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李媛也愣了几秒,点开微信,给他看消息:“对对啊。我爷爷是李国平,跟温爷爷是老战友来着。这是他发给我的餐厅和时间。”
温卿辞的视线落在对话框上,文字和林听发来的消息一字不差的重合。
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心往无底的深渊倏地坠去,忽然想起转机时陈助理无意识的嘀咕——
“总感觉....语气不像是太太。”
难怪语气不像。
因为,发消息想约他的人,本来就不是林听。
她明明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样性质的晚餐,却还是把他推给了别人。
温卿辞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请李媛离开,然后坐进驾驶室的。
胸膛里的血液瞬间冷滞,顺着四肢百骸无声蔓延开来。温卿辞艰难地扯过安全带,喉咙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死死勒住,连呼吸这样一件小事都变得极为艰难,胸膛剧烈地起伏,如同一条即将渴死的鱼。他不得不微微张唇,趴在方向盘上重重地呼吸着。
但却无济于事。
耳边的嗡鸣声如同无数只蜜蜂钻进了脑袋里,用它们尖锐的毒针刺着他的神经,一直支撑着肉/体的灵魂陡然被抽空,恶心和愈演愈烈的头疼让他几乎无法视物。
温卿辞用力眨了眨眼,但胸口愈发疼痛的触感已经快要将他吞没,眼前的世界逐渐蒙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雾气,捂上他的口鼻,怎么也挣脱不掉。
中控台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他吃力地够了过来,攥在掌心,“....喂。”
“温总,你怎么了?”陈助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那种慌乱也让温卿辞的心脏感觉被紧紧捏住。他重重地深呼吸了口气,“说。”
陈助理没察觉他的异样,又或者说刚刚查到的事情让他此刻忐忑得无暇分心注意到这些:“温总,咱们的合作的确是《SWAI》分社答应陆二少的,签字的是柏老师。而且是今晚....”
他顿了顿,硬着头皮咬牙道:“太太陪柏老师亲自去谈的,一切流程都是太太那边答应了。”
“据我们调查,柏老师和陆二少似乎有交情,这是陆二少找上柏老师的。可能想到是太太负责这个项目.....”
耳边倏地乍起一道类似于尖锐金属划过墙壁的刺耳声,耳膜阵阵作痛,胸口里那点最后的氧气,像是被刀锋猛地扎了进来,吹得空落落的。温卿辞竭力抬头,手机从手中滑落,陈助理困惑和慌张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温总.....温总?”
温卿辞踉跄着推开车门,却乏力地摔在了地上,膝盖磕得一声闷响。
应该很疼。
但他却感觉不到,捂着脖颈费力地呼吸,踉跄着冲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温卿辞已经看不清司机的面容,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耳鸣声中他的声音似乎已经失真,“锦...锦园小区。”
.....
在小区门口下车后,林听和柏青并肩慢慢往回走。寒风中还残留着年味,各处可见的红剪纸,林听的手被柏青握紧了揣在他大衣的口袋里。
做梦般又和好了,林听还有些拘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深深叹了口气。
始终觉得这样对不起柏青。
柏青猜到她的想法,忽然站定,望着她轻轻笑起来,“要是觉得太委屈我,不如——”
“什么?”林听脸颊被吹得泛红。
柏青抿了下唇,唇角微翘:“亲我一下。”
听到他近乎是小孩子般要糖果的语气,林听被逗笑了,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眨了眨眼,踮起脚尖,仰头垂眼吻了吻。
一触即离。
她刚想退开,脑袋却被柏青托住,一个较之以往都更加亲密和炙热的吻落了下来。男人身上浅淡的桔梗和柠檬清香萦萦缠绕着她的呼吸,林听下意识推了推他,但柏青这次却咬了她的唇瓣。
林听轻轻地嘶了声。
月色和雪色下,两人动情拥吻的画面如同一柄带刺的荆棘,倏地扎进了温卿辞颤抖着的身体里。
荆棘嗜血,顺着他的血肉肆虐,吞噬着身体里所有的温度和知觉。温卿辞后知后觉身上的衣服在路上摔了一跤,都湿透了。像是一张薄弱的打湿的宣纸,死死糊住了他的口鼻,叫他无法呼吸,无法出声。皮肤上的伤口灌着刀片般森寒的冬风,刺刺的疼。
温卿辞站在阴影的夜色中,窒息得喘不过气来,他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太冷了。
太冷了。
第65章
这是一个充斥着暧昧和□□深入的吻, 炽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两人微凉的鼻尖在拥吻中随着喘/息时而轻触,冰得林听没忍住瑟缩了下。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按着柏青的手臂往后躲了躲, 唇瓣渡上一层水色, 清凉的月色下, 柏青稍稍松开了她,呼吸微促,声线也变得不再平稳从容, “怎么了,听听.....”
