,道:“门主,有何吩咐?”
  姚长易沉着脸道:“方才见过的人、听过的话,出去别乱说。”
  姚长易口口声声地喊那人二叔,却把他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想杀他又不敢。屠烈虽然不知道这里的人是谁,却明白此人十分重要。
  姚长易肯跟屠烈分享这个秘密,便是不把他当外人了。屠烈有些受宠若惊,正色道:“属下不关心他是谁,只知道一心效忠门主。我一定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姚长易的神色缓和下来,伸手拍了拍屠烈的肩膀,缓步向外走去。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姚长易渐渐恢复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模样,就像个寻常的员外,跟江湖争斗扯不上半点关系。
  姚长易在这边待了两天,调动了些人来人和堂,又让屠烈暂时掌管那边的事。打算等自己找好了人选,再正式任命新堂主。屠烈毕恭毕敬地答应了,姚长易忙完了这边的事,又回了洛阳总堂。
  他一走,屠烈总算松了口气。他在堂里坐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刘管事从前是孙孤诣的智囊,最擅长看人脸色,此时见屠烈的神色不对,在一旁坐下了,试探道:“堂主有心事?”
  自从见过了地牢里的那个疯汉,屠烈就一直心神不宁的,一直想着那天晚上的情形。他虽然答应了不外传,毕竟憋在心里难受,低声道:“你说关在咱们地牢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刘管事一怔,道:“什么人?”
  屠烈道:“就是那个石牢里被穿了琵琶骨的疯汉啊。我看姚长易对他挺客气的,还管他叫二叔。你是老江湖了,听过这人么?”
  刘管事也是半路来投奔金刀门的,对这边的事不太了解,但是对于江湖中的密辛还是知道一二的。地牢里经常传来咆哮的声音,半夜里听着尤其响,堂里的人也私底下说牢里关着个疯子。但他想着这些事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知道的越少越好,便一直没过问。
  他手指点了点桌子,寻思了片刻,道:“你若说二叔,姚长易他爹当年倒是有个拜把子的兄弟,叫铁什么来着……嗯,铁憾岳。那人身高九尺有余,力能扛鼎,颇有几分西楚霸王的遗风。此人早年是少林的俗家弟子,横练了一身金钟罩的功夫,刀枪不入,还会狮吼功。后来他因为喝酒打死了人,被少林逐出了门墙。他在外混迹了一段时间,投奔了金刀门,受到了前任门主的赏识,两人结为了异姓兄弟,会不会是他?”
  屠烈见那人生的高大威猛,道:“那应该就是他了。姚长易很忌惮他,这人是不是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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