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宛也顺着楚倾的手望去,神情有些惊讶:“刚刚我看到之默丢掉,他可能以为是哪位追求者送的,辞初,你没事吧……”
温辞初只是缓缓看向杂乱的垃圾桶,那里夹杂着同学们的考卷和团成团的草稿纸,扎着小蝴蝶结的饼干袋子格外显眼,格格不入。
原先干净粉嫩的小卡片,端端正正写着“对不起”三个字,此时却被人踩了几脚,落下灰暗肮脏的印子,完全变得模糊不清,显得格外可笑。
以为是哪个追求者送的,这种话听起来就很讽刺好笑,他怎么可能连她的字迹都不认得?
温辞初站在垃圾桶前,眉眼低垂,受伤的指尖微微颤抖,完全看不清表情。
“啪嗒。”
一滴泪溅落在地上,渐渐洇湿。
良久,她编辑了一条消息,点击发送。
【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有些玩腻了。】
第60章 迷茫
天色渐晚, 但乌沉沉的天空依旧没有下雨,阴郁压抑。
温辞初从教学楼的阶梯上缓缓走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她抬眸看到一道身影, 身姿挺拔, 站在楼梯处, 他抬起眼, 神色极致冷淡平静,却处处抑着冷意。
他们的视线在昏暗的楼梯上相接。
对视几秒,温辞初只是垂下眼眸, 恍若未闻地撑开伞,准备离开。
“温辞初。”
略微低哑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戏弄我是不是很有意思?”
温辞初踏入雨夜中, 闻言转身, 笑了:“没玩过高岭之花,确实有意思。”
“我和朋友打赌, 能把你追到手就算我赢,最后我赢了。”
裴之默站在雨下,雨滴濡湿他的墨发,顺着发梢滴落, 他的眼眸晦暗:“赌约?”
往常平淡的嗓音却带着颤意:“温辞初, 你喜欢过我吗?”
“喜欢?”温辞初似乎在托腮思索, 随后甜甜一笑,“一个赌约,玩玩而已, 何必认真呢?”
这句话后, 雨下得更大了些, 完全覆盖住世间其他的声音。
但她还是很清晰地听到裴之默的话。
“温辞初。”
他的话音凉得彻骨:“你最好不要再遇到我。”
温辞初软声:“放心,我们之后不会再见了。”
但好像是诅咒般, 他们再次纠缠在一起。
许筠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以,你觉得裴之默会再次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什么?”
她声线刻意放低,声音却如毒蛇般寸寸攀上温辞初的耳畔。
“他对你是喜欢,是旧情未了吗?”
“还只是纯粹的报复?”
温辞初倏然抬眼,看向许筠,放在腿上的手指被捏得发白。
她想起在景园的那个雨夜,她签下结婚协议的时候,裴之默说的话。
寒凉指腹捏住她的脸颊,语气很冷:“毕竟我一向礼尚往来,也想玩玩。”
也许是相处的时间太过于平和,让她逐渐忘记了他的初衷。
难以言说的不安翻涌至心头,温辞初的脸色略微苍白。
许筠对温辞初的反应很满意:“看来确实是被我说中了。”
温辞初轻抬卷翘眼睫,缓缓看向许筠,语气淡漠:“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确实对不起他。”
温辞初看向她:“但我当时真的没想过,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许筠收起笑意:“谁会喜欢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
“毕竟是裴之默,狠毒冷血且毫无同理心的人,他几岁的时候,都能对自己亲生哥哥动手,亲手把人推下水里,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的之楷会比他优秀千百万倍,这一切本就不是属于裴之默的。”
提及去世的大儿子,许筠已经逐渐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嗓音霎时尖利,每个字仿佛是淬了毒的箭,锋利狠毒。
“不是他做的。”温辞初却意外平静,“许女士,或许我比你更了解裴之默。”
许筠好像听到一个笑话般:“你确定了解他?”
