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叩见昭仪娘娘,”众人都齐齐行礼。
沈榆发现今日贵妃也在,看样子“风寒”已经好了。
“贵妃娘娘多日未愈,臣妾原本想前去探望,奈何行走不便故而一直耽搁,还望娘娘莫怪。”她解下斗篷落座。
贵妃眉眼温和,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妹妹身子重,自然要以龙裔为先,本宫岂能将病气传给你,届时倒是本宫的过错。”
“可是臣妾一直想瞻仰一下娘娘的墨宝,恐怕只能待今后才有福一见。”她淡淡一笑。
四目相对,贵妃语气平和,“妹妹若是喜欢,本宫送你几副就是,本宫也一直难寻佳音,听闻妹妹在丹青上亦有造诣,也早就想探讨一二。”
文妃听了忽然插了一句嘴,“这卢婕妤好似擅丹青,娘娘亦可指点一下新人。”
卢婕妤就是新进的工部尚书之女,一进宫就封婕妤,旁人心里难免有些不适,她们谁不是一步步熬上来的,可谁让对方有个好家世。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皇后出现,众人便立即屈身行礼,“臣妾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今日穿着都是常服,好似如往日一样随意,此时望着底下一群人,自然按照惯例叮嘱一番。
“你们都是老人,有的亦是从府邸就跟着皇上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都清楚,新人刚进宫不懂事你们也都提点一二,但争风吃醋一事切不可为,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重中之重。”
听着皇后的训诫,众人只是低下头,“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见此,纤云立马给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则走出大殿,不多时,外头便响起高亢的声音,“秀女进宫拜见皇后娘娘。”
贵人以下无须过来请安,但由于是头次入宫需要拜见中宫,故而入选的都出现在此,整整三排十二人,各个都换上了宫装,只是极个别神色略显局促,大部分都很落落大方。
“嫔妾叩见皇后娘娘!”一行人齐齐跪地行礼。
望着中间那个绿裙女子,赵淑容不由看向旁边的吴婕妤,像是想说什么,又不好说。
其他人自然也都注意到此人,虽说也听闻此次秀女中有一个极似绪妃的,可如今看着,这岂止是相似,那柔柔弱弱的神韵简直是如出一辙。
旁的也就罢了,可绪妃那股子矫揉造作劲她们是真看不惯,好不容易人死了,如今又来一个,也不知道是在恶心谁。
“入宫时嬷嬷想必已经告知了你们规矩,进了宫就是妃嫔,万事要以皇上为先,不可争风吃醋丢了皇家颜面,早日为皇上诞下子嗣才是重中之重,倘若有人违反宫规,届时本宫一概不轻饶!”皇后正声道。
底下的人立即低下头,“嫔妾定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看着这一幕,馨淑华不由低笑一声,谁进宫时会把皇后的话听进去,这时候一个个指不定还如何胸怀大志呢,总得死一两个才知道安分守己。
这时宫女们端上放满银簪的盘子,每人拿了一个,随即又行叩拜礼,“谢皇后娘娘赏赐。”
“行了,都起来吧。”皇后目光平静。
“还是皇后娘娘大方,倒显得臣妾送的格外寒碜。”佟妃忽然笑道。
第一排的黄裙女子忽然恭声道:“佟妃娘娘送的珍珠耳坠亦是熠熠生辉,嫔妾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珍珠。”
这一批里只有两个婕妤,除开那个绪妃堂妹,另一个自然就是这工部尚书之女卢栀蕙,正经教养长大的嫡女见识岂会那么点,可见也是个伶牙俐齿不落人后的,只是这宫里样样俱到可不是那么简单。
“尤婕妤好生面熟,倒有点像殁了的绪妃娘娘。”姜淑容忍不住开了这口。
突然被点名,尤青青只是低下头,声音细弱,“绪妃娘娘乃是嫔妾堂姐,大约嫔妾会与娘娘有几分相似。”
瞧着病弱拂柳的劲,姜淑容笑了笑,“那尤婕妤可是好福气了,皇上对绪妃娘娘可一直宠爱有加念念不忘。”
旁人都是心中暗笑,看起来是绪妃恩宠有加,可绪妃死了皇上连遗容都不曾瞧上一眼,还有的说绪妃就是被皇上给气死的,正品尚且落得如此下场,赝品又能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做自个。
“好了,都散了吧,平日要多注意身子,不要穿的太单薄。”皇后看了眼底下的人。
新人们都看向尤青青的方向,心中亦是鄙夷不已,皇上还没有出现呢,就穿的如此清凉也不知道给谁看。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众人都屈身行礼。
