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好像有大病——王锦WJ【完结】
时间:2023-04-18 17:33:12

  徐怀山正想跟他商量这事,低声道:“趁着他们的人事没更迭完,还兵荒马乱的,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个突然袭击把人和堂抢回来。”
  朱剑屏想着申平安还被扣在大牢里,皱眉道:“就怕他们狗急跳墙,伤害我师兄。”
  徐怀山道:“趁城东打着,让蜈青潜到云雷堂大牢里,把你申师兄救出来。”
  他打算的倒是不错,就是人手不够。发动一场突袭,怎么也得准备三百个人。朱剑屏道:“这边的人都被他们杀光了,从哪儿调人?回本部去调,动作太大了,容易被发现。”
  徐怀山早就盘算好了,道:“地载堂有的是人,跟他们借。”
  朱剑屏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道:“穆广添一直什么事都不管,问他要人,他能给么?”
  “他不给也得给。”徐怀山道,“那老头儿这些年囤了不少人和钱,哪能一直让他白占咱们的便宜。”
  地载堂就在咸阳,堂主叫穆广添。那边虽然没有人和堂这么富庶,却胜在安稳。
  自从孙孤诣去世之后,穆广添就不怎么响应主教的事了,时常称病不回本教述职,似乎有独立的心思,却又不敢这么做,一直在分裂的边缘试探。
  穆广添虽然有不臣之心,却不像张大新那么明目张胆地不把主教放在眼里,该交的账总能交到五成。钟玉络在的时候,一直容忍着他。徐怀山当上教主之后,也是把张大新当成了心腹要患,却没有那么针对穆广添。这便是那老头儿的聪明之处了,平日里占尽了好处,遇上事就躲在一旁。等到别人都斗的遍体鳞伤了,他再出来捡便宜,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全身而退。
  对付这样一个老滑头,实在不容易。朱剑屏道:“你有法子拿下他?”
  徐怀山寻思了一下,道:“他本人油盐不进,很难对付。但他有个女儿还算通情达理,可以跟她商量一下。”
  穆广添深谙装聋作哑之道,一遇上事就装病,能拖则拖。他不出面,就把事情交给他女儿来处理。
  穆大小姐名叫穆拂衣,是个远近有名的才女,头脑聪明,容貌也很美丽。这位姑娘二十岁了还没许配人家,就是因为她爹事事都离不开她,舍不得她嫁出去。听说穆家要找个上门女婿,要求好像不少,不知道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没有。
  朱剑屏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都已经打算好了。若是能够说服地载堂归附,对于自己这边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过凡事都要有两手准备,他道:“要是说服不了他们,就得从主教调人了。”
  徐怀山道:“这是一场硬仗,能借别人的力量,就尽量不动咱们的刀。”
  朱剑屏道:“穆广添的算盘打得比咱们精,会死伤的事,他怕是不肯出头。”
  “所以去谈判嘛,”徐怀山道,“他既然一直没有背叛,就说明还是有顾虑。”
  朱剑屏道:“顾虑什么?”
  徐怀山道:“怕挨骂吧,不想走在外头被人戳脊梁,说他不讲义气。那老头还是挺要面子的,再说他自个儿名声坏了,女儿也要跟着他抬不起头来。”
  朱剑屏跟穆广添接触过,知道那人凡事求安逸。若是本教肯给他一些好处,让他能名正言顺地多占一点,他就不会铤而走险去做叛徒。
  眼下他们最大的敌人是金刀门,与其他人尽量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最好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支持。地载堂游离在外这么多年,也该让他们起一点作用了。
  徐怀山看着他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朱剑屏道,“反正咸阳离这儿不远,去看看他吧。”
第三十一章
  次日一早, 一行人离开了长安,出了城往西而行。
  咸阳位于八百里秦川腹地,百姓生活平静祥和。地载堂坐落在城西, 掩映在与闹市相邻处, 宅院高大整齐。门前立着两个青石狮子, 几个侍卫守着,仿佛是个普通的大户人家。
  徐怀山等人到了地载堂前,翻身下马。青红两位将军前阵子刚来过,那些人认得他们,上前道:“两位将军, 有失远迎。这几位是……”
  徐怀山出了城便揭下了人皮/面具,出示了令牌,道:“你们堂主在么?”
