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她却觉得孤独，除了爷爷，好像谁也不在意她此刻的感受。
水梨侧过脸，把手机拿远一点。
她想说很多。
想说，每天不停练习很累。
想说，因为别人牵肠挂肚的感觉很难受。
想说，她好想爸爸啊，怎么才能再见他呢。
想说，好像世界上除了你和爸爸，是不是再也没有人会爱我了。
但是话到嘴边，千般情绪不适合说出口，于是便只是一句。
“想你了……”
第18章 [VIP] 18
回到宿舍, 一推门。
成橙立刻过来，举着手机，震惊道，“阿梨, 你看到秦仪鸾发朋友圈没？”
水梨收回眼, 说, “看到了。”
“你高中同学怎么可能和秦仪鸾在一起了！他是不是审美不太好啊？”成橙仍是不肯相信，“阿梨，你看下你高中同学的朋友圈，看他有没有发？”
水梨舔了舔嘴唇, 有些不想动。
情绪还是在飘飘浮浮的，没有落地，有些疲惫。
祁屹周的存在, 好像就是在提醒她。
有那么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她的心思。
不受控。让她都不像她自己了。
她应该离这种牵肠挂肚的情绪远点, 才能不让自己受伤。
但理智是如此清醒，情感却随着成橙的话, 莫名其妙起了点波澜。
好像探到了细枝末节的线索, 给了点希望。
点开祁屹周的朋友圈，依旧是【朋友仅展示三天的朋友圈】。
并没有新的。
而且头像，也不是和秦仪鸾头像配套的海绵宝宝。
“阿梨啊, 这是什么情况？秦仪鸾那边说她如愿以偿，你同学这边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秦依鸾她得谁的愿？…… ”
思绪随着成橙的话一顿, 水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但是不发朋友圈不换情头这些虚幻的外在的东西, 都比不过晚上亲眼所见的，祁屹周出现在京舞来得致命一击。
如果不是为了秦仪鸾。
好端端的, 祁屹周怎么会来京舞？
怎么连那么偏僻的博远楼都恰好知道？
水梨吸吸鼻子，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探究得那么清楚，像自己给自己添堵。
-
周六上午，水梨和楚阔合了一遍动作。
效果还不错。
楚阔却没有很满意，“我们俩可以，但是不知道秦仪鸾来了会怎么样。下下周就要演了，她怎么训练还是不来。”
水梨缓了缓呼吸，直起身。
她隐隐觉得秦仪鸾应该是忙着找祁屹周去了，却不想把这话说出口。
只默不作声地垂眼，听楚阔叹气。
就算刚刚的效果还不错，她们也没掉以轻心，毕竟在舞台上随时有可能发生任何情况。
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每个动作都深深地刻到骨子里，形成肌肉记忆，以实力应万变。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楚阔收好东西，踏出门的那一刻，突然转身问，“水梨，跟我吃饭吗？”
水梨慢半拍地回神，她还想再练会，但是又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犹豫两秒道，“好。”
一路上，她们谈着对舞剧的理解，很快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水梨抬眼一看，正好是杨李生日那天去的老馆子。
楚阔先点了自己想吃的，又把菜单递给水梨，“看看你想吃什么，这家我常来吃，味道还可以的。”
水梨接过菜单，她还记得上次成橙说的它家做什么都要放点辣。
于是盯着菜单，谨慎地加了一份上次喝过的海鲜砂锅粥。
他家上餐的速度依旧很快。
楚阔把她点的海鲜砂锅粥放她面前。
水梨道谢，又顺手把烫过的碗筷放了一副在楚阔面前。
“天啊，水梨，你好会照顾人啊。”楚阔道。
水梨温声笑了下，“没有，只是顺手而已。”
低下头，她舀了一勺海鲜粥。
粥很烫，正咕噜咕噜冒泡，几点葱花点缀在瓷白的汤勺里，看着清淡又不失风味。
水梨边听楚阔分享核心力量怎么加强，边拿着汤勺轻轻地吹。
思绪分了两半。
等汤勺不烫了，她下意识地放入口里。
刚咽下，那瞬间，一股惊人的呛意直上天灵盖，而后是慢半拍的辣意，嗓子都像在灼烧，火辣辣的疼。
“快，喝水。”楚阔忙递过来水，又着急道，“怪我，都没和你说，这家做什么都会放很多辣椒。”
“……”
耳廓嗡嗡作响，喝过水后好一会儿，水梨才回神。
楚阔的话像倒带般汇入脑中，伴随着火辣辣的灼烧感，勾起回忆。
脑中开始播放杨李生日时的景象。
她分到了一份，不知道谁点的，点多了的海鲜粥。
成橙、付雪楠都觉得很辣的同时。她却觉得不辣，还好。
而后，成橙问，“阿梨，你这么能吃辣吗？”
她的回答是：“可能能吃吧。”
回忆像一帧一帧的电影。
被主观意识拉成0.5倍速，暂停于祁屹周听到她说话的一瞬间，稍抬起的眼睑和那一声压在嗓子里的低笑。
“水梨，好点没？我忘了给服务员说，让他们做清淡点，他们家不特意说，都是直接默认辣的，真是不好意思啊……”
“已经没事了。”水梨回神，顿了顿，“其实我也来过这家店，也是喝的海鲜粥。但是很奇怪，上次喝的粥却一点都不辣，我明明没有和服务员说过。”
楚阔被她的话勾起好奇心，问，“那是不是服务员拿错了？”
脑中思绪有些多，水梨不敢做出笃定的回答，只慢慢地说，“……我也不清楚。”
这事就翻了篇。
等待结账的时候，楚阔在和人微信聊天。
水梨就捧着热水，热意从指尖往上泛，指尖多了点粉，而后她不期然地想起了一件小事。
方清和叔叔还没确定恋爱关系之前，水梨偶尔会在校门看到叔叔。
理由是送她回家。
水梨不会拒绝，但是也不会主动去接受。
事实上，水国进去世以后，家里已经有了大变。
