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书桌上的手机通过江祠的好友申请。点开他的朋友圈, 背景是干净的黑色, 像是沉闷的黑夜,也像极了当初遇见的时候江祠给她的感觉,阴郁的、颓丧的。
朋友圈也很干净, 仅展示三天可见,干干净净的一条黑线。
【余下】:晚上好呀同桌。
江祠回得很快, 很符合他语气的三个字, 冷冷淡淡的。
【祠.】:晚上好。
随后又很快地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祠.】:早点休息。
【祠.】:晚安。
虽然被江祠的三条消息搞得有点懵, 但余顾还是很认真地说了晚安,随后放下手机拿出试卷开始刷题。
殊不知,另一边,江祠一路打开手机微信界面回的家,看到余顾通过后却卡壳了好半晌不知道该发什么。
以前都是别人主动加他,他回得冷淡,后来中考结束发生那件事之后,加他的人几乎没有了,而他更不会主动加别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发什么。
等余顾发来消息,他才匆忙回应,像个笨拙的毛头小子。他盯着手机界面上的晚安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自己有些傻,偏头轻笑一声,放下手机准备学习。
明亮的台灯在黑夜显得格外惹眼,像是唯一的希望,渡着在苦海挣扎的人。
周一最让人期待的大概就是下午的体育课。
温度还是很高,绿意盎然的树叶都焉儿了好多,只有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嚷。
今天的体育课要准备体测,不再是自由活动。先是绕着操场跑两圈,休息一会儿后便是仰卧起坐。
因为每天晚上都有练习跑步,余顾匀速跑完两圈后,也没有以往那么喘,她找到阴凉处靠着大树坐下,就看到孙昭朝她走来。
“余顾,过会儿仰卧起坐我们一组吧。”她坐到余顾旁边说。
孙昭大概是余顾在班里除了座位周围一圈人以及陈栖和于婷之外交流的最多的人了。她之前在孙昭那儿背课文,一来二去两人也会在空的时候聊会儿天。
孙昭这人虽然看着有些清冷,会一丝不苟完成老师的任务,平常看着也有些严肃,但接触下来就会发现她其实还是和善的。
余顾当初找她背书的时候,也会有背得不太熟练的地方,那时候孙昭指出来之后还会和她说一些背诵的技巧和方法,对她的帮助不小。
不过,孙昭对于江祠的意见好像不小,印象也不是很好。
想到陈栖和于婷应该会一组,余顾点点头,也没在意为什么孙昭会突然来找她组队,只笑着说:“好啊。”
那天雨后,严储将她送回家就离开了,后来门口放了感冒药和姜茶,但严储再没出现,就好像短暂的见面只是一个梦。
严储一直是孙昭心里一个疤,想到他受伤的腰,戛然而止的体育生涯,以及因此而破坏的两人的约定,她心里的恨意和不甘就不断滋生蔓延。
孙昭坐下后,和余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随后又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余顾,你和江祠关系很好吗?”
这个问题让余顾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作答,好的标准有很多种,她不清楚自己和江祠究竟是哪一种。
“我和我同桌还可以呀。”
“你想和他当同桌吗?如果不是很想,其实你可以和徐老师说的。”孙昭说得有些急,几乎在余顾说完之后就跟着说出。
?
余顾微微皱眉,没有明白孙昭的意思:“为什么要换位置?”
“难道你不是因为和江祠是同桌,平常迫不得已才和他交流玩得好的吗?”
余顾的眉头越锁越深,觉得现在的孙昭好奇怪,那种怪怪的感觉又重新袭来。她摇摇头,有些莫名:“不是啊,是因为离得近,所以交流就多,接触多了觉得他人挺好的,所以关系也近。”
余顾的声音清润,像是小溪汩汩,给孙昭解释着因果关系。
可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孙昭,她开始笑,觉得不可思议又很搞笑:“你觉得江祠人挺好的?”
“你是刚来这个镇上不知道吧。”孙昭大笑起来,“江祠在我们这儿,可是出了名的疯狗一条。”
“你看班里的人都怕他不敢接近他,你随便去街上问一户人家,问他们江洲和江洲的儿子人怎么样,你看看他们会怎么说?”孙昭的声音里含着不屑和嘲讽,脸上还有些自得,觉得余顾一定会问她为什么。
可余顾却只觉得这个孙昭让人陌生,让她陌生。
她的眉头皱得紧,不赞同道:“我不需要问,也不想问。”
“我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江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可以自己判断。”
“自己判断?”孙昭像是听到了笑话,偏头看向余顾,言语中像是藏了一把锋利地剑,“那你知道他爸杀过人吗?你知道他妈妈是人尽可夫的婊子吗?你知道他也差点坐牢吗?”
