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面的乐清看了她们两眼,扫过卷发女士放在一边的包上挂着的钢琴协会的挂牌,眼中闪过思索,最终还是没有理会她们。
台上一曲奏了,前面的两个人脚步蹑蹑就要离开,一旁突然出现一声轻呵,两人望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一名年约四十岁的西装男子正看着她们,眼中明晃晃的嘲讽令卷发女士倍感屈辱,“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男人脸上虽有些风霜,可依旧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风华,一双凤眼微凛,看得人心尖一颤。
男子扫过卷发女士的包,更加不屑,讥讽道:“嘴上说着是特地来看秦先生的演奏会,却对于友人的误解一语不发,只一副光着急的可怜样子。怎么?你脑子里的水已经满到你嘴里了吗?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乐清停下了上前的脚步,靠在背椅上饶有趣味地看着男子怼那两个人。
卷发女士气得手指发抖,却还在可怜兮兮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刚刚秦先生在演奏,我害怕打扰别人才没解释的。”
她眼睛很大,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的眼睛,双眼漫上了一层水雾,鼻头都是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男子对于眼前的美色丝毫不给面子,讥讽道:“那结束了怎么不听你解释?拉着你朋友就要出去,生怕别人给她说些什么吗?”
卷发女士被戳中心事脸色一白,不知道怎么解释,看着四周射来的奇怪目光,她掐住手心,眼底迅速冒出几滴泪,“我也不是很清楚秦先生的奖,怕说错了,想出去查过了再跟我朋友说。”
感受到周围的目光缓和了许多,她微微舒了一口气,仍然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
林琳也不满男子这般对她的朋友,大声附和道:“有什么冲我来,欺负我朋友做什么?”
她这副气势凌人的样子惹得旁人对卷发女士越发同情,摊上这么个朋友,还真是可怜。
卷发女士心底暗喜,真是个傻子。
西装男子嗤笑一声,好笑道:“钢琴协会的人居然会不知道秦先生的荣誉?”他微抬下巴,指向卷发女士的包。
众人一愣,下意识去看卷发女士,只见她匆忙捂住包包,大家都没有看见。这时神助攻又来了,林琳又咋咋呼呼道:“怎么?钢琴协会的人就要知道她的荣誉吗?她哪来的这么大的脸?怎么不去联合国演讲啊?”
众人这下就算没看见也知道了,纷纷露出不屑的眼神。
钢琴协会可是秦先生一手创办的,进了钢琴协会的门,墙上就是秦先生的生平简介,怎么可能连她的荣誉都不知道?看来他们看走了眼,这不是堪比秦先生的新星,而是想把秦先生踩在脚下的红眼怪。
看见旁边的人都一脸的不屑,卷发女士再也撑不住掩面跑了出去,林琳还挡在她身前对西装男子怒目以视,见此连忙追了出去。
两人一走,场内立马恢复了安静,有人认出了西装男子的身份,预备上前问好,却被他制止,“私人时间,不论公事,各位还是继续欣赏演奏会吧。”
说完,他便转身也走了出去,看背影还有些匆忙的感觉。
乐清看着男子离开的方向,略扬起眉,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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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
乐清半倚在柱子前,好笑地看着刚刚还在毒舌怼人的男子小心地捧着鲜花,磕磕巴巴地说着祝贺。
“娇...秦先生...我是您的粉丝,非常开心今天能来...来听您的演奏会,请问...我能抱你一下吗?”他看见少年时的女神就这么站在他眼前,连话都不会说了。
秦娇蛾眉微蹙,男子连忙道:“不不,不抱也行。”
“您今天非常美。”说出这句话,他差点咬了舌头。
秦娇礼貌地冲他一笑,“谢谢你的喜欢。”
西装男子看起来有些激动,“我...我....”他看着眼前穿着一袭青色旗袍,姿态袅袅的人,眼睛有些红。
“恭喜你。”恭喜你终于走出来了,也恭喜我...
