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时卿这句话,徐昴就敢放心劝酒了,沈娄也是来者不拒,一边对徐昴讲述着他跟毕芙的夙世因缘,一边把酒当水喝,然后越讲越兴奋,越兴奋就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想喝酒,越喝酒就越难平静。
沈娄的状态就像个循环,开始的时候徐昴还饶有兴趣的听着,后来渐渐就听累了,抱着酒瓶子靠在卡座上打瞌睡,直到听见一声突兀的嚎叫他才清醒过来:
“阿毕——是我!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阿毕——”
徐昴醒过神来,就看见沈娄正对着手机深情呼唤,声音巨大,让周围人都为之侧目。
“你干什么呢?有完没完了?”
徐昴疲惫的说,慢慢挪到沈娄身旁看他发什么风,然后就在视频里看见了脸色铁青的毕芙。
毕芙身着华丽动人的晚礼服,身后的背影看起来像是一间豪华卫生间,只见她眉头紧蹙,怒意冲天的瞪着手机屏幕。
徐昴意识到不妙,想躲却来不及了,只听毕芙暴怒质问:
“徐昴,你们在搞什么鬼?老娘正马上要出席活动,他就夺命连环call,干嘛,想让老娘赔钱吗?”
徐昴赶紧把沈娄的手机音量开小一点,对着屏幕里的毕芙摆了摆手,拉着醉醺醺的沈娄坐下,然后才缩到一角解释:
“你冲我发什么火?我都陪他喝一宿的酒了,头疼的要命,你们俩的事我也掺和不上,麻烦你们自己解决一下好不好?你看他都伤心成什么样了,一个男人为你伤心成这样,你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徐昴吐槽完,直接把手机镜头对着瘫坐在卡座沙发上的沈娄,正好赶上他极其不雅的打了个酒嗝儿,毕芙隔着屏幕几乎都闻见那冲天酒味了,嫌弃的把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在鼻端扇了扇。
“为老娘伤心的男人多了,谁也没像他那样,每个都要管的话,我还要不要过了?”毕芙没好气的说:“让他别再打视频过来,再打一回,老娘打断他的腿!挂了!”
毕芙不给徐昴回答的机会,直接把视频挂断,徐昴看着黑掉的屏幕,又看看那边已经神志不清的沈娄,暗自叹了口气。
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作孽啊!
可再怎么作孽,徐昴也不能把沈娄就这么丢在这里,只能认命的把酒帐给结了,扶着沈娄回家去,奈何沈娄家住得太远,他自己又意识模糊,所以徐昴决定把沈娄带去办公室住一晚,等明天他酒醒了自己回去。
而徐昴也喝了酒,肯定不能开车,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这时候代驾不好找,想着这里离石上清泉的路程不算远,走回去也没多久,正好还能让沈娄吹吹夜风醒醒酒,就打算扶着沈娄步行回去。
两个脚步虚浮的醉汉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算明亮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忽然,徐昴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他们之外连只猫都没有。
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徐昴纳闷着继续走,谁知走了几步,那感觉又出现了。
这回徐昴没有迟疑,即刻转头,正好看见一道长长的黑影从他眼前飞过,那黑影的形状就像会飞的蟒蛇,光一个影子就让徐昴全身的鸡皮疙瘩通通竖起。
那黑影依旧是一闪而过,钻入黑暗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徐昴揉着眼睛心想。
自从跟时卿结婚以后,他已经不怎么怕这些妖魔鬼怪了,但现在这情况却不是他说一句不怕就真能淡定自若的。
他推了推挂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沈娄,说道:
“喂,沈娄醒醒,有怪物!”
然而沈娄喝了太多的酒,就算他不是人,身体不会出问题,但醉了的状态是一样的,这时候别说怪物,就是直接把他仍河里他也不知道。
“沈娄!”