  侍卫见他的令牌规格比别人都要高,意识到本教的大人物来了。他们连忙道:“几位快请进, 先在正堂等待,我们这就去通报。”
  众人走进宅院, 见地载堂占地颇大。亭台楼阁高低错落, 其间点缀着不少花木。穆广添在这里经营了数年, 攒了不少钱, 把此处修建的很不错。
  先前蛛红和蜈青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对这边有所了解。几人往里走去, 蛛红道:“这里前两进院子是待客和处理事务的地方, 后头三进院子是穆广添自己和女眷、仆役住的地方。另有五百来个人的营房在宅子西边,单独造了个大院住着。”
  徐怀山三年前刚接任教主之位的时候来过一次,草草看了一眼, 对这里没有太深的印象。如今再来目的不同了, 他留意到穆广添私底下屯了不少财物和人马, 就像田鼠过冬的巢穴,很有深挖的价值。
  几人进了正堂,徐怀山坐在太师椅上,对面空出来留给穆广添。其他人依次在徐怀山一侧坐下了。李清露要为他端茶倒水,站在了徐怀山身边。
  徐怀山摆了摆手道:“你去和蛛红坐吧,颠簸了一路,你也累了。”
  青将军面无表情地站在徐怀山身后,无论什么时候都护卫着他。
  李清露便去挨着蛛红坐下了。一众人喝了一杯茶的功夫,一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广袖上衣,搭一件秋香绿色的长裙。头上戴着珠钗,容貌秀丽,气质端庄,目光流转之际透出几分精明,正是地载堂堂主的女儿【穆拂衣】。
  她见徐怀山坐在上首,眸光微微一凝,仿佛十分惊喜。她行礼道:“拜见教主。”
  徐怀山道:“穆大小姐,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啊。”
  穆拂衣道:“多谢教主挂心,属下很好。不知教主身体好么?”
  “我好得很,”徐怀山淡淡道,“怎么不见令尊,他人呢?”
  穆拂衣歉然道:“天冷了,家父的旧疾复发,不能出来拜见教主。我替他向各位赔个不是,还请见谅。”
  穆广添虽然对钟玉络和徐怀山十分怠慢,当年孙孤诣还在时,却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
  彼时有几家势力跟业力司争夺此处,穆广添那时候才三十出头,也曾有过一腔热血,跟人争斗了大半年才拿下了这块地盘。他为此受了严重的内伤,这些年来一直延绵不愈。
  他跟张大新那种半路接任的堂主不同,这地方是他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他对这里有感情,自居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也没什么毛病。
  孙孤诣去世之后,穆广添仗着自己是有功老臣,一直回避着主教的人。也不光是装病,他确实一直承受着旧伤的折磨。
  徐怀山虽然早就料到穆广添不肯露面,还是有点失望。这里离人和堂这么近,那边的事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了,但就是装作一点消息都没得到。毕竟他们名义上还是业力司的人,真的袖手旁观未免说不过去。
  穆广添虽然爱装聋作哑,但还是要点面子的,不想落一个不忠不义的名声。既然如此,那就对本教有利。
  穆拂衣在徐怀山对面坐下了,徐怀山没说话。她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熬不过他,微微一笑道:“不知教主和军师这次来,有什么事么?”
  徐怀山道:“几天前屠烈在长安城外杀了人和堂的堂主张大新,又趁夜挑了人和堂,把堂里的兄弟都杀光了。这件事你知道么?”
  穆拂衣一副惊讶的模样,道:“怎么回事,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啊。”
  演的倒是不错,做穆广添那老滑头的女儿,是得有几分会演才行。
  她十分关切,欠身道:“怎么回事?”
  徐怀山道:“蛛红,你说吧。”
  红将军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穆拂衣十分惋惜,道:“我们最近没跟张堂主互通消息,不知道那边的事。先前我爹也派人去沟通过,但张堂主事务繁忙,没空跟我们来往。我们想他有事会和本教联系,便也不去自讨没趣了。没想到张堂主和兄弟们就这么被人害了,唉……”
  她这一番话虽然客气,却把锅都扔到了张大新的头上,说是张大新不愿意跟他们互通消息,死了也是他自己活该。
  据徐怀山所知,地载堂和人和堂很早就不相往来了,颇有些各自为政的意思。孙孤诣把这两个堂设在一起,本来是有互相驰援的意思,如今隔壁都被人杀光了,这边还关着大门朝天过,实在是孙孤诣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在场的众人没说什么,神色都有些复杂。朱剑屏把折扇轻轻展开,又慢慢拢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徐怀山。
  穆广添虽然油盐不进,又爱装病。穆大小姐成日里替他爹出面,早就成了地载堂的半个主人。徐怀山以往跟她是有些交情的,有些话由他来说更容易达成目的。
  那年徐怀山十七岁,刚当上风息营的营主。小年那一阵子,穆大小姐带着几个部下和堂里的管事来无量山替她爹述职。孙孤诣让徐怀山守卫这边的厢房,照料客人的起居。当时天冷,穆拂衣感了风寒,病的有些严重。徐怀山只好每天早晚给穆拂衣送药,还得负责看着她把药喝光了才能走。
  别人在这边住了半个月就回去了,穆拂衣因为身体没好,又多待了十来天。
  下雪天,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袄裙出来采梅花。徐怀山看见了,心里顿觉不好,好不容易让她养的差不多了,她又要惹事。他大步过去道:“你怎么出来了?”