孙昭的话太过刺耳,余顾拧着眉,想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觉得此时的孙昭是完全陌生的人,和平常的她完全不一样,只剩下歇斯底里。
“孙昭,在没有铁血的证据之前,我不认为可以给他人贴上那样的标签,用那些侮辱性极强的词去形容别人。”
“你想要什么证据?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看哪个人不是这个说法?你问学校的人,也都是这个说法。”
“一个人说可能是带有私人情感,但一群人呢?一群人都这么说,难道是谁买通了口径吗?”孙昭觉得余顾真是油盐不进。
“所以,你是因为大家都这么说,才讨厌江祠的吗?”余顾清澈的眼睛直直看着孙昭,只想知道孙昭为什么对江祠有这么大的偏见和恶意。
作者有话说:
来啦!好晚了,大家早点休息,晚安。感谢在2023-02-10 03:07:36~2023-02-11 02:2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rei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轻狂(修)
孙昭回视回去, 有些轻蔑的眼神就这么看着余顾,没有说话,陷入了回忆。
“你知道严储吗?”孙昭没有直接回答余顾的问题, 而是提起了另一个人。
“这是谁?”余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孙昭开起了另一个话题, 但还是顺着话问下去。
“也是, 你刚转来,肯定不知道。”孙昭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声音眉目都放松下来, 像是陷入了一场回忆美梦。
“他以前也住在这个小镇上, 爸爸是这边一个工厂的经理,家里挺有钱的,很会玩,也很野。”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山上水库那边下来的一条道, 那时候刚捡完柴回来, 就看到他和他的朋友们开着那种机车, 一路疾驰,结果因为那条路很窄, 我背着柴要避开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的滑坡, 摔到田里去了, 身上背得柴也撒了一地。”
那段回忆对孙昭来说大概很美好,她的声音都没有刚才那般尖锐,像是日落长河。
“我当时其实挺生气的, 觉得这群人真没礼貌没素质,但他们看着就有钱有势, 我要是骂了他们, 那肯定没好果子吃, 所以我爬起来,一个人在田里把散落的柴捡起来。”
当时田里有些湿,虽然她穿得是黑色的衣服,但背上几乎全都沾上了泥。没摔伤,但手掌在摔下去的时候摁倒了田里的一块小石头,硌着挺疼。
孙昭顾不得那么多,时间不早了,回去晚了爷爷会担心,便只能加快捡柴的速度。忽然,一双棱骨分明的手闯进了她的视野。干净的手帮她一起捡拾田间沾了泥泞的柴火。
孙昭抬头,是刚刚带头开在最前面的男生。
寸头,五官有些粗粝野性,和这边江南的秀气长相不一样,眉毛浓密,耳朵还打了两个洞,各挂着一个银质耳环。
带耳环在这边明明是很女性化的一件事,可在他身上,孙昭看不见半点秀气,反而整个人看着更混,更野,更不好惹。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着不好惹的人,此时机车停在一旁,而他跳下来帮她捡柴。
“刚刚开太快了,不好意思。”他将柴捡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微微低头看向孙昭,“这些柴我帮你送回去,你带路。”
上面他的一群小弟都觉得不可思议,“老大,你都下去捡了,没必要再送回去吧,再说了,是她自己不看路。”
孙昭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路就这么点,他们车开这么快,她还能躲到哪里去?但她看着这群人的穿着打扮,以及被擦得发亮的车,就知道自己赔不起也惹不起,一肚子气也只能往回咽。
不料身侧的人却开口,声音比刚刚要更沉几分:“路就这么点,你让人家往哪里躲?”
“不想送人回去那就滚,以后也别让我看见你。”
这一瞬,孙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觉得这个人,好像和她印象里的不学无术的混混不一样。
刚刚说话的那个小弟打了几句哈哈,“我没那意思......”