徐昴在他脸颊上重重抽了一巴掌,但沈娄只当被蚊子骚扰了,只随便挥了挥手就把徐昴给打发了,嘴里咕哝着,就差说一句‘别闹’了。
徐昴很绝望,不敢在这地方久待,半扛着沈娄就加快脚步,边走还边摸出手机,想给时卿打电话求助。
可越紧张就越乱,手机还没解锁就掉在了地上。
徐昴暗骂自己没用,扶着站都站不稳的沈娄,蹲下捡手机。
就在他捡到手机的那一刻,地上突然多了个黑影,慢慢的把他和沈娄都笼罩,徐昴屏住呼吸,缓缓抬头,只见一个单头双身长翅膀的怪物就那么出现在无人的街道,它身形巨大,足足有一间房屋那么高,一张嘴看起来就算同时咬下徐昴和沈娄的头还有富余的空间。
徐昴喉咙直接发哑,只觉得他从前见到的那些鬼和怪,跟这个东西比全都不值一提。
他扶着沈娄跟怪物对视,眼神接触到的一瞬间,徐昴像是被充气充爆的气球般,发挥出巨大的潜力,把沈娄这么个彪形大汉直接背在背上,发足狂奔,边跑还边喊:
“时卿——救命啊——有怪物追我——”
然而,他跑得速度虽然很快,但背上背着个人,又只有两条腿,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有翅膀的。
怪物很快就追上他们,拦住他们的去路,血盆大口猛地张开,发出像鸟一样的叫声,口气直喷在徐昴脸上,徐昴屏住呼吸,丝毫不敢动弹。
那怪物逞完威风后,一双蛇眼在徐昴和沈娄两人之间回转,像是在这两个猎物中挑选先下口的那个,然后,它挑中了更大块的沈娄,对他张开大口。
徐昴趁机召唤出贝壳法器,按照时卿教他的方法,从贝壳中随手抽出一柄长剑,径直往那怪物砍去,谁知那怪物周身坚硬如铁,长剑不仅没能砍破它的皮肤,还直接把徐昴连人带剑弹了出去。
徐昴摔在地上,晕头转向,艰难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那怪物对着酒醉的沈娄张开大嘴,然后徐昴就眼睁睁的看着沈娄的皮肤迅速干瘪下去,就像是被吸走了身体所有水分一般,徐昴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想着要这么下去,沈娄岂不是要没命了。
他虽然不是神,但不代表他不会死啊。
来不及多想,徐昴把贝壳法器直接甩出去,把沈娄罩了起来,让那怪物不能再接触到他。
法器很有用,那怪物果然碰不到沈娄,然后——
它的注意力就到了徐昴身上,徐昴爬起来拔腿要跑,那怪物一个闪现就拦在他身前,正准备对徐昴张嘴的时候,一阵琵琶音从半空传来。
徐昴认出这琵琶声是毕芙的,果然琵琶声出来后没多久,毕芙就出现在半空,她抱着琵琶对那怪物弹出几个有攻击性的音节,那怪物见势不妙,竟然在一声鸣叫后,迅速消失不见。
毕芙从半空落下,看着被贝壳法器罩住的沈娄,赶忙蹲下查看,焦急的问徐昴:
“他怎么了?”
徐昴惊魂未定,喘息过后回道:
“不知道啊,那怪物好像会吸水。你知道是什么吗?”
毕芙查探一番沈娄的情况后,沉声回了两个字:
“肥遗。”
徐昴对这些不熟,问她:“那沈娄……没事吧?”
‘没事吧’三个字徐昴问得很心虚,因为看沈娄这瞬间干瘪瘪的样子,完全跟‘没事’两个字不沾边。
毕芙看见罩住沈娄身体的贝壳法器,问徐昴:“这是你的?”
徐昴点了点头,毕芙说:
“幸好有这个,要不然这家伙还真要没救了。不过我没办法,得带他回去找神君才行。”
第46章
时卿蹲在沙发前, 将被透明的贝壳法器包裹在内的沈娄从头看到脚,问:
“你们遇到肥遗了?”
徐昴裹着一条毯子坐在沙发末端,惊魂未定说:“应该吧。就是个一头双身, 长翅膀的蛇, 皮特别厚,我用剑砍它都没用。”
“就是肥遗, 我看到了。”
毕芙从饮水机接了杯水过来, 坐在茶几上, 用勺子给昏迷不醒的沈娄喂水, 想试试能不能用这种方法给他把身体缺失的水分补回来。
但可惜的是,沈娄仿佛成了个水绝缘体,一勺子水倒下去, 还是一勺子水流下来, 根本喂不进去。
毕芙连续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 时卿从旁说道:
“没用的,肥遗是旱兽,被它吸走水分,用普通的水是补不回来的。”
毕芙只好放下杯子, 把沈娄脸颊上的水渍擦干,她身上穿的还是沈娄跟她视频电话时的晚礼服, 能及时赶到救人, 可见她挂了电话就过来了。
徐昴有点看不懂,问她:
“喂,你不是挺关心他的, 那干嘛跟他装不熟?”
毕芙收起担心的目光, 白了徐昴一眼:“关你什么事?”
徐昴对此也有话说:
“怎么不关我事?我今晚之所以会遇险,还不是因为你把他甩了, 他失恋后伤心欲绝我带他去喝酒导致的?”
