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好像有大病——王锦WJ【完结】
时间:2023-04-18 17:33:12

  他把锦盒盖上了,傍晚拿着药去了小厨房。穆拂衣最近早晚都在这里给父亲熬药,郑雨寒开的药是有些用途,但收效甚微。她也知道父亲病在膏肓之处,十分难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从前父亲还没受伤的时候,也曾经背着她去城中看花灯,还亲自教她扎马步、打长拳。可他中了寒毒之后,这一切就再也没有过了。父亲一直缠绵病榻,又说练功没什么好的,生怕女儿重蹈他的覆辙,后来干脆连武功都不让她练了,只让她跟着先生学习读书写字。
  穆拂衣想着从前的事,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时候就听一人道:“穆姑娘,怎么长吁短叹的。”
  她回过头,见徐怀山站在厨房外。他穿着一身黑袍,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明亮。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是特意来找她的。
  穆拂衣站起来道:“这边烟大,又有药味,教主来做什么?”
  徐怀山一手背在身后,道:“穆堂主吃了这些天药,好点了没有?”
  穆拂衣觉得他就是在明知故问,微微皱眉道:“病了这么多年了,哪能说好就好起来的?”
  徐怀山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道:“那让他试试这个。”
  穆拂衣有些疑惑,打开来一看,却是一颗药丸。她道:“这是?”
  徐怀山道:“穆堂主的病是寒毒入体引起的,非至阳之物不能治。师父当年传给我一颗救命的灵药,叫做三阳六合丹,至阳至烈,有起死回生之效。穆堂主吃了这药,定然能好起来。”
  穆拂衣听人说过,老教主孙孤诣晚年为了求长生,炼了不少药,其中最珍贵的便是三阳六合丹。方子是祖师爷无相禅师留下来的,其中好几味珍稀的药材中原根本就没有,孙孤诣费了不少功夫,才让人从海外仙山中寻来。一炉炼了十颗,紫金丹炉一打开,只成了两丸。孙孤诣当年只吃了一颗,身体便轻盈的如返老还童一般,剩下一颗他没舍得吃,一直流传到了徐怀山手里。
  这是历代教主才有资格服用的丹药,穆拂衣对这药连想都不敢想。没想到徐怀山这么慷慨,会把这颗灵药赐给他们父女。
  她心中一阵感动,眼里涌起了泪花。她道:“徐教主,这药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徐怀山道:“穆堂主是教里的老臣,为业力司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身体不好,我心里也难受。治病重要,快拿去给他服了吧。”
  穆拂衣擦了一下眼睛,行礼道:“好,多谢教主,我这就去。”
  她揣着药,快步向父亲的住处奔去。灶上的火还烧着,她也顾不上了。徐怀山把砂锅端了下来,熄灭了炉火,寻思着以后就不用再熬药了。他迈步出了厨房,心情十分轻快。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穆广添的态度了。
  穆广添躺在床上,朝里翻了个身,一会儿又翻了过来。自从本教的那些人来了,他就只能待在屋里。他想出门转一转,奈何自己在装病,不能出去,简直要憋出毛病来了。
  穆拂衣敲了敲门,进来道:“爹,我来了。”
  穆广添连忙坐起来,道:“徐怀山那臭小子走了没有?”
  穆拂衣有点好笑,人家千里迢迢拿药来给他,他还背地里骂人家。她故意道:“没走,我看他们在这儿住的挺安稳的,好像要待一阵子呢。”
  穆广添难受得简直像浑身长满了虱子,想挠一挠都不知道先挠哪里好。他道:“他们怎么还赖着不走,非要我下逐客令才识趣?”
  穆拂衣便笑了,徐怀山怎么说也是业力司的教主,他来了便是这里的主人。她爹虽然嘴上喊得嚣张,见了面还是要让他三分,怎么敢明目张胆地赶他。
  穆拂衣道:“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穆广添悻悻道:“还那样,我不想吃药了,没什么用还苦。心口疼就疼去吧,反正这么多年也没疼死。”
  穆拂衣觉得他年纪大了,就像个小孩儿似的要人哄,还爱耍脾气。他闻见她身上有苦味,道:“你又熬药了?”
  穆拂衣道:“今天不喝汤药了,女儿有个好东西给你。”
  她把锦盒递给了他,说:“这是徐怀山给我的,说这叫三阳六合丹,是难得的灵丹妙药,爹爹听过吗?”
  穆广添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道:“三阳六合丹?是他主动给的?”
  穆拂衣说:“他专门让人回去拿的。徐教主挺关心你的,他很希望你能好起来。”
  穆广添打开盒子看了看,又凑近了嗅了嗅。发黄的蜡封泛着淡淡的胧光,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穆广添从床上爬起来,喃喃道:“这可是三阳六合丹啊,吃了都要成神仙了,那小子舍得给我?不对,一定有诈,肯定有问题!”