许筠从包中拿出一沓照片,将照片推到温辞初面前。
她的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这个应该就是温家最近找回的女儿吧,最近裴之默和她见过。”
“另外,裴之默给了她一张巨额支票。”
照片并不是很清晰,但也能勉强看清是在地下车库里,裴之默在车内,看不太清神情,温画萤站在一旁,接过了杨池递过来的支票。
许筠意味深长:“一个男人,无缘无故递给另外一个女人支票,只要想想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说是吗?温小姐。”
温辞初只是静静地盯着面前的照片,眸色很静。
她一言不发,伸手将照片全部撕碎,碎片纷纷落落,尽数飘进垃圾桶里。
温辞初站起身,看向许筠:“你觉得我会再相信你第二次吗?”
她一字一句:“就算是报复我,他也不会下作到玩其他女人来打我的脸。”
“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了,再见。”
-
从酒店的餐厅出来,久违的阳光突然照射到她的身上,有一种眩晕感。
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但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下午,她给杨池打了一个电话。
她嗓音清甜,听起来一切正常:“杨总助,麻烦你转告裴之默,我大概会在三天后回江城。”
杨池惊讶一瞬,但立刻应下:“好的太太,我会转告裴总的。”
挂断电话,温辞初站在江城机场出口处,叫了一辆车。
苗安安打来电话,有些惊讶:“你现在到江城了?好突然,是有急事需要处理吗?”
温辞初提着行李箱上了车,语气平静:“没事的,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当面问清楚而已。”
她当然没有相信许筠的话。
裴之默见了温画萤,又能代表什么?
用婚外情去揣度他,未免太看不起裴之默的人品了,简直就是好笑。
有事情她可以当面问清楚,只要裴之默能和她解释,她都接受的。
温辞初上了车,杨池那边和裴之默汇报:“问过太太那边的安排,大概是在三天后会回江城。”
“我知道了。”
裴之默颔首,语气平静:“温画萤呢?”
温画萤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努力抬头看向裴之默。
这次见面机会或许是最后一次,裴之默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和她继续交流下去。
“温小姐,我说过,如果你对于金额不满意,可以和我的秘书洽谈,见面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这句话没给温画萤留丝毫情面。
温画萤低下头:“裴先生是这样的,我之前和辞初姐姐已经说好了,要在她那边定制一套礼裙,现在突然说不见她,会让她怀疑的。”
“那你想怎么处理?”
温画萤:“礼裙完工后,我不会再见辞初姐姐了……”
裴之默打断她的话:“温小姐,我没有多少耐心等你的礼裙完工。”
他的嗓音淡漠,视线微垂,高高在上地望向温画萤:“万一哪一天,温家旧事重提,再做一次亲子鉴定,结果是与否,她都会是我的裴太太,但温小姐你的身份,我就不能保证了。”
温画萤脸色霎时苍白,血色褪尽。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巨大的恐惧感驱使她不得不答应:“对不起裴先生,我会想办法找理由拒绝的。”
-
运恒位于江城CBD地段,格外显眼,幸好是上班时间,交通通畅,很快就到了。
温辞初抵达运恒时,她正要下车,却看到一辆车停在大楼前,是温家的车牌号,她向来熟悉。
这辆车她坐了无数次,是不会认错的。
一身黑色套装的沈雾站在一旁,看着温画萤打开车门,坐入车内。
温辞初按在车门的手瞬间顿住。
师傅好奇:“小姑娘,已经到了,你不下车吗?”
温辞初收回手,轻声道:“师傅,能再等一会吗?”
杨池和沈雾是裴之默身边的总助秘书,除非是极其重要的人或事,才会交给他们俩处理。
见和没有见,她只需要一个答案而已。
温辞初抬手调出一个电话,拨打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温辞初压着情绪,让声音尽量平静:“你现在在干什么?”
裴之默声音清晰传来:“刚刚开完会,怎么了?”
开会吗?
她一时间好像陷入迷茫中,不知所措。
她好像找不到答案了。
温辞初顿了下,再次重复一遍:“你刚刚在开会吗?”