林听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他, 眼睫低垂, 浑身没力气地伏在柏青身前。忽而,有什么微凉的轻柔的东西落入了脖颈间, 触到温热的皮肤后很快便化成了水。林听哎了声,微微仰起头,一开口声音却软得不像话:“下雪了。”
闻言,柏青轻笑声, 也抬头看了眼。
深黑色的夜空中飞舞着细碎的雪花, 在暖黄色路灯的照耀下就仿佛一只只轻盈的精灵在跳跃, 洋洋洒洒的落下,温柔地落在两人头发上,肩上。
还真是下雪了。
天气预报中的降雪据说将要持续小一周, 这雪才刚下没多久, 可温度却明显能感受到低了许多。柏青怕她在外面待久了会着凉, 低头轻吻了下林听的唇,正要说话, 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他抬眼看过去。
温润的眼眸中笑意微僵,闪过一丝错愕。
没想过能在此时此刻碰见温卿辞。
但很快他就想起来林听之前说过温卿辞就是他们楼上的邻居,眸中闪过暗芒,但转瞬神色恢复了自然,朝他弯了下唇,对方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衣,一身黑的出现在茫茫雪色间,神情冷冽地朝他们走来,皮鞋踩在薄薄的雪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那双漆黑的眼睛猩红,下颌紧绷,面无表情,却无端令人生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林听察觉到柏青的异样,疑惑地嗯了声,“怎么了——”
“了”字话音尚未彻底落下,一股强劲带着怒气的风倏地从身后袭来,只听得一声闷哼,揽着她的柏青便被拽开,她踉跄了下,还没来反应过来,便看见柏青被人扼住领子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
男人似乎身形也有些不稳,却俯身死死地拽住柏青的衣领,看起来像是用尽了力气,手背的青筋暴起,修长的指节泛白。他抬手挥下一拳,柏青刚刚磕了下,撞得晕了下没来得及躲过去,嘴角霎时破了道血口子。
血迹从唇角溢出,刺眼的要命。
“谁让你......碰她的!”朦胧的灯光下,林听脸颊泛着暧昧的红晕,那双桃花眼里噙着微润的水光,依赖地窝在柏青怀中。想起刚刚看到的这一幕,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绷断。
温卿辞几欲目眦欲裂,抬手掐住了柏青的脖子,死死地盯着他,拽着男人的衣领将他提起,然后用力地掼在地面,撞出闷响,力道惊人。
皮肉的刺痛让柏青反而清醒了些。
他咬了咬牙,听见林听慌张的惊呼,反手还了回去,但温卿辞甚至都不躲,硬生生挨下这一拳,视线模糊手中失了力。柏青趁机将他推开,撑着身子站起来,单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下一秒倏地朝着温卿辞攻去。
呼吸如同缺氧般急促和艰难,心脏跳动的速度疯狂到刺痛,温卿辞粗重地喘着气,铁锈般的血腥气从喉咙里用了上来,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面对柏青同样带着怒意的挥拳,温卿辞却丝毫不防守,发了疯似地扯着他的领口。两人扭打着,温卿辞抓着他踉跄地重重撞向花坛边的长椅。
林听几乎是一眼就认出那道熟悉的身影,她立马扑过去想要拉开他们。
但无济于事,这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谁也扯不动。
柏青跟他招架了几个来回,虽然察觉到温卿辞的状态反常,但毕竟身体一直不太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温卿辞扣住他的肩膀一次又一次挥拳,理智被情感疯狂撕扯着,脑海中尖锐的嗡鸣声和即将要被扯断的神经,每一秒都让他的脸色更苍白了一分,摇摇欲坠,但却怎么都不肯松手。
柏青抬手吃力地擦了下唇角,火辣辣的刺痛让他不由得眉心紧皱,一字一句喘息轻笑:“我亲我自己的女朋友...有问题吗?”