  穆广添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想起当年孙孤诣吃了一颗药丸,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还专门摆宴跟属下们炫耀。穆广添当时很羡慕,却知道自己没这个福分,连想都不该想。
  如今徐怀山把这仙丹妙药送给了他,穆广添又心生疑窦,生怕对方要害自己。穆拂衣知道父亲一向有疑心病,说:“那就验一验吧。”
  她出门去叫了堂里的郎中,那人剥开一点蜡封,用银针挑出一点来验了,片刻说:“没有毒,但具体是什么药,属下也看不出来。”
  阳光照在丹药上,放出淡淡的光。穆广添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道:“这是仙丹,轻易看得出来就怪了。”
  他打发郎中出去了,一只手拿着盒子,犹豫不决。
  他沉吟道:“这药吃了延年益寿,百病全消,还能返老还童,实在是好东西。可这不是白给的啊……那臭小子想让我替他卖命,他是盯上我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底了啊!”
  穆拂衣自然也明白徐怀山想要什么,人和人打交道,总得讲究个公平。他能拿出这么大的诚意来换取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比很多人都强得多了。
  穆广添心中寻思着,到了自己这个年纪,钱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了,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喃喃道:“他还真是抓到我的命脉了。不行……不行不行,老子不舍得地载堂的人马,不能给他,把药退回去!”
  穆拂衣小声道:“人马没了还能再招,这药天底下就这一颗,爹你治病要紧啊。”
  穆广添颤声道:“吃了他的药,就得替他卖命,整个地载堂都得向他俯首称臣。你爹我挣下这家业不容易,都是给你攒的。哪天我要是死了,你就继承这里,关起门来朝天过,谁也不用理,不是挺好的吗?”
  他激动得胡子都在抖,让他交出权力,就好像是要了他的命。
  穆拂衣道:“我不需要这些,女儿就想让你好好的。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咱们父女俩在一起不比什么都强吗?”
  穆广添这些年来一直对业力司的事敷衍推搪,心中也知道教主对他很有意见。他的眼神闪烁,道:“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这小子心里一定恨我,他肯定是想找个机会对付我,不妥不妥不妥……”
  穆拂衣说:“徐教主不是那样的人,他很诚恳的,一直想见一见您。以前我在无量山生病了,都是他在照料我,他心地其实很好的。”
  穆广添的心思敏锐,忽然抬眼看着女儿,道:“你怎么老替他说话,是不是相中这小子了?”
  穆拂衣脸一红,道:“爹,咱们说治病的事呢,你提这个干什么?”
  穆广添看女儿这般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想了一下,感觉徐怀山自从继任之后把教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能力是不差的。他的武功很好,相貌也生的不错,不过听说他脑子有点问题,也不知道影不影响后代。不过既然女儿觉得他不错,那应该没有什么大毛病。
  他沉吟道:“你要是觉得他还行,那就接触接触。反正他如今在地载堂,经常能见到面。”
  刚才他还嫌徐怀山待在这儿不走,现在又想跟他多了解一下了。穆拂衣道:“爹,这药你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穆广添一向慎重,这么大的事不能轻易决定。他道:“你让我考虑一下,明天再说。”
  穆拂衣便不再催他了,掩了门出去。她走到院子里,透过窗户还能看见父亲在屋里转来转去的,喃喃道:“吃还是不吃……吃了就得带着地载堂归附,归附了就得听那小子的。老夫一大把年纪了,岂能让一个毛头小子骑到我头上来……”
  穆拂衣叹了口气,轻轻地走了。穆广添还在自言自语:“若是把女儿嫁给了他,他就是我的女婿,见了面还要乖乖喊我一声老丈人,我也不算太吃亏……”
  徐怀山把药给了穆拂衣之后,过了几天,他们一直没有反应。徐怀山想那老头儿一向谨慎,拿了药未必敢吃,就算验了没毒,也要算计清楚了要付出多少代价。退回来不舍得,让他交出人马来换,他也不愿意。这段时间他应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难受,得好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他也不着急,就在屋里跟朱剑屏下棋打发时间。李清露在旁边煮水烹茶,一边看着棋盘。徐怀山的棋路稳健,而朱剑屏则善于筹谋,两人下了半个时辰,毕竟军师更胜一筹,赢了徐怀山一子。
  两人收拾着棋盘,朱剑屏道:“服了没有?”
  徐怀山也不恼,淡淡道:“你多背了两个棋谱罢了,我要是有你那么多精力花在这上头,保准比你下的好。”
  朱剑屏道:“你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徐怀山把几枚棋子扔进篓子里,寻思道:“我前阵子在池塘边支了个竿儿,鱼围着饵转了好几天了,也该咬钩了吧。”
  两人说着话,穆拂衣从外头过来了。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裙,头上戴着一支羊脂玉簪子,旁边簪了几朵白梨绢花,显得十分秀丽。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笑容,道:“徐教主,军师,你们都在啊。”
  穆大小姐一向端庄稳重,难得见她这么高兴。徐怀山知道她带好消息来了,含笑道:“怎么了?”
