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能真相大白,至少也能证明一件事,她扔的鞋不是傅棠雪的,而是她自己的。
她怎么没有想过,仅仅从一个细节,就能还她一个清白呢。
她害怕自己因此而露出过分感激的面容,让江漪觉得自己是很容易满足的小狗,于是她冷心冷肺地没说一句话,只是将购买的订单记录,和sa的聊天记录全都发给了江漪。
江漪与此同时在校长传来的鲜明画面上截到了她扔芭蕾舞鞋的那一幕画面。
而之所以找起来这么轻松,全亏是傅斐的一袭绿毛,江漪于此特意安慰起自己应该平等直视子女的每一个喜好。
这不,绿毛还是有优点的。
她将这张截图发给傅斐本人,明示道,“接下来,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吧。”
傅斐回答得不假思索,“我当然知道。”
而此时,唯一呆愣的原以为这对母女不合的校长匪夷所思地听着这两人的沟通,心底略有些不安。
“放心,不会影响校长你的位置。”
江漪起身,面无表情的离开,而同样沉着脸的傅斐替这个女人拎起了包。
第7章
半个小时后。
傅斐所在的溪南国际学校的校园网因为流量暴增而一度陷入瘫痪。
学校的奶茶店乃至公共洗手间都在探讨着同一件事——
傅斐所扔的鞋。
而根据傅斐本人po出的两张图,一番对比之下,所有细节和做工全都一致,显而易见这就是傅斐付费购买的Miumiu鞋,如若不出意外的话,她只是在扔一双属于她的鞋而已。
一开始,众人的回帖也都很算正常。
【L13:会不会是我们错怪傅斐了,她就只是在扔一双自己的鞋子啊?】
【L16:我觉得就算这双鞋再贵,人家也有处置她的权利吧。】
【L17:这个事情一开始就没有证据哎。】
可渐渐话锋就转变了。
是舆论的中心总是这样毫不客气地偏向另一个人。
【L27:为什么傅大小姐贴一个照片,就有很多人愿意相信吧?】
【L31:不会吧,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我们棠雪也有可能买了同一双鞋吗?】
【L32:就是就是,我也真的是醉了,不然我们雪雪会哭这么惨,大家都有点脑子,好不好?】
傅棠雪有几分心虚,不过可能是同班同学甚至是高年级的学生直接表明他们的站队,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心虚也消失不见了。
她宽容而又大度地与每个当面替她打抱不平的朋友说,“没关系啦,事情过去都这么久了。”
却只字不提事情的完整经过——
她本人真是一秒也不愿意多作回忆。可热帖中心围绕的那双水蓝色芭蕾舞鞋在她目光所及之处依旧刺眼。
那天她一时忘记带自己的芭蕾舞鞋了。
她没有借。
因为早在借之前她就知道傅斐这个自私自利的人绝对不会答应。
而那双美丽夺目的舞鞋,或许原本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他们本就是来自于同一个家族,不过是因为这些年父亲在业务上没有那么强的野心,才导致他们家的财务状况一年不如一年。
而整个家族,除了奶奶,几乎没有任何人扶持过他们。
所以,懂事如她,不会在家动辄要求得到一双五位数的芭蕾舞鞋。
而那双鞋,原本就应该是这个家族欠她的,本就应该穿戴在她的脚尖,她几乎出于本能地占有了那双鞋,但她没想过,她走进练舞房整整半个小时,傅斐这个眼盲心瞎的人都没有发现——
她知道做这种事情就应该偷偷摸摸,而不能明目张胆的,可她偏偏想要傅斐看见。
看见这双鞋唯有在她脚上才会绚丽夺目。
只有她才能驾驭这双昂贵的鞋。
而傅斐真瞧见了,她冷着脸将这双鞋亲手扔掉,并告诉她,“鞋脏了,我不要了。”
这话不出意外就是在侮辱她。
是的,他们家如今的经济困窘,也就靠着老本度日,可她却能肆意挥霍一双五位数的鞋,凭什么?
与其说是被骂后的痛楚,傅棠雪掩面那会绝对只剩下与日俱增的怨恨,而他们家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什么从没有想过要从大蛋糕里分出一块来匀给他们?
这个课间稍纵即逝,众人也顺着上课铃声从傅棠雪身侧走散。
傅棠雪在这个时候依旧流露出一抹苦楚的笑容来,“一双鞋而已,我没事的。”
可正是这句话,给了她的那群簇拥者更多的自信,他们天真地以为作为傅家二小姐的傅棠雪拥有着与堂姐的同款鞋。
而傅斐po出的图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但他们没有想过,傅斐并不傻,她早在江漪明示的眼神下领悟到了周全的做法。
所以,在事情发酵的最顶端,在几乎所有人判定仍然是她扔走了傅棠雪的芭蕾舞的时候,她晒出了自己和专柜sa的聊天记录以及江漪从官网合作设计师那位取来的销售名单。
很显然,华国境内有且仅有一双,而购买者清晰可见,是fu fei .
