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怪这批新人太不中用,贵妃娘娘都亲自给了机会,居然也没能留住皇上。
随着外头一道人影进来,众人都眼神一变,立即屈身行礼,“嫔妾叩见贵妃娘娘。”
她们都以为今日对方不会过来,如此看来,倒是有好戏看了,兰昭仪专宠,这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不必多礼,昨日你们送的贺礼本宫都收到了。”
“妹妹昨日送的玉观音本宫很是喜欢。”
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贵妃笑盈盈的看向沈榆。
后者微微颔首,语气谦和,“娘娘喜欢就好,这个是开了光的,想必若日日祷告定能灵验。”
闻言,贵妃落座在对面,神态自若,“那本宫是要日日祷告,愿妹妹这胎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届时宫中就又能添一皇嗣。”
第91章 异心
旁人却是暗中看着戏, 贵妃是会日日替兰昭仪祷告,但恐怕不是祷告她生下皇子那么简单,而是巴不得一尸两命吧。
“这是男是女都不打紧, 兰妹妹还如此年轻, 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今后有大把时间替皇上诞下皇子公主。”文妃忽然笑道。
贵妃目光温和, “兰昭仪福气深厚, 为皇上开枝散叶自然不在话下, 还是本宫福薄, 所以只能盼望兰妹妹多为皇上绵延子嗣。”
馨淑华和姜淑容面面相觑,这宫里怀的上算什么本事,能不能生下来还未可知, 就算生了下来夭折的亦不在少数, 昨儿折了这么大的脸面, 她们就不信贵妃能咽得下这口气。
好人装久了,可不代表就真是面慈心善。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皇后的身影出现,众人立马屈身行礼,“臣妾叩见皇后娘娘。”
好似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何事, 皇后落座后只是照例询问了下宫中有何事发生,入了春雨水增多, 平日里也要多注意脚下, 无事不要轻易乱逛,免得也得了风寒。
“春雨绵绵,十天半月想来都不会停, 路上难免湿滑, 兰昭仪今后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凡事以龙裔要紧, 在宫里静心安胎便是。”
听到皇后的话,佟妃也附和起来,“臣妾一早也是这样与兰妹妹说的,可是兰妹妹一心遵循礼数,每日从不曾懈怠给娘娘请安,也该让那些妹妹们看看,不要还未得了恩宠,就傲的不知东南地北分不清宫规礼数。”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看向那边的卢婕妤,后者紧紧攥着手帕,突然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还请皇后娘娘降罪,是嫔妾管教下人不严,才会让奴才乱嚼舌根,嫔妾愿受宫规处置。”
见她如此能伸能屈,旁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变化,到底还是宫里会教人,任刚进来如何不可一世,后头总会乖乖服服的。
“卢婕妤与皇后娘娘告罪有何用,你该赔礼道歉的是昭仪娘娘,也就是昭仪娘娘仁厚,像那些乱嚼舌根的奴才就该活活打死才能以儆效尤,这明面上听得到便如此不堪入耳,那背地里还不知如何污言秽语目无尊卑。”赵淑容认真道。
卢婕妤低垂着眼帘,突然看向前方左侧坐着的人,神色恭敬,“是嫔妾管束下人不严,还望昭仪娘娘恕罪。”
沈榆神色温和,“人只有一双眼睛,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今后注意些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感觉道那一双双视线好像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卢婕妤也只是低着头,恭声道:“谢娘娘。”
她昨日已经与母亲通了书信,母亲说过让她在宫中万事小心能忍则忍,凡事不可出风头,至于她所受的委屈,父亲总会替自己讨回来。
“本宫平日皆在礼佛,你们刚进宫,要多听从佟妃管束,谨记宫规条例不可惹事生非。”皇后目光如炬扫过众人。
尤青青等人立即屈身行礼,“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她今日系了身厚厚的斗篷,再也不是往日那衣裳单薄病弱拂柳的模样,眉眼间也褪去一分娇弱,趋向循规蹈矩的样子,好似不打算再走自家堂姐的路子争宠。
见过旁的那么多教训,她哪敢再东施效颦借机博宠,枪打出头鸟,她可不想做那只鸟,宁可安分守己静待时机,也好过被当了典型。