  穆拂衣神色认真起来,向他敛衽行礼,道:“多谢徐教主赐药。三阳六合丹很对我爹的病症,他很感激教主。”
  徐怀山起身道:“不必客气,能帮得上忙就好。”
  这药不是白拿的,穆广添既然拿了本教的好处,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穆拂衣明白他们的意思,道:“家父想亲自跟教主道谢。明天上午辰时,他在正堂等待各位,有什么话,咱们到时候详谈。”
  徐怀山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鱼把饵吞下去了,他们终于争取到了谈判的机会。能拿到地载堂多少支持,就看明天上午了。徐怀山道:“好,我们一定到。”
  这件事能顺利推进,穆拂衣起了很大的作用。她传完了消息,又要回去照看父亲。徐怀山亲自送她出去,走到屋檐下,他道:“多谢你了。”
  穆拂衣道:“跟我没什么关系,是教主待人以诚,属下们才愿意为教主效力。”
  她说着微微一笑,快步走远了。徐怀山看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想着明天即将到来的谈判,心中充满了期待。
第三十三章
  徐怀山要养足精神应对明天, 早早地就睡下了。穆广添好不容易答应出来见他们,明天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绝对不能出差错。
  天色渐渐暗下来, 李清露收拾好了东西, 去隔间歇下了。
  次日一早, 远处传来鸡鸣声。李清露披了衣裳起身,打水给徐怀山洗漱。他坐在床头揉着眼,伸了个懒腰道:“睡了好久啊,骨头都酸了……咦,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柔软的感觉, 跟平常有些不一样。李清露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声道:“教主?”
  她抬起眼来,看着周围道:“这不是业力司啊。徐怀山这臭小子趁着我不在,又跑到哪里瞎逛了?”
  李清露明白面前的人是谁了, 心里咯噔一下子,暗道大事不妙。钟玉络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出现。徐怀山为了今天的谈判费了不少心血, 还拿了三阳六合丹去做交换, 他姐这一来, 把事情全搅乱了。
  钟玉络见她一脸震惊的表情, 道:“怎么了, 不欢迎我?他都在外头这么久了, 我出来透透气怎么了?”
  李清露摇了摇头,道:“不是的,钟姐姐。这边是地载堂, 徐教主过来是要跟穆广添谈判的。你突然来了, 等会儿见了面怎么说?”
  钟玉络一脸茫然, 道:“什么谈判,出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李清露费了一番功夫跟她把事情说明白了。钟玉络喔了一声,头脑中一片空白。等会儿见了穆广添要说什么,她心里完全没有底儿。现在压力给到了钟玉络这边,她搔了搔脸蛋儿道:“这怎么办才好……那小子没告诉我他想干什么啊,他跟你说了没有?”
  “他也没跟我说。”李清露道。
  钟玉络头一次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外头天色还没有完全亮,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钟玉络道:“快帮我想个办法。”
  李清露想了想,说了一声得罪,将她推在了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钟玉络吓了一跳,扑腾道:“干嘛、干嘛!”
  李清露道:“姐姐,你赶紧睡一觉,说不定再睁眼他就回来了。”
  钟玉络觉得也有点道理,便闭上了眼,尽力让自己赶紧睡着。李清露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功夫,钟玉络睁开了眼,一脸倒霉地说:“睡不着,越紧张越清醒。”
  李清露也没有办法,有时候的确越急越睡不着,而且就算睡着了,他也未必会回来。
  钟玉络方才躺了一阵子,脑子里一直没闲着,想了一些对策。她坐了起来,道:“没办法了,要不然我替他去吧。”
  李清露还有点担心,道:“要是太勉强的话,就说身体不舒服,改天再见?”
  钟玉络起身穿了衣裳,坦然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谈判,没必要拖着。说服穆广添嘛,没什么难办的。”
  她从前也是一派之主,御人的霸气还是有的。她的行事风格跟徐怀山有所不同,处理起事务来却也十分干练。谈判这种事,无非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反正她早就想把地载堂收回来了,亲自完成这个心愿也是件好事。
  她洗漱完毕,简单吃过了早饭。李清露给她把头发束了起来,戴上了徐怀山常用的发冠。
  钟玉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俨然是那个臭弟弟的模样,收拾起来还挺精神利索的。
  她道:“在外头我给他面子,尽量装的像他一些。你天天跟着他,对他最熟悉,若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像他,帮我遮掩着点,别让外人看出来。”
  收归地载堂对于业力司来说是一件大事,穆广添既然答应出来见面,事情就有三成把握了。钟玉络的神色严肃,说话的声音沉了下来,语气已然是徐怀山平时说话的口吻了。
  李清露道:“是。”
  钟玉络的目光沉了下来,镜子里的人已经与徐怀山完全一致。她微微一勾嘴角,起身道:“走吧,咱们去会一会穆堂主。”
  两人到了正堂,朱剑屏等人已经在屋门前等着了。朱剑屏手里的折扇半展,挡着东边的太阳光。他见了徐怀山,把折扇一拢,过来轻敲他肩膀,道:“做好准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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