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也只是术业有专攻,但很多东西并非鼻子可以闻得到,就好比两种平平无奇的食物,单用无妨,但组合在一起却可以要人的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谨慎些总没有错。
“奴婢明白了。”听竹点点头,立即抱着长盒子退了下去。
晚上霍荀没有去任何地方,边关战事还不稳定,朝中也是各执一词,整日都待在了御书房。
只是次日去长春宫时,里头安静了不少,卢婕妤老老实实坐在后排的位置上,再也没有了昨日的游刃有余八面玲珑。
“嫔妾听说贵妃娘娘昨日送了两幅画给昭仪娘娘,还是昭仪娘娘面子大,哪像嫔妾们想瞻仰一下贵妃娘娘墨宝也没有机会。”赵淑容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风声。
馨淑华瞥了她眼,“给你看,那也得你看的懂,不然岂不是对牛弹琴。”
自从二皇子一事后,两人也彻底交恶,素日里谁也不放过谁,赵淑容也是不阴不阳的笑了下,“自然比不过馨妹妹画艺高超,可惜啊,妹妹这画艺没能教给二公主,真是一大憾事。”
骤然被揭开伤疤,馨淑华脸色颇为难看,要不是顾及这是在长春宫,非得上前撕了对方那张嘴不可。
“一点小事有何拌嘴的,平白让新人们看了笑话。”姜淑容打起了和场。
只是不多时皇后没出来,出来的反倒是纤云,“皇后娘娘昨夜偶感风寒,晨间有些不适,今日的请安就免了,娘娘们都各自回宫吧。”
沈榆和佟妃相视一眼,没有多说便各自散去。
其他人也都习惯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今日贵妃生辰,可又是初一,按道理皇上肯定会来长春宫,可要是皇上来了,那永和宫那边岂不是要落了空,皇后娘娘那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旁人的,如今得了风寒,那皇上就势必会去永和宫陪贵妃过寿。
仔细算算皇上也已经许久未进后宫了,要去也是去颐华宫,如今这新人进来,又不知是何景象。
待到众人散去,卢婕妤却脚步停滞的看向后头,不多时一同进宫的两个新人也围了上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我们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好歹也得把礼数做全。”
卢婕妤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由放出一个猛料,“卢姐姐可不能因为一个奴才就失了锐气,咱们这一批里就属你家世最好,按道理也该由你拔得头筹,可是昨日我们看见贵妃娘娘身边的蓝琦去了姜意那,她与姜淑容才是远亲,怎么与贵妃娘娘来往反而那么密切,指不定贵妃娘娘是想打算扶持她来固宠,难道姐姐就不想为自己筹划一下?”
听到这话,卢婕妤不由握紧拳头,可面上却一片风轻云淡,“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说罢,便径直远去,剩下的两人亦是相视一眼不再多说,以卢婕妤的气性,她们就不信对方能忍受被人爬在头上的滋味。
好歹昨日收了人家的礼,如今贵妃生辰,沈榆也挑了一座送子观音让听竹送去,怎么着也得礼尚往来。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细雨,夹杂着冷风颇为刺骨,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晚膳胃口“不佳”,她只用了半碗清粥,便独自在屋里绣着虎头帽。
听竹关好窗户,又取来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目光却落在灰蒙蒙的窗外,“皇上此时恐怕已经到永和宫了。”
沈榆笑而不语,只要还没有彻底厌弃,这份脸面霍荀还是会给贵妃的,只是如她所料,同样的场景又要有同样的事情重复上演,纵然贵妃再舍不得也还是后路更重要。
“您觉得皇上是否会给贵妃娘娘这个颜面?”听竹眉间微蹙,记忆中那个姜贵人长的还算不错。
针线穿过布料,烛火映亮女子莹白的侧颜,“雨天湿滑,记得在廊下留一盏灯,进出注意些。”
听竹目光微顿,继而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主子叮嘱的是,奴婢定会小心。”
第90章 专宠
夜凉如水, 永和宫内外静瑟一片,烛火通明的内殿之中投下几道人影,檀木圆桌上摆放着数多菜肴, 两杯薄酒清澈见底, 依稀倒映出一张温婉秀丽的面容,而此时那张面容上只有愕然。
“娘娘恕罪, 可是嫔妾说错了什么?”姜贵人连忙跪倒在地, 神色略显慌张。
今夜她着一袭浅碧色暗花云纹宫装, 发髻亦是简约大方, 看上去格外清丽婉约,她们都说皇上喜欢这样的,可是刚刚自己只是行了个礼, 还未说什么, 皇上竟然就一言未发的走了。
望着这一桌的酒菜, 贵妃神色恍惚,只是静静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外头只有一片漆黑,犹如一头巨兽在暗中吞噬一切。
蓝琦将人扶了起来, “贵人未曾说错什么,只是皇上大约还有政务要处置, 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闻言, 后者一脸欲言又止,心中亦是忐忑不安,可又不敢多言, 便只好行了一礼退下。
内殿之中万籁俱寂, 蓝琦心疼的望着自家主子,忍不住安慰道:“皇上定是想起还有公务要处置, 或许是去了皇后娘娘那,毕竟今日初一该给皇后颜面还是需要给。”
贵妃忽然笑了声,五指渐渐收拢,“你信吗?”
