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了彼此很久,久到那一把“雪”已经全部飘落,还是没有说话,只有眼中的未知情愫在暗流涌动。
余顾正要开口时,发现天空中又落下了洁白的“雪”,可江祠并没有动。视线从江祠身上挪开,往天上看,整片天空都洒下了晶莹洁白的雪花,眼睛往上看的时候,它们的飘落就好像开了零点五倍速,极其缓慢地往下散落,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没忍住伸出手去接,从天空中落下的雪花停在指尖,一下就化了,化成一颗小水珠,凉凉的,沁人心。
余顾看向江祠,二楼阳台上的少年显然也看到了又出现的漫天飞雪,一双漂亮锋利的眼睛明亮,他笑起来,比这飞雪满天还要让人沉醉。
她听到二楼干净清冽如山泉的声音传来,拨动她的心弦。
“余顾,下雪了。”
“下雪了,江祠。”她喃喃。
这场雪来得意外又不那么意外,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一开始还是雪粒子,后来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鹅毛柳絮。
江祠看着呆站在原地,任由雪花飘落到她身上的余顾,无奈笑了笑,下楼经过客厅时拿了余顾的帽子,给她带上,又想将她的围巾拉上来,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的余顾,笑了笑,“下雪了,不开心吗?”
余顾没说话,拉住江祠想要替她围围巾的手,咬住唇瓣又松开,绯红色的唇瓣水光潋滟。
江祠盯着唇瓣眼神暗了暗,喉咙发紧,问:“怎么了?”
“我喜欢你下的雪。”余顾呼出一口气,干净又灵动的眼睛看着江祠,真诚地将自己的心意都摊开。
江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余顾的意思。心跳一阵快过一阵,好像要跳出来,不顾一切。
他看着余顾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冻得通红的脸,将围巾拉过盖住她的脸,只剩下一双水汪汪清澈的眼睛,正很认真地看着他。
让他的慌张、害羞、紧张、激动都避无可避。
“那我以后都给你下雪。”
下一辈子。
“说话算话?”余顾笑起来,她听懂了江祠的意思。
“算。”江祠许诺。
两人回到屋子里,有门的遮挡作用,屋内的寒风没有那么强烈。余顾拉着江祠搬了小板凳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看雪,又把糖画拿出来递给江祠。
“嗯?”江祠看到糖画上两个人,挑了下眉,想不到那个老爷爷竟然画了两个人的糖画。
“我们把它掰开,分开吃好不好?”余顾想了想,总不能一起吃吧。
“嗯,掰一点给我就好了,剩下的你吃。”江祠看着琥珀色可爱的糖画,轻轻掰了一点放进嘴里。
很甜,甜到他要化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余顾眼睛也越来越亮,她看着整个世界逐渐银装素裹,逐渐被白茫茫一片覆盖,就像白云降落将世界都包裹住,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这是大自然的魔法。
边吃糖画,两人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等雪小了点的时候,余顾拿了烟花出去放,江祠就在一旁看着。
红色的福娃在雪里举着烟花欢呼,一双眼睛比正在燃烧绽放的烟花还要明亮动人。整个世界都变成白色,只剩下中间那一抹红色,明眸善睐,闯入他的心扉。
回去的时候路上已经积了一层说厚不厚说薄不薄的雪,踩上去的时候会有吱呀吱呀的声音。
回到家,余奶奶已经准备睡了,只剩下余国平和顾雨还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
两人聊着天喝着茶,好不惬意。
此时看到两人进来,身上落了一层雪,才知道外面下雪了。
“呀,瑞雪兆丰年,说明明年会很不错呢。”顾雨笑起来,催促两人快去洗澡换衣服,不要着凉。
等江祠洗完出来,看到余国平正在后院将几盆花草搬进室内,怕被雪冻坏了,他快步走过去帮忙。
“幸好今晚搬进来了,不然被雪冻一夜,它们估计就要不行了。”余国平拍拍手,看着搬进来的这些花草。
“叔叔,我,”江祠迟疑了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小祠,什么东西啊?”余国平转头问。
“这是我以前打工存的钱,这是我奶奶存下来留给我的存折。”江祠将兜里早就已经焐热的两样东西递了过去。
“严储那边的钱我已经还掉了,这些是剩下的。”
“小祠,你这是干什么?”余国平皱眉,没收,想要江祠放回去,“我们让你住,是觉得你好,不是收留,是想照顾你,不用搞这些见外的东西。”
“叔叔,我知道,但是你们挣钱也不容易。”江祠将卡递过去,少年姿态谦卑真挚又诚恳。
“这......”余国平不想收,可江祠像是他不收就不走,他为难地挠挠头。还是顾雨出来救的场。
顾雨见余国平搬花那么久了还没回来,便出来找他,正好看见江祠递给他卡。
“收下吧。”顾雨走上前挽住余国平的胳膊,温柔又知悉一切地看着江祠,“小祠的一片心意,而且......”