  穆拂衣手里拿着几支红梅,鼻尖都冻红了,眼里却带着笑容。她道:“摘花啊,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啊。”
  徐怀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只怕这病秧子再受了寒。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搭在她身上,直不愣登地说:“赶紧回去。”
  披风是石青色的,上头带着兜帽,边缘有一圈玄狐的锋毛。披风里还有他的体温,穿在身上暖呼呼的。
  穆拂衣本来还有点高兴,听他催促自己回去,心情又有点别扭。
  她在屋里憋了好久了,不情愿道:“我不嘛。”
  她难得不在父亲跟前,放松下来,有种少女的俏丽感。徐怀山的心中有点异样,语气温和了一些,道:“你先回去,我给你摘。”
  穆拂衣知道这小营主怕他师父怕的紧,自己若是又病了,他师父一定要责罚他。她不想让他为难,只好乖乖地回去了。她中午睡了一觉,下午醒来时,见门前放着一个大竹筐,里头装满了红色的梅花,就像山里人砍柴似的折了一大把,都堆成了小山。
  她不由得笑了,喃喃道:“你这呆子,东西多了就不稀罕了,你懂不懂不风雅?”
  她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头一次有人送她这么多花。她提起竹筐进了屋,一边扬声叫来了丫鬟,让多找几个瓶子,把花都插起来。
  她是地载堂的大小姐,徐怀山是风息营的营主,身份差不多,年龄也相当,相处的久了难免生出一点感情。走的时候穆拂衣送了一双牛皮护手给他,感谢他一直照料自己。
  徐怀山那时候还没开窍,心里只有吃饭练功和睡觉,只是按师父的吩咐办事。如今想起来,人家那时候就对他表示好感了,他却几年后才反应过来。
  他这次来,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争取到地载堂的支持,哪怕用美男计也得上。
  徐怀山出门的时候带上了穆拂衣送给他的护手。这些年他一直没用过,还是簇新的。护手是小牛皮做的,系带是深蓝色的,末尾打了个梅花形的绳结。穆拂衣见了一定能认出来。
  徐怀山戴上了她送的东西,便是要与她攀交情。他穿着一件深蓝的窄袖圆领袍,喝了一口茶,把护手露了出来。穆拂衣早就看见了,却没说什么。她虽然对他有些好感,却把父亲看的更重要。人和堂出了事,本教定然会有人来,或是借人马、或是借钱,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爹爹让她守住地载堂,不管他们说什么,一律推托了就是了。
  徐怀山道:“我们刚从长安过来,想跟穆堂主商量一下,看怎么解决这件事。”
  穆拂衣微微蹙眉,仿佛十分为难,道:“事关重大,本应该让我父亲出面的。可他最近内伤复发,心口疼得厉害,郎中说他必须静养,不能操心。我一个小女子,实在做不了主。”
  徐怀山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嘴边带了一抹笑,一副淡然的模样。穆拂衣见他这副神情,就知道他不信。可不管他信不信,反正自己都是这一套说辞。
  徐怀山道:“这不是巧了么,本座这回带了郑神医过来,他从前是东南一带有名的圣手,最擅长治疗内伤。既然来了,就让他给穆堂主看一看吧。”
  他说着站起身来,往堂后走去。他身为教主,来地载堂巡查,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穆拂衣也不好阻拦,只好一路跟着他。其他人跟着徐怀山往后宅走,到了穆广添的屋外,徐怀山停了下来,袍袖一拂道:“穆堂主在里面休息么?”
  穆拂衣为难道:“家父吃了药刚睡下,几位还是别去打扰的好……”
  徐怀山轻轻一推,把门推开了,对郑雨寒道:“郑大夫,进屋的时候轻一些,把了脉就出来,千万别打扰穆堂主休息。”
  他都闯到人家门口了,还说莫要打扰人家休息。穆拂衣有些无可奈何,郑雨寒微微一笑,道:“属下遵命。”
  穆广添本来在屋里坐着,听见外头有动静,透过窗户缝往外一望,见来了不少人。他吓了一跳,连忙把头发抓得乱了一些,跳上床去盖了被子。他刚躺好,就听见穆拂衣在外头提醒道:“爹,教主来了,他让郑神医给您号一号脉。”
  穆广添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仿佛已经卧病在床数日了。郑雨寒迈步走进来,拱手道:“穆堂主,在下郑雨寒。听说您最近身体抱恙,特地来为您诊脉。”
  穆广添闭着眼不答话,郑雨寒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疑虑,啧了一声,良久叹了一声气。看病的人最怕医生这样,穆广添心里有点不上不下的,又不好睁开眼睛问他,心里忍不住寻思自己的旧疾是不是变重了。
  穆拂衣和徐怀山在屋外站着,另外几人站得远了一些。几只鸟雀叽叽喳喳地叫了一阵子,从树枝上飞起来,蹬的丹桂花瓣簌簌而落,仿佛下了一场红色的花雨。徐怀山道:“这园子里怎么只见桂花,没有红梅?”
  穆拂衣的目光微动,道:“我爹喜欢丹桂,不爱梅花,说看着太冷,他喜欢贵气的。”
  徐怀山笑了一下,道:“无量山上倒是有很多梅花,红梅艳丽,腊梅香气逼人。每次看见花开,我都会想起从前的事来。”
  穆拂衣听他这么说,心微微一动,轻轻地垂下眼来。
  业力司与金刀门的冲突的确很棘手,若是地载堂不帮忙,徐怀山恐怕很难把原来的堂口夺回来。穆拂衣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大事才来求自己,可一想起从前他给自己送饭、送药,陪着她从寒冬腊月起养病,直到春暖花开的情分,不想让他太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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