秦娇看着眼前眼眶微红的男人有些惊讶,“你...没事吧?”她递上一包纸巾。
西装男子接过纸巾,却没有打开,只珍重地握在手心,仿佛那不是一包纸巾,而是一块至宝。
他将手中鲜花递到秦娇眼前,“恭喜演奏会圆满成功。”
面对男子的鲜花与炽热的眼神,秦娇有些无措,除了丈夫,她从未接过旁人的花。
秦娇下意识移开视线,却在男人背后看见了自己的女儿,见她看过来,还冲她扬了扬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秦娇无奈地笑了笑,却被紧盯着她的男人以为是接受了他的鲜花,喜不自胜地将鲜花塞到了她的怀里。
男人在秦娇还茫然的眼神里往后退了几步,微笑道:“今天我还有事,下次会再来听秦先生的演奏会。”说完,便转身出了后台。
转身时,正好对上了乐清戏谑的眼神,他眉头微皱,却也没开口询问,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乐清还在扭头看着男人的背影,浑然不觉秦娇已经走到了面前。
秦娇轻轻拍了拍女儿的额头,温柔道:“回神啦。”
乐清回头看向自家气质绝佳的妈妈,神情专注,“秦先生,我是您的粉丝,您今天非常美,请问,我能抱你一下吗?”
秦娇看着搞怪的女儿无奈笑开,坚定摇头道:“不行。”
乐清委屈撇嘴,“为什么不给抱?”
秦娇正经道:“不给粉丝抱。”
乐清眼睛亮亮,惊喜道:“不给粉丝抱,那秦先生能给您亲爱的女儿抱抱吗?”
秦娇好笑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矜贵点头,“勉强给你抱抱。”
乐清咧开唇,伸手抱住了自己终于变回自信且强大的妈妈。
“妈妈...”
感受着妈妈怀里的温度,乐清幸福地将自己埋得更紧了些。
秦娇一手抱着花,一手搂着女儿,怀里的人还一直往里凑,她有些吃力地偏开头,“好了好了,又不是抱不了了。”
乐清埋在妈妈怀里,声音有些模糊,“就要抱就要抱。”
秦娇无奈摇头,嘴上嘟囔着“都多大了,还要抱。”
嘴上虽然这么说,搂着女儿的手却更紧了些。
外面有演奏完的钢琴家走进来,看到这场景,笑道:“哟,这是哪来的小粉丝抱得这么紧?”
秦娇笑道:“哪啊,这是我闺女儿,冲我撒娇呢。”
那钢琴家也是个有女儿的人,眼红道:“我家闺女儿怎么不抱我呢?”
秦娇回道:“这不是好久没见了,想我了,净会撒娇。”
那钢琴家称赞了乐清几句,与秦娇交流起育儿经验来,秦娇也感兴趣地与她交谈着,怀里还抱着女儿。
乐清满足地抱着妈妈,心中无限欣喜。
这是她回家的第七个月,也是她回家的第七个月。
一切安好,万事可期。
秦娇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拍了拍怀里的人,“好啦,再不放手就赶不上飞机了。”
乐清不情不愿地放开妈妈的腰,还不满地轻哼了声。
秦娇看得好笑,女儿醒了以后就格外黏她,一刻也不愿意分开,对她来说真是甜蜜的负担。
“机票呢?”秦娇整理着随身的包。
乐清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票,“这呢。”
秦娇视线落在乐清的衣袖上,怪道:“你把机票放袖子里干什么?没包吗?”
乐清张了张,尴尬地笑了笑,这...她能说习惯了吗?
秦娇一看见女儿眼神飘忽的样子就知道有鬼,她也不拆穿,将机票收起来放到包里,拉起女儿的手,“走吧,赶飞机去。”
乐清连连点头,跟着秦娇往外走。
耳边突然闪过几丝电流声,乐清奇怪地左顾右盼,这个声音...
她站在原地,眼神流露出些复杂的情绪。
秦娇已经上了车,见乐清站在原地不动,她催促道:“快上来,飞机快赶不上了。
“来了!”
乐清甩了甩头,将刚刚的幻觉抛之脑后,连忙跟着上了车。
第77章 [VIP] 幻觉
瀚城。
乐清搓着手掌站在路边, 双手紧握置于唇边呼着热气,想要为冰冷的手指多带些温度。
她盯着对面的剧院,等妈妈出来就一起回家。
她跺着冰冷的脚这么想着。
不多时,剧院门口人头攒动, 听演奏会的人都往外走, 感受到外面的温度, 他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将自己露在外面的肌肤藏进衣服里。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乐清抻着脖子去看,发现在人群最后, 纤瘦女人正慢慢往外走着,她冲她挥挥手,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在看见另一个逆着人流走的人影时, 乐清眼神古怪。
怎么又是他?