她有意卖了个关子,似笑非笑看着江祠,“而且你不收下的话,容易影响你女儿以后的恋爱生活。”
江祠抬头看向顾雨,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耳垂微微泛红。
余国平到底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心思没有那么细,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看江祠又看看自己老婆,不懂这和余顾以后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不过老婆说收下,那就先收下吧。
余国平接过江祠手中的东西,转手就交给了顾雨。
“江祠,我们会帮你保存着,你的学费生活费这些就从这里面扣,你在我们这里从来都不会有亏欠,我们也从来不会觉得你欠我们。”顾雨人很温柔,慢慢说着。
“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好啦,我和你叔叔准备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过年的时候就好好放松一下。”
顾雨说完,就拉着余国平走了,走远了江祠还能听到余国平在问顾雨为什么说会影响余顾的恋爱之路。
顾雨轻轻拍了一下余国平的手,笑着说:“你傻啊,江祠一个自尊心很重的男孩子,这么待在我们家,如果什么都不拿出来,肯定会觉得欠我们,那他和你女儿就不在一条水平线,以后要想追你女儿或者和你女儿在一起,也会有亏欠感。感情地位不平等的话,那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有道理啊,”余国平点点头,“还是我老婆聪明。”
江祠如释重负靠到墙上,外面的雪下得又大了,地上化了的雪和没化的雪堆叠在一起,湿漉漉的。强劲的寒风将几片雪吹到了江祠的掌心,化成一滩水。
今天回来的时候,余顾的鞋子有些湿了,江祠后来直接背着她走回来的。
那段路有些黑,余顾给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灯,一边小声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他当时怎么说的?
江祠偏头,余顾的唇瓣险些擦过他的耳朵,呼出的气和说出的话都足以让他耳热,他喉咙发痒,清爽甘冽的声音里带了层沙,“不记得了,百分百确定的时候是奶奶去世后你来找我那天。”
“那天晚上。”
江祠不甘示弱反问:“你呢?”
不料余顾支支吾吾不肯说,“不告诉你。”
她不想说,那他就不多问,只是背着她一步步往家走。
快到的时候,江祠把她放下来,余顾红着脸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手,很轻地说:“江祠,高考结束我们就在一起。”
说完她就跑了,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心跳加速。
要在一起,那就要将两人之间的隐患和重要矛盾都尽可能解决,于是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没想到顾雨看出来了,但似乎并不反对。
这一瞬间,他有了一个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想法,曾经他觉得自己十分不幸,可现在他又觉得,自己的运气或许可以去试试买彩票。
喜欢的人喜欢自己,还不被反对,他真的好幸运啊。
尝过万般苦楚的人就是这样,哪怕只有一点甜,足以让他甘之如饴。
正这么想着,余顾从前面跑过来,看到他站在这儿看雪,眼里带着兴奋和喜悦,脸颊因为在温暖的房间呆久了而红扑扑的,清甜地声音是他听过最动人的祝福。
她穿着小熊睡衣,亮着眼睛祝福他:“江祠,新年快乐!”
余顾回到家之后就飞快地逃回了房间,自己究竟是出了多少胆子,才敢说出那些话。
洗完澡后她捂着脸在被窝蒙了很久,心里却像下了雪放了烟花一样开心,心花怒放大概就是这样。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手机嗡嗡嗡的震动声传来,打开一看,原来已经新年伊始,大家都发来一条又一条祝福。
余顾穿上自己可爱的小熊睡衣外套,跑到楼下找江祠,因为她要和他说新年快乐,她要当第一个和江祠说新年快乐的人,也要把自己的第一个新年快乐送给他。
找到江祠的时候他正靠着墙看雪,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放松,少年散漫地靠着墙,长腿斜斜支着,侧颜如玉,外面风雪交杂,可他只是站在那儿,就让人仿佛回到了盛夏。
听到她的祝福,江祠侧过头,眼里杂着笑,像漫天飞雪,干净冷冽的声音却比雪还要温柔。
“新年快乐,余顾。”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54章 轻狂
高三的寒假很短, 休息了没几天,大年初七就回到了学校。
开学那天正好是李御的生日,他直接带了一个大蛋糕来教室, 和大家一起分着吃。余顾收到蛋糕的时候, 并不知道那天是李御生日, 平常都没听李御提起过。
她有些抱歉,不料李御摆摆手说:“多大点事儿,你让江祠多陪我打几局游戏就行了。”
李御早就不自觉将她和江祠绑定在一起, 以前余顾不觉得, 可经历了除夕夜晚上的告白之后,有人将她和江祠放在一起,就会心跳加速,脸颊粉粉像扑了腮红。
江祠倒是很喜欢别人把她和余顾放在一起, 隐隐约约的占有欲作祟。
不过看到余顾不好意思的反应, 一挑眉, 不动神色踢了一脚李御的凳子,眼神示意他别多说。
被踹了的李御:我就像那路边的狗, 忽然被踹了一脚。
不过有了李御这个生日的前车之鉴,余顾戳戳江祠, 问了他的生日, 都同桌那么久了,她竟然还不知道江祠的生日。
不料身侧的人转了转笔,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的生日?”
