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云府君说完便坐下,将右手摊开托于胸前,片刻后,一滴蓝色的水珠出现在他掌心,慢慢凝聚成鸡蛋大小,承云府君将水珠送到沈娄身体上方,以法术催动,水珠开始自动旋转。
徐昴很用心的看着,忽然觉得脸颊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竟摸到了一手的水。
可他在室内,哪儿来的水?
徐昴疑惑抬头,就见整个房间里都布满了极其细小的水滴,一滴一滴的凝聚成团。
“时卿。”
徐昴用胳膊撞了一下时卿,让她看这奇景,时卿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解说:
“府君在借水。”
徐昴不解:“跟谁借?”
时卿用手指了指周围,徐昴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
原来时卿刚才说的‘木灵之水’指的就是字面意思,所谓借水,就是向周围的花草树木借,万物有灵,草木也不例外。
木灵之水汇聚不易,需要长时间施法,时卿对徐昴和毕芙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这里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咱们先去外面休息。
徐昴点头赞成,毕芙却一步三回头,不太情愿的样子。
时卿便不管她,兀自与徐昴出去了。
沙发很宽很大,时卿盘腿打坐,徐昴也学她的样子,不过坐了一会儿就困意来袭,没多久直接倒下,时卿动了动手指,把毛毯盖在他身上。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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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徐昴被闹钟吵醒,想起上午有课,赶紧爬起身,跟时卿说了声后就坐地铁回了学校。
七点半,老张来开门,商场楼下渐渐有了声音。
因为新店铺较多,难免有装修的噪音传出,时卿给没个店铺都施了个隔音屏障,使得装修的噪音不会传得太远,因为这个举动,还有不少店主悄悄打听商场用的隔音板品牌。
经过一夜的滋养,沈娄的脸已经差不多恢复成原本模样,蓝色水珠已经不再收集木灵之水,承云府君也在做最后收尾。
在床边守了一夜的毕芙总算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后,扭头对时卿说:
“神君,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助理找不到我又得麻烦。”
时卿看了眼还没转醒的沈娄,问毕芙:
“你不等他醒过来吗?”
毕芙摇头:“有什么好等的,他不没事了吗?”
时卿觉得有理,遂点了点头:“行吧。”
毕芙原本还等着时卿问她和沈娄的事,没想到时卿缄口不提,她反倒觉得奇怪:
“神君……不替他劝劝我吗?”
时卿莞尔:“劝你别抛弃他吗?那是你们俩的事,我劝哪门子?”
感情中不是谁嚎得厉害谁就有理的,外人不便插嘴。
毕芙感激一笑,她好怕神君开口劝她跟沈娄和好,那会让她很为难。
看着毕芙从办公室离开,时卿便继续坐回沙发打坐,大概过了半小时,办公室外传来季雯咋呼的叫声:
“呀——怎么回事!我的花,我的草,我的绿萝,我的多肉……怎么全枯啦?”
咋呼声过后,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季雯捧着一盆她心爱多肉干枯掉的‘尸体’走进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时卿,吓了一跳。
“徐太太,您来这么早啊。对不起,我以为办公室没人呢。”季雯说,她每天都会提早一些来上班,把前台和办公室里里外外都先打扫一遍。
“哦,没事。”时卿看了一眼季雯手里的植物,季雯立刻上前告状:
“徐太太您看,不知回事,我养的花草一夜之间全枯了。”她说着,又来到办公室窗台前,指着同样干枯掉的花草说:
“您看您看,这些也都枯了,怎么搞的?我明明都浇了水的,怎么会全枯了呢……我……”
时卿正想找个理由解释一下,休息间的门被打开,做完收尾工作的承云府君从里面走出,没想到办公室除了时卿还有别人,就这样跟站在床边咋呼的季雯对上目光。
季雯也没想到徐太太的休息间会走出一个不是徐先生的男人,她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但最终都在对上那男人目光时,所有的想象就自动全部否定。
这个男人,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时卿也是看见两人四目相对,才想起来两人的关系,赶忙对季雯说:
“小雯,你今天抽空去一趟花鸟市场,再买点新鲜的花草回来。”
季雯回过神,点头说:
“好的徐太太,那这些枯掉的……”
时卿说:“先放着吧。说不定还能长好。”
季雯有点怀疑徐太太的话,这些花草都枯成这样了,真的还能长好吗?不过她内心希望是真的,语气闷闷的回道:
“我知道了,徐太太要没什么事,我先出去,等会儿我再进来打扫。”
季雯说完时卿勉强笑了笑,打算转身的时候,想起来办公室还有一人,抬头也对那人也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才离开。
等季雯出去后,时卿来到承云府君身旁,解释说:
“我把她那晚的记忆拿走了,等她此生寿尽之时再还给她,小姑娘挺不容易的。”
承云府君既然答应给她留一辈子,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颔首道:
“无妨。”
时卿问他:“沈娄情况如何?”