“尤婕妤今日气色倒好的很,刚进宫时那好似风一吹就能倒,如今这小脸红红润润的多喜庆。”馨淑华不由瞥了一眼。
“好了,外头的雨也停了,都赶紧回宫吧。”皇后看了眼大殿外头。
众人只得屈身行礼,“臣妾告退。”
外头的雨确实停了,可地面积水轻易就打湿了裙摆,沈榆并未回颐华宫,而是去了宣宁宫,为了照顾久病不起的二皇子,吴婕妤已经许久未来晨省,她们也很久没有见过了。
人一旦得了利益,就会想要更多好处,永远不会满足于现状。
宣宁宫没有主位,只住着几个才人,位份最高的还是吴婕妤,但位份不够亦不能住主殿。
行了许久,待她来到丽水阁时,外头还没有宫人守着,一进入庭院就能听见嘈杂的哭闹声,几个小宫女正在窃窃私语,言词间议论的并非二皇子高热不退,反而是昨夜霍荀丢下贵妃去了颐华宫一事。
“还是咱们主子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与兰昭仪打好关系,不然哪会那么容易接下二皇子。”
“以昭仪娘娘的盛宠,只待生下皇子,封妃指日可待,就是咱们主子进宫这么多年却还是个婕妤,要是昭仪娘娘能替主子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就好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只有妃位才能抚养皇子,皇上既然将二皇子交给主子抚育,今后肯定会升主子位份,你等着瞧就是。”
“咳咳——”听竹轻咳两声。
两个宫女猛地回过头,待看到身后的人时吓得脸色大变,忙不迭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颤,“奴婢叩见昭仪娘娘!”
沈榆并未多言,越过两人径直入了大殿,外头的人少,原是因为都在屋里伺候哭闹不止的二皇子,而吴婕妤则端着一碗药耐心十足的劝孩子喝药。
许是看见来人,她亦怔了下,但反应还算迅速,立马将药碗递给宫女,自己则笑着上前相迎,“妹妹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你看我这鸡飞狗跳的怕是得怠慢了你。”
“奴才叩见昭仪娘娘!”屋里的人都赶紧屈身行礼。
没有了抱住二皇子的太监,他猛地跳下椅子,瞪着眼抬腿踢了沈榆一脚,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愤怒,“你这坏女人!都是你害死我母妃的!我一定会替母妃报仇让父皇杀了你!”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直冒冷汗,原本抱着二皇子的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去将人抱住,可二皇子还在不断挣扎,“坏女人坏女人!”
听竹赶紧挡在前面,免得二皇子又冲撞上来。
吴婕妤面上有过一抹不安,聪明如她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赶紧挥挥手,“二皇子都烧糊涂了,还不赶紧带下去!”
说罢,又心疼的上前拉住沈榆的手,“小孩子不懂事,成天胡言乱语,刚刚可有踢着妹妹?快让我瞧瞧。”
宫人都是提着一颗心,脑袋嗡嗡作响,忙不迭走出内殿。
沈榆拽住二皇子胳膊,目光平和的望着那张酷似陈妃的面孔,而二皇子也是瞪着眼,面上难掩愤恨。
看到这一幕,吴婕妤似有担忧,“二皇子昨日高热不退,一直在说胡话,妹妹可千万不要当真。”
沈榆忽然松开手,护甲轻轻抚过那张白嫩的脸蛋,嘴角带着些许弧度,“小孩子不懂事,怎么姐姐也不懂事?”
四目相对,吴婕妤怔在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二皇子都烧成这样了,姐姐也不寻个太医来瞧瞧,也不知姐姐怎么想的。”沈榆忽然忧心道。
抱着二皇子的太监只觉得浑身发颤,在得到自家主子的眼色后,赶紧抱着人走出去,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额前渗出一片细汗。
听竹顺势关上了殿门,继而蹲下身替她揉了揉被踢中的小腿,小孩子力气不大,可也是最不知轻重。
吴婕妤重重叹口气,面上亦是十分为难,“此事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瞒妹妹了,这二皇子还小,陈妃在时不知与他说了什么,他就一直觉得妹妹是坏人,这些日子我每日都在告诉他不能如此想,可是我只是个养母,本就没有什么情分,他又岂会听我的话。”
“不过小孩子忘性大,只要我每日好好教导,终有一日他会忘记陈妃与他说的话,妹妹可千万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一个三岁幼童的话岂能当真,你说是不是?”