傅斐这一次没有只单纯晒图,而是留下了一句简短的话,“我有权处理我的任何东西。”
帖子的热度空前高涨。
【L96:不是吧,这双Miumiu六位数,是限量发行,根本就没有第二双啊啊啊。】
【L97:承认了吧,这次的事情就是有人冤枉了傅斐啊,还差点害别人退学!】
【L99:刚刚不是活跃的那几位,怎么突然没有声音了啊,难道这会儿不应该给你们斐姐道歉吗?】
道歉,傅斐是不指望了,反正,事实的真相已经露出了水面。
假装漫不经心完全不care的傅斐却来回地将几条最后中立的回帖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第一次觉得假使这不是她犯下的错,那她完全是可以不用承担责任的。
这一次,舆论的天平再也没有倾斜,或者说,根本就是没有办法倾斜。
与此同时,傅棠雪直接被揭穿了假面,不过比起扔这一双鞋,她更害怕的是人们得知她试穿傅斐那双鞋的过程。然而,傅斐全程并没有提她为什么要扔掉那双鞋,这让傅棠雪喘了一口气,并且迅速地调整过来。
而至于她的哭声,她自然也希望无人问津——
天不遂人愿。
这一天校园网内帖子的活跃度高于这一年其他任何时候,比傅棠雪的哥哥返校还要高。
终于有人问起。
【L133:那我能问问傅棠雪为什么会哭吗?】
【L135:就是就是啊,傅大小姐扔的是自己的鞋,她难过个什么劲儿?】
【L136:她这一出简直莫名其妙啊。】
那些从来没有过的质疑还是让傅棠雪不自在起来。
她明面上并不在意旁人少见的异样目光,私底下却不放心地再度打电话道,“姜叔,那段监控已经彻底销毁了吧?”
得知肯定的答复以后,傅棠雪总算送了一口气。
第8章
江漪发觉傅斐今天回家的时间比往日要早。
担心怀疑她逃了课。
傅斐面对着满眼并不欢迎她早回家的江漪嘀咕道,“今天周五最后一节课是社会实践,等于是自由活动,我看很多人都趁机溜走,所以我就早点回家了。”
说完这一些的傅斐又下意识地感到后悔,她干嘛要和江漪单独解释这些。
很明显,江漪本人并不在意。
江漪:“你既然回家了,就帮忙去买点青菜吧,这个季节菜苔已经出来了,这种青菜好吃。”
傅斐则是被使唤并且历经答应以后,才回过神来——
江漪怎么会使唤她来办事?
还让她一个五谷不分的人去买特定的某一种青菜?
可另一方面,傅斐又觉得这样的使唤在普通家庭实属正常,寻常人家人手不够的时候儿女总是要帮忙的。
她刚回来家里,放下自己的书包,转身去了趟超市。
说实话她真分不清,什么上海青,油菜,青江菜,鸡毛菜……唯一看见和江漪口中有一样字眼的苔菜,她心想那应该差不多了。
她挑挑拣拣,选了其中品相最佳的苔菜,自以为可以在江漪那头交差了。
而她走出超市门之前,还撞见了几个同年级的女学生,按理说傅斐平时跟这些人完全不熟,她从来不可能和这群人有所交集。
但旁观着眼中令人发愁的青菜,她心中的那一丝疑虑从未消散。
于是,傅斐破天荒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这不打不知道,一打把人家吓一跳。
“斐……斐姐,是有什么事吗?”
“我就想问问你们,”傅斐快步朝她们方向走去,她举起手中的这把苔菜,晾到别的女同学眼下,要求对方回答道,“这个跟菜苔是一样的吧?”
女同学可从来没有见过傅斐“虚心”求问的样子。
她们只在传闻中听说过那个嚣张跋扈的傅斐,哪里会想到有一天傅斐亲自拿着一把青菜叶子问他们这个是不是什么“菜苔”?
到底是什么风把学校里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吹到商超来?
她们不解,但更为震惊。
而傅斐不知道的事,这个年龄段的城市女生大多数和她一样,完全分不清青菜种类的。
对面两个“受宠若惊”的女同学连连点着脑袋,生怕得罪了傅斐一样。
傅斐这下总算安心了。
本来一个人的判断,她难免会有所怀疑,可众人都说这就是“菜苔”,那应该就没有找错了吧。
她临走之前,还道了一声“谢谢”。
正是这一声没多大感情色彩的“谢谢”,却让两个女同学在原地呆愣了很久,直到晚上回家问自己妈妈那是不是“菜苔”并且得到否认的回答以后,两人均感到十分后怕。
-
傅斐完全没想过这是两种栽培方式完全不同的青菜。
而她手中的苔菜微微发苦。
一送到江漪手里,她亲眼看着自己妈妈笑出了声,“你都多大了?连什么是菜苔都不认识吗?”