待到皇后走了,沈榆也扶着听竹起身,一边系上厚重的斗篷,目光却落在贵妃身上,“臣妾一直等着娘娘的墨宝。”
后者淡淡一笑,“本宫定会择一副好的给妹妹送去。”
目光扫过那个不施粉黛亦清艳脱俗的女子,尤婕妤不由低下头心头一时间有些沉重,听闻堂姐在宫中得罪了不少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兰昭仪,那她今后在宫里肯定是步步维艰。
等出了长春宫,沈榆没有走多久,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昭仪娘娘留步。”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只见卢婕妤脚步匆匆追来,鬓边流珠微摆,时刻不曾乱了仪态。
“臣女叩见昭仪娘娘。”
待行了一礼,卢婕妤面露恭敬的低下头,“听闻娘娘胃口不佳,嫔妾母亲先前令人制了各种青果青梅,此番特意让嫔妾带入宫给娘娘尝尝,虽只是一些不打眼的东西,可解解馋也好,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听竹垂下眼帘,那么早就备下了礼,卢尚书的确诚意满满,怕是想让主子为其女儿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沈榆淡淡一笑,“卢夫人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近来喜欢吃辣的,对于酸涩之物不太入口,那些就留着妹妹今后吃吧。”
闻言,卢婕妤怔了下,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都说酸儿辣女,怎么会有人想吃辣的,除非对方是在搪塞自己。
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她不由驻足沉思起来,自己不能输尤青青一步,必须拔得头筹才行,不然今后岂不是处处都要落后于人。
“这兰昭仪也忒不识好歹了,仗着如今怀有身孕就敢拂了夫人面子,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什么出身。”侍女不由压低声音。
卢婕妤皱皱眉,刚想要呵斥,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刚入宫就议论主子是非,看来妹妹平日未曾好好教导奴才。”
佟妃坐着轿撵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两人,“宫里不需要乱嚼舌根的奴才,卢婕妤不会教,那本宫替你管教管教。”
“拉下去杖责五十,逐出宫闱。”
立马就有两个太监上前拽住侍女,后者瞬间慌了神,连忙看向自家主子,面上全是恐慌。
卢婕妤眼神也有一瞬间慌乱,可还是不急不缓的跪了下去,“是嫔妾教导无方,娘娘要罚就罚嫔妾,嫔妾毫无怨言。”
正好馨淑华等人经过,不由停下来看热闹,这新人就是如此,不吃点亏怎么知道长记性。
以为仗着家世好便可以目中无人,可是这宫里谁又没点家世,往日德妃家世如何显赫,不照样落得那个下场,刚进宫就挑硬茬捡,如今在这宫里,就连贵妃都要规避兰昭仪的风头,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往上撞。
“奴才不懂事,亦是主子的罪过,那卢婕妤就回宫将宫规抄写十遍,五日后交给本宫。”佟妃瞥了她眼。
然而宫女还是被硬生生拖了下去,一边还在歇斯力竭的喊道:“主子救救我!”
卢婕妤脸色有些不好,可亦是不敢多言一句,纵然知道宫里规矩森严,可此时此刻还是心有不甘,那可是从小伺候她的丫鬟。
好似看出她的心思,佟妃又淡淡道:“本宫念你初犯,才只是罚抄宫规,他日让皇上听见妹妹这般目无尊卑,恐怕就不仅仅只是罚抄这么简单了。”
馨淑华挑着眉梢上前,“佟妃娘娘也是为妹妹着想,昭仪娘娘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倘若让皇上听见了,那可不是小事,那全婕妤祖上何其显赫,还不是说杖责就杖责,宫中最忌讳议论闲话,尤其是昭仪娘娘的是非。”
第89章 计划
这话不仅卢婕妤听到, 尤青青等人亦在后头,莫名的想起了小选那日被掌嘴的潘榆秀,只因名字和兰昭仪有了冲撞就被活活掌嘴二十, 而且皇后娘娘和佟妃娘娘还都站在兰昭仪那边。
虽说都听说宫中兰昭仪一人独宠, 可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皇上如此宠爱一个妃子, 那她们又有什么出头之日。
“娘娘教训的是, 嫔妾知罪。”卢婕妤低下头好似认罚。
佟妃没有多说什么, 乘着轿撵很快远去。