清淡嗓音回答:“嗯,现在要见投行那边的人。”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怎么了?在剧组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了?”
温辞初的指尖垂下,只是轻声:“没有,你先忙吧,我先挂了。”
还没等裴之默说话,温辞初就先把电话挂断,裴之默垂眸看着手机,一丝怪异感油然而生,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秘书叫他:“裴总,这是您要用的文件。”
裴之默伸手接过:“谢谢。”
他又添了一句:“等等,再让杨池去留意下剧组的近况。”
-
温辞初只是静静坐在车内,看着温家的车缓缓驶离。
她握着手机,那股迷茫依旧抑在心间,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真相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应该相信他吗?或许他刚刚真的在开会,他根本没有见温画萤。
但这种自我安慰的话,她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那他见了温画萤,为什么要瞒着她?
理智和现实不断拉扯,她的心绪像乱麻缠绕,不安和不确定性层层叠加,随时坍塌。
她现在需要冷静。
温辞初出声:“师傅,麻烦去景园。”
她回去得突然,以至于景园的佣人都很吃惊。
她反倒淡然:“不用告诉裴之默我回来了。”
管家以为她想给裴之默一个惊喜,立刻点头:“好的太太,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温辞初知道他误会了,只是扯了扯嘴角,但却微笑失败了。
手机震动,温辞初以为是裴之默,但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温辞初接起,对面传来季宛的声音:“辞初,是我。”
温辞初心情很乱,但还是应了声:“有什么事吗?”
季宛的声音传过来:“我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而已。”
“你和之默为什么还会复合?”
她的声音柔柔的:“你的那袋道歉饼干,是我丢掉的。”
“在之默看到之前,我就已经拿去丢掉了,你原本写的小卡片,很好看,但最后还是变成一张肮脏无用的废纸。”
“你当时是不是以为是之默扔的?”
“之默当时是很生气,不过当时的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猜他当时和我聊的是什么?他问我女孩子生气了应该送什么,之默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结果还不到十分钟,你就和他提了分手。”
季宛的话仿佛凌迟般,一寸寸划过她的肌肤,冰冷疼痛。
温辞初的嗓子好像被刀划过,是钝钝的疼意:“季宛,你真恶心。”
季宛自顾自笑了:“我确实恶心。”
“但都这样了,你们为什么还能复合?”
“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一个从来不会为旁人低头的人,为什么会为你破了两次例?”
“玩腻了这三个字,你居然会用在他的身上,那可是裴之默,五年过去了,你确定他还能毫无芥蒂地原谅你?”
“他的性格从来不会让他对这件事轻轻放过。”
温辞初站在走廊上,热风拂过窗棂,丝丝缕缕灌进来。
“不过之后我又想通了,听荔荔说,裴之默私下约过温画萤见面。”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见的面,你应该也被膈应到了吧?”
“你说,是不是他也觉得你是一个赝品,只是玩玩而已。”
“你到最后,会不会也被他一句‘玩腻了’,而被轻飘飘地抛弃掉?”
季宛笑了一声,最后一句话极轻极柔:“我还是很期待最后的结果呢。”
第61章 释然
季宛挂断电话后, 温辞初依旧无知无觉。
别墅的窗半开,风缓缓吹来,安静得能听见锦鲤池中金鱼游动的声音。
季宛的话犹在耳边, 裴之默因为什么原因和温画萤见的面, 好像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她只知道, 他确实是隐瞒了这件事。
那瞬间, 她好像突然没有办法判断裴之默的心思了。
她自认为了解他,就算他不苟言笑,但他开不开心, 她都能知道。
只是他们一直对过去避而不谈,以至于让温辞初忘了, 他们之前闹得极其不愉快。
但重逢后的相处, 是报复吗?
那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好得她都以为他们能回到从前,她只需要撒个娇, 裴之默就能无限原谅她。
就像沉溺在美梦中的人,被活生生攥回现实,满是疮痍。
如果是报复,她也没有什么好怪他的。
本来就是她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