傅斐在这件事上也没办法记恨别人,看别人附和那样也是完全就不认识,她只能这样替自己辩解道,“我学习也不学这个。”
江漪勉为其难地收下,道,“那也成吧,苔菜放在饭里做菜饭吃,味道应该也算可以。我就如此利用一下你辛苦买的食材喽。”
她明快地翘了翘腿,伸了个懒腰,转身又将买错的菜认真清洗。
旁边原本噤若寒蝉的女佣也笑得合不拢嘴,“太太,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菜苔,里面的菜心嫩着呢。”
又趁机溜须拍马道,“下次还是让我们出去跑一趟吧,要让现在的孩子分清不同种类的青菜,怕是比登天还难。”
傅斐一脸严肃,她又不想要把揽活的事表现得这么主动,于是她背过身,说,“下次,我不就分得清了嘛。”
虽然只是像安排买个青菜这样普通的小事,尽管她也没办成功,但傅斐总觉得这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过后,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和江漪的关系舒服了很多。
就好像江漪能为她着手处理学校的事务,而她也能为江漪捎来她偏爱的“菜苔”。
-
傅家的这个夜晚都格外安静。
但江漪清楚地明白,在这平静背后,一场波涛汹涌的风浪即将抵达。
傅老太太的寿宴在即,而她的小麦也已经在自家的车库备好,届时的媒体,爱高调的傅老太太,与傅斐交恶的傅棠雪,还有傅棠雪的那一对不大正常却有着男女主光环的父母……
想想这些江漪觉得这是一场硬仗。
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她细想了一下自己在整个傅家的辅助,傅斐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吧,不给她惹是生非实属大吉,至于远在广州训练营的傅澄,多半不会中途回来……
而对于傅司渭,江漪推敲着他们夫妻此时的关系,也知道不存在老公替她撑腰的这个可能。
她早知指望不上。
也就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江漪特地她分析了自己与对方的力量悬殊,她想着在这一场豪门乱斗中,她得先养精蓄锐,假使他们不出来主动招惹她,她不介意相安无事。但他们万一按捺不住,那她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于是,江漪选择了最行之有效的方式——敷个面膜睡觉。
唯有良好的体力才是应对这些的最大的保障。
傅斐对自己亲妈也始终抱有隐忧,认为母亲每次热脸贴冷屁股,很是不值,而这家人又难对付,明天还喊来了电台和几个不算太主流的自媒体号,她不知道到时候的新闻会怎么写。
自己母亲如此上心的成果,大多也都不过沦为他们踩着上位的工具罢了。
而无论多贵重的礼物,老太太明儿隔天就转手给了傅棠雪他们一家。
傅斐对傅老太太心怀不满。
认为她不过是年纪大些,看上去德高望重些,而傅老太太在傅氏集团肯定没有自己亲奶奶早些年的耕耘付出得多,她并不值得今天所占有的股份和拥有的财富地位。
她甚至一度认为这个女人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占了另一个女人的便宜。
她私心想着不要让母亲为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寿宴而费心费力。可最近她总算是把江漪的性子给摸透了,她身上的执拗无法更改。
往年,这都是江漪最过繁忙的时刻。
从礼金的数额,高档礼品的选配,甚至到当天他们晚辈该说的“问候与祝福”,她总是事无巨细地安排着。
想来这其中必定与她的叔叔傅司辰脱离不了干系。
她一度以为那就叫做“红颜祸水”。
在傅斐整整担忧了一个夜晚以后,她惊奇地发觉自己亲妈的房间毫无动静,等她推开那扇门,准备张口与她说一些不情愿配合的话——
却发现江漪已经入睡了。
璧上的一站法式中古玻璃灯还常亮着。
傅斐的动作放缓,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江漪均匀的鼻息附近,却在关灯前从长镜中看见了她突兀而鲜艳的绿毛,因为烫染的不得当发发梢毛糙地纠结在一起,杂乱无章。
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江漪这阵子是用什么眼神来看她的。
按钮发出沉闷又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熟睡的女人毫无察觉。
整个屋子明明应该彻底陷入黑夜的,却意外保留着几分柔亮的月光。
第9章
而傅司辰家的这个夜晚过得就不大安稳了。
阮明初在家里来回倒腾着一些旧的物件,又从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中急于寻找一份体面又合乎心意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