皇上分明是想起了颐华宫那人,是啊,今日场景与那日何其相似,皇上难免触景生情,眼里心里怎么还容得下旁人。
“这宫里那么多宠妃,绪妃当初何其受宠,最后皇上还不是连最后一面遗容也不愿意见,只有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她们如何能与娘娘相提并论。”蓝琦轻声道。
望着面前的薄酒,贵妃猛地端起来一饮而尽,不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五指紧紧握着酒杯,“本宫宁愿皇上无情,而不是将仅剩不多的情谊倾注在一人身上,为什么,本宫陪了皇上那么多,每日小心翼翼,为什么到头来皇上会对一个后来者如此上心。”
带那人去逛灯会,送草编兔子,这些她甚至从来不曾妄想过,因这一胎,皇上甚至两月未曾踏足永和宫,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警告。
倘若自己也怀有身孕,皇上是不是也会多看重一分。
“之前的方子呢?”她突然抬起头。
蓝琦被吓了一跳,不由支支吾吾道:“您……您不是觉得那些都是误人的偏方吗?”
“去。”贵妃目光灼灼,“现在就去熬。”
蓝琦连忙点头,赶紧转身退出内殿,不知为何,她感觉自从主子喝了这些偏方后就变得情绪不太稳定,以往皇上也不是没有偏宠过兰昭仪,主子也不会像今日这么失控。
思及此处,她立马向外头的小太监招招手,一边往内殿看了眼,不由压低声音,“看见皇上的銮驾去何处了吗?”
小太监神色也有些奇怪,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也是支支吾吾起来,“夜里黑,也……不敢跟太近,不过……皇上那方向好像不是去长春宫的,反倒是……”
蓝琦挥挥手让他不用说了,只能赶紧去小厨房让人熬药。
晚风拂动,月色稀薄,整个皇宫都笼罩一片黑暗之中,唯有一队队御林军不时巡过。
此时内殿之中还烧着地龙,一片温暖如春,沈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被窝渐渐发热,不由微微睁开眼,压住嘴角的弧度,声音带着迷蒙,“皇上?”
纵然怀着身孕,女子身子依旧纤细,但相较往日的清瘦还是圆润几分,霍荀轻轻握着女子细腕,声音低沉,“睡吧。”
女子稍稍抬起头,纵然什么也看不清,“皇上……怎么会在这?”
第一次伸手覆在女子隆起的腹部,好似感受到些许动弹,霍荀语气温和,“朕为何不能在这?”
本不欲惊醒她,只是刚刚发觉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动,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种奇特的牵绊。
如果是个公主,那他一定给予最好的一切,若是皇子,亦可以教他骑马打猎。
幼时他多么希望父皇能这样对自己,可惜那都是大哥的。
“可是……今日不是贵妃娘娘生辰吗?您就这样过来,那贵妃娘娘如何是好……”女子声音透着刚醒的迷蒙。
霍荀闭上眼,嘴角抿着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倘若这样想,为何又在廊下留灯?”
沈榆低下头,五指紧紧攥着男人衣袖,声音轻细,“皇上说过,臣妾与旁人不同。”
“所以臣妾反复思量,倘若那日德妃娘娘举荐的是另一人,皇上是否也会待她如待臣妾这么好。”
轻细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安,又夹杂些小心翼翼,霍荀握住女子的手,声音低沉,“那朕今日为何不留在永和宫?”