承云府君回道:“差不多了,但仍需修养,我那有一些木系疗养的药草,回头给他取来一些。”
“多谢府君,不胜感激。”时卿说。
承云府君对时卿拱了拱手:“不必,告辞。”
时卿送他到门口,季雯正蹲在地上心疼的抚摸那些枯掉的花草,听见办公室门开了,赶忙站起来,约莫是站得急了些,身子一个踉跄,止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好巧不巧的撞在承云府君身上。
承云府君身板如松,被一个人类小姑娘撞一下自然不会动摇,反倒是季雯很不好意思,弹簧似的退到一旁,不知所措的低着头,两只耳朵飞速胀红,嗫嚅道歉:
“这位先生,对不起。”
承云府君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走了。
等他走了以后,季雯才敢拍着心口呼出一口气,这动作又正好被时卿看到,她尴尬的笑笑,对时卿问:
“徐太太,那位先生是您朋友吗?”
时卿说:“不知道他怎么认为,但对我来说是朋友了。”
“哦。”季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承云府君消失的方向,问:“那他……还会来吗?”
时卿听出她话中期许,问:
“你还想见他?”
季雯倒吸一口气,连连摇手表示:“没有没有,我,我就那么一问。他要是徐太太的朋友,那今后进出这里就不用登记了,就像沈警官他们那样……嗯,对,是这样的。”
她可能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刻意,所以说完后还自我催眠一番。
时卿但笑不语,在季雯而后红霞快爬上脸颊之前,时卿收回目光,回了句:
“他下午可能还回来吧,不过我不确定。”
先前承云府君说要来给沈娄送木系疗养的药,所以时卿才说他会来,只是时间不确定罢了。
**
沈娄是在傍晚的时候,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头疼欲裂,摸到手机后滑过接听。
“喂。”
只发了一个音,沈娄就觉得喉咙像火烧一样疼。
“头儿!还睡着呢?老黄说你请了两天假,我还以为你交女朋友约会去了呢。”
手机那端传来熟悉的调侃声,是沈娄警局的同事小赵。
“少贫,说事儿。”沈娄喉咙嘶哑得超级难受,挣扎着坐起身,看见自己身处陌生环境。
正疑惑,时卿端着杯温水进来递给他。
沈娄感天动地的接过水一口饮尽,还觉不够,又不好意思让时卿再倒一杯过来,于是就自己下床去找水喝。
他站在饮水机前一杯接一杯的饮水,手机里的小赵矜矜业业的汇报情况。
原来小赵之所以在沈娄的休息日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昨天他们的辖区内出了两件奇怪的命案。
受害人都是男性,一个是健身教练,一个是体育老师。
沈娄在接连喝下八杯水后,终于觉得喉咙没那么痛了,问小赵:
“死因呢?”
小赵说:“法医还在验,暂时怀疑是运动过度导致严重脱水引起的心肌梗塞。”
“脱水……”沈娄下意识重复这两个字,像是想起了点什么,小赵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下文,催促问道:
“头儿?你怎么看?”
沈娄现在觉得自己浑身不得劲儿,脑子里也空空的,只回了句:
“法医还没出结果,你先把资料发给我看吧。”
“好。”
小赵应声后就挂断电话,去准备资料了。
这时徐昴夹着电脑包,一脸疲惫的走进办公室,看见沈娄已经行动自如的醒过来,由衷夸了一声:
“哇,不愧是承云府君,也太牛了。”
沈娄听徐昴提起承云府君时有点懵:
“什么承云府君?昨天是你把我扛回来的?谢啦。”
沈娄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徐昴带他去酒吧喝酒,然后他喝得烂醉如泥,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徐昴看向时卿,眼神似乎在问:他还不知道?