可是当看到尤青青一行人时, 卢婕妤瞬间眼神一变,好似从未在人面前如此丢脸过,袖摆下五指收拢, 只得面无表情往自己居住的宫殿方向走。
馨淑华和姜淑容面面相觑, 不由的笑着缓步远去, 刚进宫的新人难免还有傲气,总得吃点教训才知道规矩,慢慢来吧,这宫里有的是时间让她们看不到天日。
前脚刚回到颐华宫, 后脚沈榆就听见了佟妃惩处卢婕妤侍女一事,佟妃是想靠拢自己, 可难免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明着是为她出头,实则亦是给佟妃自身立威,枪打出头鸟, 卢婕妤家世最显, 不压压她的风头,怎么让其他人知道宫里谁说了算。
皇后不管事, 贵妃也隐身不出,这宫里也就只有佟妃在掌管宫务,纵然父亲被贬,可好歹还有个大皇子在手,就算当不成太子,当个富贵王爷肯定也绰绰有余,又何须忌惮一个刚入宫的婕妤。
佟妃可不是皇后,自然知道只有雷厉风行才能压住那些刺头,今日不让这些人知道谨言慎行,往后掀起风浪来,霍荀怪罪的还是皇后,皇后则会觉得佟妃办事不牢靠,指不定这掌管宫务之权就收了回去,这对佟妃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旦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又怎么舍得放手。
“卢尚书这是想拉拢主子?”听竹端上牛乳。
随手将护甲摘下,沈榆拿起勺子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自己有一个女儿,又怎么会拉拢一个毫无背景的昭仪,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一个毫无背景家世的宠妃,怎么可能会拂了一个权臣的面子,况且卢夫人都主动“送礼”了,自己肯定也要巴巴的投桃报李才对。
换作以前她也许会敷衍几句,只是如今也懒得敷衍,机会已经摆出来了,能不能抓住那都是各凭本事,但是如果有人不识好歹被人当枪使,那也只能说自身不够聪明,这宫里也不需要愚笨之人。
“只是这样一来,卢尚书必定会记恨上主子,指不定在朝中如何说您各种是非。”听竹眉间微蹙。
沈榆没有说话,只是不急不缓的喝着牛乳。
说她是非的人难道还少?
霍荀就等着有人找她的麻烦,他才有借口趁机铲除这些权臣,然后换上自己信任的上去,到头来旁人只会觉得皇上被宠妃蛊惑的鬼迷心窍,罪名都在自己身上。
这也就是自己这个靶子的关键之处,不过她也是想帮霍荀一回,也就当帮帮自己,现在不处理掉这些根深蒂固的权臣,今后自己生了皇子,恐怕处理起来更麻烦,还不如先配合霍荀清肃朝野,这样以后儿子接手的时候也会更轻松。
所以卢尚书越恨她越好,佟妃此举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卢婕妤那么高傲的一个世家嫡女,何曾受过这种气,这时候指不定如何怨恨自己,背后肯定是要和亲人诉苦的。
直到酉时,贵妃的大宫女亲自过来一趟,顺便带了两幅画,以及两个太医。
“这是娘娘往日所绘,亦是精心挑选一番才给昭仪娘娘送来,不过不知墨汁是否对昭仪娘娘腹中龙裔有害,所以还是请太医们检验过为好,免得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蓝琦将两卷画递给太医,后者们立即一人一幅检查起来,从墨汁到画轴里里外外没有一丝错漏。
沈榆靠坐在那淡淡一笑,“贵妃娘娘有心了,该是臣妾亲自登门拜访才对,如今怎可白白收受娘娘礼物。”
“娘娘说了,今后有的是机会与昭仪娘娘一起赏画,往日德妃娘娘对丹青所知甚少,如今能遇上昭仪娘娘这种知己,娘娘亦是相逢恨晚。”蓝琦恭声道。
沈榆神色不变,“遇上贵妃娘娘这种名手,亦是臣妾之福才是。”
两名太医立即将画卷递上,“回娘娘,此墨汁以及纸张画轴都无问题,每日挂在屋里欣赏也可以。”
听竹垂下眼帘,对方哪里敢做手脚,带个太医过来,也是为了怕主子借机会陷害她,的确是处处周到。
“那就替臣妾谢贵妃娘娘赠画了。”沈榆微微颔首。
蓝琦点点头,待行了一礼,继而又带着两名太医退下。
两卷一幅是山水画,一幅是小和尚打坐图,的确都很精妙,而且个人特色鲜明,在丹青上贵妃的确是不负盛名,只是德妃更擅琴艺,不懂绘画,所以两人根本就是两条路,但德妃却自以为处处能压对方一头,却不知也是贵妃推在前面的靶子。
只有表面双方制衡,才会避免一家独大的景象,贵妃自然知道霍荀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把这个收进库房里。”
将东西递给听竹,沈榆起身去水盆里洗了个手。
听竹皱皱眉,“主子是觉得这画不对劲?”
拿过锦帕拭拭手,沈榆看了她眼,“这世间很多东西是肉眼和鼻子发觉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