“只有你,才会让朕难以自持。”
低沉醇厚的声线响起在耳侧,沈榆眼帘微垂,轻轻靠在男人臂弯里,五指紧紧攥着他衣袖,不再多言一句。
直到额前多了道温热的触感,又沿着鼻梁落至唇角,她躲避着别过头,可那道炙热的气息紧随而至,唇齿间清冽的气息纠缠不清,久久才响起男人沉闷的声音,“睡吧。”
黑暗中好像多了些别样的氛围,沈榆凑过脑袋,一只手顺着被褥往下滑,“其实…臣妾近日听嬷嬷讲了一些……”
捉住那只小手,霍荀眉间紧蹙,喉咙不断滚动,“讲了什么?朕也想听听。”
立马低下头把手抽回来,女子不由别过脑袋,喉咙像是卡了壳再也不曾多言一句,呼吸也有些停滞。
黑暗中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有屋外的听竹熄灭灯笼,与廊下的李长禄彼此点头示意。
随着弦月渐渐隐没在黑云中,卯时十分外头依旧是漆黑一片,李长禄还未敲门,里头的光就亮了,继而赶紧挥手让宫人们进去伺候。
他现在算是彻底看清楚了,皇上对兰昭仪显然已经动了情,不然怎么会落了贵妃娘娘脸面来这,分明是想起了当日在德妃那遇到兰昭仪一事,故而才会不顾贵妃娘娘生辰反而来颐华宫,到底还是兰昭仪福气深厚,今后要是再生个皇子,后半辈子的青云路是不用愁了。
内殿之中烛火晃动,沈榆并未伺候霍荀更衣,因为肚子大了不便,直到对方要走时才起身相送。
却被人握住手,轻抚了下背后的青丝,“若是不便,今后便无须去给皇后请安。”
沈榆目光认真,“臣妾还没有腿脚不便,自然不能废了礼,如今新人刚进宫臣妾便做出这种表率,今后让皇后娘娘还如何管辖六宫。”
李长禄忍不住垂下眼帘,兰昭仪的确八面玲珑面面俱到,怪不得能得圣心。
“那是皇后的事。”霍荀摸摸她脑袋,“好好歇着。”
沈榆屈身行了一礼,目送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内殿,继而才来到梳妆柜前坐下,拿起梳子静静梳着发丝。
生物钟都养好了,准时准点起来上班打卡,哪能说缺勤就缺勤,不然岂不是要落个恃宠而骄的名头,至少在外礼数不能缺,现在可不是咸鱼养老的时候。
只是老板太会画饼,换个人的确遭不住。
“皇上是真把主子放心里头。”
听竹笑着进来,眉眼舒展,“不然也不会丢下生辰的贵妃来这。”
沈榆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她也只是猜,同样的情景霍荀会不会想到自己,不过好像让她给猜中了,可想而知昨夜贵妃是何心态,但是对方心态越崩溃,对她就越有利,因为一个被情绪所操控的人理智只会减弱,也就会露出更多破绽。
起都起来了,她洗漱一番吃了早膳才去的长春宫,远远的就听见里头声音不断,可等她进去就立马寂静无声。
众人眼神怪异的屈身行礼,“嫔妾叩见昭仪娘娘。”
姜贵人在后排,此时只是紧紧攥着衣袖,一夜之间她成了阖宫上下的笑柄,四处都是讥讽的视线,好像都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她原以为皇上是去清心殿,可万万没想到会是颐华宫,可皇上就算不满意自己,那昨夜还是贵妃娘娘生辰,皇上竟然也弃之不顾,难道在皇上心里真的只有兰昭仪,再也看不到旁人吗?
“妹妹这月份越来越重了,怎么还日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是龙裔最重要。”佟妃不由认真道。
沈榆解下斗篷递给听竹,一手扶着腹部莞尔一笑,“礼不可废,姐姐可莫要再唆使我了。”
旁人都是心情沉重,明明今日天空湛蓝,却好似一座乌云笼罩在头顶。
贵妃娘娘资历如此深,而且也一直恩宠不断,昨夜皇上竟然丢下生辰的贵妃去了颐华宫,还在那里留宿,还将一众新人视若无睹,贵妃娘娘都如此了,那她们就更不用说了。
本以为兰昭仪怀有身孕皇上会去旁人那,可如今看来也是她们想太多,皇上眼里心里只有颐华宫,哪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