瀚城在北方,冬天冷得要命, 秦娇颤抖着肩膀,口中“嘶——”地一声。
肩头突然一暖, 她偏头去看旁边, 之前在后台见过的凤眼男子果然站在身侧,她松了口气,“又是你啊。”
男子微微一笑, “瀚城的冬天可不是大衣能抗住的。”
他意有所指地掠过秦娇身上的大衣,将她肩上的羽绒服拢得更紧了些。
秦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丈夫去世后, 除了女儿, 还从来没有旁的人关心她。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冲男子点点头, “谢谢你。”
男子看出了她礼貌外表下的局促,心头有些欢喜,“不客气。”
他就这么盯着她,看得秦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男子笑意更深。
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站在路对面正冲两人使劲挥着手的乐清无奈跺脚,有了后爸没了娘!
发现两人是真的看不见她,乐清只能等着绿灯亮起,抬脚往对面走去。
因为一片雪白,乐清也就没能发现往她这冲来一辆覆盖着雪的车。
“滴——”
一声长长的喇叭引起了乐清的注意,她转头看去,一辆车身全是雪的小车横冲直撞地朝她开来,她看见司机在狂踩刹车,可一点用都没有,车子仍然不受控制地往她撞过来。
秦娇也被吸引了注意,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卿卿!!!”
乐清来不及躲闪,也不能躲闪,因为她在那一刹仿佛被某种力量定在原地。
不仅是她...
不受控制的车、路边行走的人、惊恐的妈妈、还有闪烁的红绿灯...
全都静止了。
剧院旁边的钟鼓楼忽然敲响钟声,古朴的钟声荡漾在耳边。在有序的古钟声中,乐清眼前的景象在那一刻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满眼的白。
她仿佛站在一片无埂雪地间,天空在飘着大雪,四处茫茫,而她看着眼前的人,愕然不止...
.
她是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
带着士兵往北境深处巡视的谢霁踏在雪地间,长时间的白令他几乎失明,在她出现时,他险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穿得像一只臃肿的白熊,头顶上还戴着粉色的毛帽,她半张脸都掩在围脖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穿的可比他暖和多了,谢霁莫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真奇怪,他分明没有见过她,谢霁却觉得她异常的熟悉。
谢霁紧紧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异装女子,在她惊奇的目光下,谢霁刚要出声。
下一刻,他敏锐地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冲她袭来。
谢霁想也不想便往她的方向跑去,将她搂在怀里迅速躲开了雪豹的猛扑。
“谢霁...”
女子下意识地惊呼令他僵在原地,谢霁不可置信地去看怀里的人,大幅度的动作令女子的围脖掉落,掩在围脖后的脸显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可他耳边有道声音告诉他,是她,就是她。
“你是我的幻觉吗?”女子恍然出声。
谢霁几乎要落下泪来,不,不是他的幻觉,怀中的温度明晃晃地告诉他,她是真的,她真的回来了。
耳边忽然出现古钟敲响的声音,眼前的人变得模糊起来,刚刚还被他抱在怀里的身体越来越透明...
在谢霁目眦尽裂的视线下,女子消失了..
在一片白雪中,唯一的色彩消失在他眼前...
身旁的士兵轻轻推了推站立不动的将军,“将军...将军!”
谢霁恍然惊醒,眼前只有白茫茫的雪地,身旁是与他一同出来的卫兵,那抹粉色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他惊惶地四处张望,却只能看见空无一物的雪地,没有掉落的围脖,没有扑上来的雪豹,也没有突然出现的她...
谢霁迷惘地看着这大雪纷飞的北境,天地茫然一片,真的只是...幻觉吗?
......
钟楼的钟鼓敲响,乐清猛地抽回心绪,那失控的小车撞上了前方的路灯,而她正好好的站在路边。
秦娇奔向她身边,惊惶地检查着女儿全身,她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卿卿...卿卿。”
乐清连忙安抚,“妈,我没事,真的没事。”她在秦娇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