沈榆淡淡一笑,许是走的累了,寻了个位置坐下,语气平静,“姐姐这地方可真远,从长春宫到这,走了我整整小半个时辰,本想着许久未曾与姐姐叙话,便想来看看,但姐姐如此忙碌,今后恐怕就更没有时间与我走动了。”
吴婕妤眼神微变,只能面露忧愁继续解释,“妹妹何出此言,只是我刚接手二皇子,头次为人母,难免手忙脚乱,今后得心应手了,自然就有时间日日去颐华宫陪妹妹叙话。”
静静的看着眼前人,沈榆目光毫无波动,“只怕到时候本宫没有了空闲。”
大殿之中寂静无声,透着微妙的氛围,吴婕妤不由垂下头,呼吸稍稍加快,突然跪倒在地,满脸歉疚,“二皇子口不择言,我这个养母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我这就向妹妹赔罪,还望妹妹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听竹眼帘微垂,陈妃教儿子那些话不足为奇,可是这吴婕妤究竟怎么想的,恐怕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既然抚育了二皇子,谁又甘心做一个小小的婕妤。
“姐姐这是做什么。”
沈榆俯身拉住她胳膊,目光认真,“你我之间何曾讲过这些俗礼?难不成我还会不信你?”
四目相对,她语气平和,“姐姐这么聪明,该怎么做,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吴婕妤呼吸一顿,她自然比谁都清楚这位好妹妹的手段,可是今日之事她亦是没有想到。
“既然姐姐事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沈榆忽然站起身,余光一瞥,“二皇子不懂事自有皇上来教,但大人不懂事,可就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第92章 流言
听竹顺势打开殿门, 又扶着女子缓步离去,片刻间,整个内殿只剩下吴婕妤一人。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坐在那紧紧握着椅背, 神色晦涩不明。
宫女从殿外进来,面上带着几分急切, “怎么办, 兰昭仪该不会觉得二皇子那些话是主子教的吧?”
说到这, 又面露怒意, “都是外头那些不长眼的蠢货,昭仪娘娘来了竟然都不知道知会一声,倘若真让兰昭仪听了进去, 晚上再告诉皇上, 那皇上指定觉得是主子您教养不利, 说不定又把扶养之权给收了回去,这可如何是好。”
吴婕妤疲倦的揉了揉额心,告诉皇上事小,真让对方以为自己别有异心, 指不定她明日就落的个陈妃那样下场,对方清除异己的手段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现在只有两条路, 无论哪一条都不好走。
“去取纸笔来。”她突然睁开眼。
宫女怔了怔, 也不敢多问其他,立即退下去取笔墨纸砚。
出了丽水殿,外头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听竹立即撑起油纸伞, 不由往后看了眼,“二皇子如今还小, 今日的事明日就忘了,想必只要好好教导,应该不会记恨主子。”
但前提是需要好生教养,不然养母如此,二皇子日日耳濡目染,自然也就听了进去。
就算日后真听进去什么闲言碎语,那也是日后的事,至少如今不能让二皇子落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他说的没错。”沈榆神色平静,“教不教都一样,如今不懂,今后也会懂,那不如让他早些知道。”
这颗定时炸弹迟早都要爆炸,现在还不宜拆雷,那就先让他炸伤引雷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听竹好似明白了什么。
沈榆掸了掸肩上的雨珠,并未多言。
雨势渐大,回到颐华宫时外头已经是瓢泼大雨,沐浴更衣后她才松快几分,今天又是几个太医会诊,言词间依旧是那一套话,少出门少靠近那些花花草草。
宫里的太医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孕者怎么样滑胎的几率更大,这都是历经两朝从业数十年得来的经验。
把完了脉,几个太医也陆陆续续离开,只是彼此心里都个同样的疑问,这兰昭仪真是个怪人,他们见到过那么多有孕的妃子,从先帝时期开始,每一个娘娘都会询问腹中胎儿是男是女,没有一个例外。
唯独这兰昭仪从来不问此事相关,其实也是可以看出来的,但是主子都不问,他们自然也不好开口,凡事也没有十成把握,万一说错了,最后也是徒增是非,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送走了太医,听竹吩咐完小厨房上午膳后,又跟着进入内殿,小心翼翼将门关上。
“王嬷嬷说玉淑仪精神依旧萎靡,从太后娘娘薨逝后便一直如此,长久下去怕是会伤着自个。”
沈榆一边翻着书,静静听着窗外的雨声,淡声道:“你晚些时候去尚宫局一趟,传玉淑仪母亲明日进宫,自然而然就有人让她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