毕芙没好气说:
“谁甩他了?是我让你带他去喝酒的吗?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救了你们,你现在早就去见阎王了。”
徐昴不甘示弱的回嘴:
“见阎王?那敢情好啊,咱地府有熟人,我……”
“二位!”时卿听不下去,打断两人的拌嘴,对两人说:“能不能先把沈娄的水补回来,然后你们再吵?”
时卿开口徐昴当然会给面子,当即回了毕芙一记白眼,兀自把身上的毛毯裹裹好。
毕芙当然还没服气,但救沈娄确实比较重要,她问时卿:
“要怎么补水?刚才我试过了,根本喂不进去啊。”
时卿说:
“普通的水补不进去,那就只能用不普通的水了。”
**
半小时后,时卿带着徐昴和毕芙走出石上清泉,往马路对面的人民公园去。
“时卿,我们三更半夜来人民公园干什么?”徐昴眼观六路的问。
凌晨一两点的公园比一般街道还要僻静,昏黄的路灯下阴影丛生,透着暗夜独有的幽沉。
时卿停下脚步,往徐昴看去,徐昴面色一紧,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紧张的问:
“怎么?看见鬼了?”
时卿无奈一叹,说:
“松手。”
原本时卿是想让徐昴留在办公室休息的,谁知徐昴坚持跟她一起,时卿只好把他带出来。
但徐昴跟出来后,就一直抱着时卿不放手,这使她举步维艰,觉得自己背了一只巨大的包袱,甩不掉推不开。
徐昴意识到时卿的意思,尴尬的傻笑了一声,松开紧紧抱着时卿的手,改为抱她的胳膊。
时卿对他无语,但好歹把手松开了。
跟在一旁的毕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不懂神君看上这小白脸哪里,不过看在他临危时把唯一的法器让给沈娄用的份上,毕芙决定暂时不奚落他了。
时卿带着二人来到人民公园最深处,在一株被护栏围起来保护的青松前站定,树干旁竖着一块金底黑字的金属牌,上面写着树木的年份和来历,这株华山青松已经有一千年历史,依旧挺拔笔直,冬天也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神君,咱们不是来给沈娄找水的吗?水在树上吗?”
毕芙对时卿绝对信任,虽然理论上不太可能,但只要神君说一句‘水在树上’,她立马就能冲上去把树砍了。
时卿把胳膊从徐昴手中抽出,又把他和毕芙往旁边推了推,自己则退后一步,正色对着眼前这株青松拱手作揖,口中说道:
“敢问府君可在,吾等有事相求。”
府君?
徐昴和毕芙对望一眼。
两人正疑惑,就见青松枝叶一动,一道透明的白色身影从树干中走出,是个高挺俊毅,面无表情的青年男子,长身玉立,与青松一般挺拔。
徐昴觉得这男人看得有点眼熟,待他走近时才猛地惊觉:“是你!”
这位被时卿称呼为‘府君’的男人,正是跟季雯有来世夫妻之约的承云府君,他在季家的苍松被不信鬼神的季雯爸爸给砍掉了,这位一怒之下想报复季家父女,被在场的时卿和沈娄劝说后才作罢。
承云府君自行离去后,时卿把季雯当晚的记忆收走,想让季雯不必带着负担好好过完这一生,没想到他居然从季家搬到了人民公园。
“神君有何吩咐?”承云府君对时卿欠身回礼,问道。
时卿便将今晚他们遇到肥遗的事告知承云府君,说:
“被肥遗吸走的水分,等闲补不回来,但若以木灵之水慢慢滋养,就还有生机,恳请府君救娄宿星君一命。”
承云府君沉默片刻,毕芙也上前拱手作礼:
“求府君救命。”
承云府君没考虑多久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的请求。
时卿和毕芙皆松了口气,时卿主动让到一旁,对承云府君说:
“府君请。”
承云府君从护栏中走出,化出实体,跟着时卿他们前去救人。
**
石上清泉八楼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自从令人致郁的酸与妖兽被收服后,徐昴就让老张回归正常生活,不让他上夜班了。
沈娄被搬到办公室里面的房间,将他平放在宽两米三的席梦思大床上。
这里是徐昴当初给自己留的上班休息间,现在正好成了时卿的地盘。
毕芙给承云府君搬来一张椅子,请他入座施法,徐昴问:
“这个贝壳法器需要收起来吗?”
承云府君盯着那法器看了一会儿,又奇怪的看了看徐昴,问:“这是你的?”
徐昴点头,承云府君疑惑:“凡人竟能驱使法器?”
“呃……”徐昴一点也没谦虚,摊手道:“天分吧,哈哈。”
毕芙在旁酸酸的翻了个白眼。
“不用收,有这法器护着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