女朋友。
温卿辞倏地僵硬,黑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柏青,眼神阴戾地像是在看着血仇。胸膛剧烈起伏间,他忽地嗅到一股清淡的桔梗味。
桔梗.....
桔梗。
上次在车内,林听身上也有同样的一股味道。
他怔了几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早在那个时候,林听就已经和柏青在一起了。
香水在一般正常的社交距离里几乎是很难会沾染到旁人身上。
心脏被捏碎般的撕心裂肺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温卿辞身体里的力气陡然被抽空,但他仍旧扯住柏青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就要挥拳落下。
柏青已然无还手之力。
林听看得心惊,柏青的身体本就不好,哪里承受得住温卿辞这不要命的打法,他不顾自己有没有挨着,但柏青不能。情急之下,她扑过去,拉住温卿辞的手臂。
“啪——”
清脆的声音落下。
温卿辞瞬间僵住了,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侧过头来,湿润的眼睫颤抖着看向林听。
脸颊火辣辣的疼。
像是不敢相信般,怔怔地看着她。
林听打了他一巴掌。
因为柏青。
风雪寂静中,只有三人沉重的呼吸声,林听指尖微颤,有些湿濡,她垂眼看了看。
竟是血。
她蓦地抬眼,温卿辞眼角和脸颊上多了几道新鲜的划痕,正往下滴着血。眼尾下血珠一滴滴连成串落下,溅在洁白的雪地里,无声氤氲开一团团血梅。
温卿辞也注意到了,他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眼尾。
刺痛传来,入眼却是一手鲜红的血迹。
林听反应过来,她袖口上有枚纽扣,边缘有些薄锐,平日里就爱套东西。大概是方才那一巴掌,不小心刮到了。她不知所措地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但话音却仿佛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她抿唇,温卿辞那双黝黑得如同宝石的漂亮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喉咙微滚了滚,刚才还阴戾到仿佛要发疯的眼神,陡然湿红。
他咬紧了牙关,眼泪飞快落了一滴。温卿辞别过头去,然后抬起胳膊蹭了下眼尾,他垂眼定定地看着林听,极力克制着哭腔,却还是被颤抖的声线出卖:“听听,你为了别的人.....打我。”
“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林听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这一路上来时不敢想的事情一件件浮出心头,如同发作的毒素尖锐地,猛地爆发出来,麻痹刺痛着温卿辞的心脏。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他艰难开口,小声道:“你骗我....”
“骗我去相亲。”
“让我和别的女人一起吃饭。”
“可是、可是。”温卿辞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努力使自己能够理智,但却发现怎么都做不到,嗓音沙哑,含泪不停摇头,“我不想。我不想,听听,我不想要跟别人。我不要,不要.....”
“我只想要你。除了你,别人我都不要。”
眼泪无声坠落,混合着血液滚落,如同一串串血泪。林听的沉默让温卿辞耳朵里尖锐错乱的各种嗡鸣声变得更加清晰,心跳在这种“巨响”中狂跳不止,越来越快。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这种折磨,最重要的灵魂好像也消失了。这种空落叫人几乎发疯,只有林听才能让他安心,沉下来。
身体的反应远比大脑快,温卿辞摇摇欲坠,毫无预兆地跪在了地上。他狼狈地抓着林听的手,很用力,生怕被甩开,像一个即将被神明抛弃的信徒,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轻轻闭上眼,绝望地祈求:“听听,你否认下好不好?你告诉我,你没有骗我...你解释啊,你解释啊!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求你了,你说这只是个误会......求你了,不是骗我吗?你再多骗我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