时卿摇了摇头,回了句:“刚醒。”
沈娄还是觉得口渴,又起身去接了杯水,问徐昴和时卿:
“你俩怎么怪怪的?”
徐昴放下电脑包,对沈娄问:“你一点都不记得昨晚喝醉以后的事了?”
沈娄喝了两大口水,认真回想,然后果断摇头:
“喝断片儿了。”说完,他忽的面色一紧,徐昴以为他想起什么,鼓励他说下去,只听沈娄神色紧张的问道:
“不会是昨晚我做什么丢人的事了吧?”
徐昴、时卿:……
“你和徐昴昨晚回来的路上,遇到肥遗了。”时卿言简意赅的说。
沈娄愣在当场,杯子里的水溢出来才猛地回神,无比惊诧的问:
“肥遗?就是那个……喜欢干旱的王八羔子?”
时卿点头,沈娄却仍不敢相信,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毫发无伤的徐昴,质疑说:
“不会吧。我喝得不省人事,凭徐昴也能脱身?”
徐昴受到质疑有点不满:“啧,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凭我也能脱身?”
“是毕芙及时赶到救了你们。”时卿说。
提起毕芙,沈娄终于想起来一点自己昨晚喝醉以后,好像给她打了无数个视频电话……感觉有点丢脸,不过很快他就振作起来,欣喜问道:
“她特地去救我的吗?那她对我还是有情的,是吧?”
时卿和徐昴觉得这人的心不是一般的大,自己差点没命的事都没搞清楚,还有心思想那儿女私情。
“你被肥遗差点吸干,徐昴用法器救的你,毕芙是后来赶到把肥遗打走带你们回来的,然后我去请了承云府君,请他用木灵之水救的你。”
时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沈娄才终于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渴。
这时外面传来季雯甜美的声音:
“这位先生,您又来啦。徐太太在里面,您请进。”
季雯替再度到访的承云府君打开时卿办公室大门,拿出一个前台非常专业的态度把人请进门,试图刷新自己今早失态的印象。
承云府君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眸瞥了她一眼,就大步走入。
季雯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冷淡态度,无奈暗叹,见他们似乎有事要谈,便不再打扰。
承云府君将沈娄上下打量,觉得他恢复的还不错,摊开手掌,把一株鲜活的紫色小草取出,说:
“这是瑶草,将之种下,可滋补灵台。”
沈娄一揖到底,郑重道谢:“多谢府君救命之恩,今后若有驱使,在下必然听令。”
承云府君不喜交际,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兀自将瑶草送进沈娄灵台。
瑶草进入沈娄身体的一瞬间,沈娄就觉得通体清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润泽舒适,再没有刚才那五脏六腑干得要开裂的感觉。
“好舒服啊。”沈娄感慨。
承云府君点头算作回答,转身便要离开,被时卿喊住:
“府君留步。”
承云府君看向时卿,以眼神询问是否还有事。
时卿正要开口,就听沈娄的手机响了两下,应该是小赵把案件资料发送过来了。
沈娄打开资料翻看了两页就猛地抬头看向时卿:
“昨天夜里有两人遇害,具体死因还不明确,但从照片看来……”
沈娄把手机转过面给众人看,只见小赵发来的死者现场照片,竟然跟昨晚沈娄干瘪的模样极其类似,十有八|九跟昨夜出现的那头肥遗兽有关。
“这混账竟敢害命!”沈娄怒声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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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雯泡了几杯茶水送进来的时候,看见办公室里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她把茶水放下后,就赶忙抱着托盘出去了。
“上回是酸与,这回是肥遗,怎的这些妖兽一个个的都出来了?”沈娄看着惨死的两人,气愤异常的说。
“近来,吾感知天地间灵气有复苏现象,或许跟这些妖兽现身有关。”承云府君笔直的坐在沙发末端,神情严肃的说。
他原本是来给沈娄送药草的,时卿出言挽留,请他留下一同商议对付肥遗之策。
时卿说:“没错,正因灵气复苏,我等才从混沌中醒来。”
既然他们能醒过来,那妖兽自然也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