“嗯!”余顾用力点点头。
“已经过了。”江祠无所谓地说,毕竟自从妈妈去世之后, 他已经很久不过生日, 久而久之就不在意了。
“啊!”余顾有些惊讶,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呀!”
“我都还没送你礼物呢。”她嘟嘟囔囔抱怨。
江祠歪头回想了一下那天,哼笑一声,含糊地说:“你,那天还真送我东西了。”
“嗯?”余顾猛抬头,一双眼里带着疑惑,“我送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天你送了我一本,你买重复了的——五三。”他慢悠悠卖关子说,说到五三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江祠回想到那天,余顾从书店回来,整理的时候发现多买了化学五三,退回去太麻烦了,干脆送给了江祠,美其名曰“多刷题,提升自己”。
余顾完完全全愣住了,眼睛眨巴眨巴想到送五三的那天,难怪感觉那天江祠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谁生日送喜欢的人五三啊!!!!
“嘭——”余顾头直直往下,埋到课桌上平摊打开的书里。
她想原地去世。
江祠没忍住笑出声,一只手放在唇前耸着肩笑起来,眉眼舒朗,半点没有当初冷脸煞神的样子。
坐在前面的李御一脸麻木,当初那个冷脸酷哥他确定,以及肯定,已经死了。
现在在他后面坐着的,就是一个春风满面的小白脸!!!
“你怎么不和我说啊。”余顾的声音翁翁的,带着控诉。
“我不过生日。”江祠淡淡地说,以前奶奶会给他做碗面,但正经吃蛋糕的生日,他早就不过了。
所以他是真无所谓过不过,自然也没有说的必要。
“可我想给你过。”余顾突然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对他说。
我想给你过生日,每一个生日。
江祠视线从余顾的脸上转到窗外,寒风吹过枝桠,上面还有积雪未化,可他却瞧出几分春意,裹着温暖。
相由心生。
“12月7日。”江祠噙着笑看向余顾,“今年给我过生日。”
“好,记住啦。”余顾心满意足弯了眼睛,亮亮的,心里想着,到时候一定要给江祠一个大大大大大惊喜。
十八岁生日错过了,那十九岁生日,一定要盛大难忘。
不出意外的话,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会有一个难忘的生日约会。
可惜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
“你生日呢?”江祠反问。
“7月23日,还早呢。”
经过寒假的一番休息,班上每个人状态都很不错,对待后面的学习和考试也更用心。教室前面的倒计时板上面的数字一天天变少,无形的焦虑和压力沉甸甸印在每个人心上。
余顾的生活依然平静,做不完的题,考不完的试,每天的精力都从早上的百分百到晚上的百分之二十低电量,再到第二天起床时,又是满格。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成绩也慢慢往上爬,每次考试都进步几名,进入了前两百名。
江祠也一样,他有天赋,又付出了比人多的时间,成绩也是直线往前冲,在余顾到前两百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前一百五。
因为成绩的原因,班里大部分人对他的偏见已经小了很多,毕竟在高三成绩面前,那些陈年旧事的谣言都算不得什么。他们有时候会鼓起勇气来问江祠题目,或者在江祠给余顾讲题的时候,会站在一旁听。
高三的生活很单调枯燥的,但并不妨碍大家苦中作乐,枯木生花。
体育课成了那帮人的天堂,上课就是自由活动,体育老师也让他们多放松放松,男生们就往球场跑去,女生大多是散步,或者聚在一起闲聊。
大概因为江祠给人讲题的原因,班里男生有次打球的时候,问李御要不要叫上江祠一起。江祠从前也很喜欢打篮球,不过后来因为没人想和他一起,加上忙着挣钱,便打得越来越少,李御来问的时候,他还愣了几秒。
不过余顾反应比他快,他还没回答呢,身边的人就替他点点头,说“他去”。
他顶了顶腮帮,一只手支着太阳穴,似笑非笑地看着余顾,“你怎么知道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