甚至爷爷都会说，是他们对不起方清，导致方清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要水梨多体谅方清。
所以没过一个月，方清嘴里出现了叔叔的名字，她也变得经常不回家。
水梨却不会充满抗拒。
水国进的去世好像带走了她的一部分，她变得很多。
她出乎意料的，对水国进去世，对方清极有可能有了新男友等等，接受得很坦然，也可以说是没有感觉一样。
好像她根本不爱水国进。
伤心是从，方清不在家的夜晚，家里静悄悄的，她一遍一遍去听水国进给她发过的语音，看他发过的朋友圈，从某一处发现他没有被丢掉的剃须刀开始的。
一点一点，往上泛滥，走不出来。
那段时间虽然表面上，她还是那个水梨，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偶尔盯着虚空发呆，回神后才发现她竟然在泪流不止。
她明白，一个年轻丧偶的女人，总有那么一天，或早或晚而已，她能做得不多。
也是那段时间，她和祁屹周的流言不知怎么的，就开始了。
事实上，先开始的，不是她和祁屹周的流言。
而是说她和社会人谈恋爱的污蔑。
社会人指的是叔叔。
有同学撞到，叔叔在校门口等她，叔叔过分年轻，比方清小了一轮的年纪。
和她站在一起，引起了某些恶意的揣测。
水梨起初是不知道的，她被水国进保护得很好，对人的恶意分辨得很迟钝。
污蔑沸腾了一阵，甚至越传越离谱。
“六班那个舞蹈生平时清高得不得了，没想到背地里是这个样子。”
“所以她清高什么，都愿意当人小三了。”
“小三算什么，她还要退学和人在一起。”
“……”
这一切水梨都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好像自己走到那儿都有异样的目光，甚至吃饭，和人坐在一张桌子，那人都会立马端起餐盘，换个位置坐。
一切都是隐形的。
她被包裹在其中，不明白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感觉没错。
但是就算感觉没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有次，她练完功回来，是课间操时间。
教室没人。
她慢慢剥颗水煮蛋，还没剥完，身旁突然阴影散落。
抬头，是杨李，他表情严肃，看着她，“梨子，你知道最近的事吗？”
水梨脑子一懵，摇头。
“之前你叔叔来接你，不知道哪个傻逼说你和你叔叔在谈恋爱，传到现在，已经说得很难听……”
杨李知道她家的事，也清楚地知道，那人是方清的男朋友。
“你看要不要解释一下？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来。”
整个事件顺着杨李的话被串联起来，水梨弄懂了最近的异样眼神是因为什么。
思绪还未归位。
一道更高大的阴影压过来，杨李抬头，就看到祁屹周站在他身后，眼睑敛着，模样看着挺不爽。
杨李知道他的脾气，连忙从座位上起来，嘴里噼里啪啦地开始吐槽，“梨子，你同桌到底是个什么狗嫌脾气，不就是坐下他座位吗？还摆脸色……”
祁屹周没搭理他。
杨李自讨没趣，又转移话题道，“梨子，刚刚的事你考虑一下啊，我都在。”
水梨朝他笑了下，点头。
杨李走后，祁屹周微微侧身，像是闲得无聊，撑着腮帮子往她这边看。
水梨没注意到，把水煮蛋包起来放在课桌，拿了支笔勾勾画画，想能怎么办。
解释是很容易的，一句话的事。
那是是我妈妈的男朋友，我喊他叔叔。
但是背后的引申意义——为什么方清要找男朋友，却会被不可避免地触碰到。
也不可避免的，会提到水国进。
在所有人面前说出自己父亲去世，不是件容易的事。
像剥开还未愈合的伤口，鲜血淋漓，水梨承受不住。
她以为还有时间用来思考。
却没想到，下课的瞬间，几个人围了上来，不太熟悉，甚至可能都不一定是同班同学。
其中有个女生，坐在了祁屹周的座位上。
她状似亲热，叫她的名字，“水梨，你给我们讲讲呗。”
水梨还未反应过来，女生又俯身，恶意满满道，“讲讲——”
“你怎么做的骚婊、子。”
第19章 [VIP] 19
教室里没多少人, 窗户开着，有微风进来，吹得书页簌簌作响，却马上被几声尖利的笑打破了平静。
水梨抿抿唇, 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们。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攻击她, 还是用这么不好的话。
从小到大的教育, 也没有告诉她，该如何对这种攻击做反应。
倏忽，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走廊的窗台。
水梨看见，祁屹周套着件宽松的连帽卫衣, 下颌线微敛，眼皮子耷拉着，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懒散模样。
就这她盯着他的短短几秒, 他已经越过窗台，距离座位, 越来越近。
一步。
两步。
三步。
像踩在她的心跳上。
水梨不想祁屹周看到这个画面，侧过脸, 企图和这几人解释这一切, 只是还没开口。
为首的女生下定义般和人说，“仗着自己是舞蹈生，平日里多清高, 这个不搭理，那个不搭理的,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她没指名道姓, 身后的几人却立马对着水梨讥笑了起来。
仿佛从这短短一句话中, 获得了什么胜利。
不怀好意的笑声还未落。
高大的阴影自上而下地压了下来。祁屹周站定，眼皮微掀,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神色不咸不淡，甚至带点不耐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