可寸头没理,而是看向孙昭,在看到她衣服上都是泥的时候,皱着眉啧了一声,随后将自己的牛仔外套脱下来,递过去:“把你的外套换了吧,不然容易感冒。”
孙昭不敢接,那件衣服看着就价值不菲,她赔不起,还不起。
寸头男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直接将衣服披到了他身上,衣服的熏香混着烟草味一起钻入她的鼻子,有些沉砾的声音下一秒响起:“不用还,送你了。”
说完,他长腿一跨跨上去,又将柴抱到了那辆保养得发亮的机车上,身旁的那群小弟们见状也都纷纷上前接了一些柴过去。
他踩在踏板上,曲起的长腿包裹在工装裤下,寸头男偏头看向孙昭:“上来,带路,送你回去。”
孙昭慢慢从另一侧走上去,却在车前踌躇不前。
“我走回去吧。”
“那谁带路?”寸头男觉得孙昭脑回路清奇,笑了一下,“上来,脏了也不要你赔的。”
还是初中生的孙昭就这样有些犹豫地坐到了寸头男前面,随后小声给他指路。
油门踩下的时候风声列列,像是一大张芭蕉叶扑到脸上,凉凉的很舒服。但随着车速的加快,孙昭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剧烈地在喉咙间跳着,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手心全是汗。
大概寸头男也察觉到了她的紧绷,车速稍稍慢了下来,原本变得有些锋利的风又化成了芭蕉叶,温柔地理着孙昭的发。
身后的小弟们也都带着柴跟在寸头男后面,不敢说一句话。
这大概是一个很壮观的场面,拉风的机车上放着沾满泥的柴不说,车速还都很慢,浩浩汤汤往一处人家骑去。
到家的时候,孙昭发现爷爷不在家,而寸头男帮着把车上的柴都搬了下来,又问她柴放在哪里,帮她整整齐齐地堆好。
孙昭看着门口的人重新坐上机车,心里的想法压抑不住催着她问出口。她跑到门口,放在身后的手攥紧,抬头看着寸头男,声音很小却也很急切:“你叫什么名字?”
寸头男笑了起来,露出的八颗牙齿,很明朗,但也有些混:“严储。今天的事儿对不住,有事可以去诚严工厂找我。”
说完,摆了摆手就带着身后的人骑着机车离开,油门踩下的轰鸣声掩盖了孙昭的声音,只剩下一下比一下更明显的心跳声鼓动。
“我叫孙昭。”
声音随着车子离开时带起的灰尘和风一同消散。
听孙昭说完,余顾还是没有明白,这与江祠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和江祠有关系吗?”余顾斟酌着开口,觉得孙昭说这些真是有些无厘头。
可听到江祠这个名字,孙昭原本还有些温柔的眼瞬间沉了下来,她的声音再度变得冰冷,落在余顾耳边,听着像是一场噩梦。
“当然。”
“江祠他爸杀得是严储的爸爸。”
“而江祠,将严储的腰打伤,断了他的体育生涯。”
作者有话说:
关于坐牢以及江祠家发生的这些,后面都会写清楚的,孙昭和严储也算是这个故事另一对比较惨的人物了。
第25章 轻狂
余顾的眉头皱起, 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喉间有些干涩地发问:“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让你离杀人犯的儿子远点啊,我这是在救你。”孙昭没好气地说。
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老师点着名, 仰卧起坐轮到了他们组。
余顾在脑子里理着其中的弯弯绕绕, 而孙昭观察的余顾的表情,没有找到自己意料之中的厌恶和恐怖,失望的同时还有些疑惑。
余顾看着就是胆子小的, 为什么在听到那些后还不害怕?
两人各怀心事往前走, 谁都没发现后面另一棵树后,还站着一个人。
江祠手里拿着买来的矿泉水,上面还凝着水珠,此时顺着瓶壁滚落, 流过掌心, 一滴一滴落在草地里, 悄无声息。
太阳很烈,不遗余力展示着自己的能力, 可瓶壁的凉像是从掌心顺着血液往上,凉到了心坎。
那一瞬的感觉很难描述, 想上前反驳, 却又很想知道余顾的回答,于是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想知道当余顾发现,这个镇上的“江祠”是个怎样的人后, 她会怎么做。
会像那些人一样吗?厌恶,远离, 谩骂。
他有些害怕, 也第一次担心起, 这种小镇流言带来的影响。
从前的他不认同,只有憎恨,可现在还多了一丝害怕。
因为那个人是余顾。
因为在意。
在意是万般心绪的源头。
孙昭怎么都没想通为什么余顾会是这种反应,可就在做仰卧起坐的时候,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后恍然大悟,心里有些不屑。
我说为什么帮江祠说话呢,原来存的是这心思。
老师哨声一响时间到,孙昭坐起来,有些喘,看向余顾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却激起余顾心中的千层浪。
“余顾,你这么维护江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喜欢这样一条疯狗,可不是什么好事。”
“祝你好运。”
......
从那之后,余顾整个下午加晚上都像是踩在云上走在雾里,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连江祠叫了她好多声都没有听见。
“啊——”余顾感觉手臂被很用力地扯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撞到江祠怀里,而身侧一辆车飞快地疾驰过去。
“走路不看路?”江祠的声音有点沉,抓着余顾手臂的手很用力,整个人也都是紧绷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余顾看着飞驰而过的车,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对江祠笑了一下,说:“幸好你拉了我一把,要不然我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江祠嗯了一声,声音依然很冷:“你刚刚在发什么呆?叫了你那么多声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