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一场玄而又玄的教学。
水梨满脑子都是“习惯”、“分寸”、“暧昧”、“危机”、“主动”，却一点也没懂到底该怎么操作。
很明显，付雪楠也是同样的想法，“你说的都是什么大道理啊，没有具体的方法可以教的吗？”
成橙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来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付雪楠默了，“一看就是董明辉追的你。”
成橙笑得尴尬，转头对水梨说，“阿梨，你别着急，我给你问问我身边的恋爱高手，肯定有人知道的，然后我们再来演练一下，争取让你一举拿下你高中同学！”
“……”
水梨笑了笑，温声说好。
-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演练机会来得这么快，甚至不是有演员配合，而是当事人自己，就那么降临了。
当天晚上，水梨从练功房出来，时候已经不早了。
天色黑得厉害，路灯烧出连城一排的白炽线，树枝婆娑又肆意，在寒冷的夜里，像张牙舞爪的冰雕。
水梨哈出口气，雾气上泛，手起了点暖意。
手机屏幕倏忽一亮，点开一看，竟然是祁屹周发来的消息。
许是因为自己对他怀了些莫名的觊觎心思，只是个消息，都没点进去看，一股心虚感已经往上泛。
明明知道他不可能知道，但是就是控制不住。
水梨舔舔唇，勉强把做贼心虚感压下去。
点开。
祁屹周：【这周慕洲家里没人，我给他辅导功课，以及周末给你开门。】
“……”
下午她在想怎么追人，晚上祁屹周就说，这周他会都在慕洲家。
那么，这不就是第一步，让他习惯她的存在吗？
像有如神助，伴随着说不出来的雀跃。
水梨轻轻踮起脚尖，开始敲字，【好的，周末我会准时过来的。】
再选了个收藏里的小熊转圈圈表情包。
还没发出去，水梨盯着手机屏幕，脑中莫名出现把尺，衡量着每个标点符号。
她不是个经常用表情包的性子，和祁屹周说话，也都是客套又生疏的，“收到”、“好的，谢谢。”
现在突然发了表情包过去，会不会有那么点显眼的喜悦和直接，摆明了她很期待去一样。
犹豫片刻，水梨删掉表情包，再点击发送。
……
往前走了几步，水梨不期然想起，成橙刚刚说的，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把握好分寸，似有似无地抛出些暧昧的信号，让他对你产生兴趣”。
这着实是水梨有生以来见过最困难的阅读理解了。
每个字都是理解的，但是组合在一起——她只看懂了，要抛出些信号。
迟疑了几秒，水梨好不容易找到共同话题，打字问：【慕洲今天学习怎么样？】
等了会儿，祁屹周没回复。
水梨摁熄屏幕，加快脚步，往宿舍走。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和祁屹周说话，需要在个空闲的时间、空间来进行，否则容易负荷不过来。
到了宿舍，刚坐下，他的消息就传来：【等着。】
水梨盯着消息半晌，指尖有些发凉。
明明她只是问慕洲的学习情况，这不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吗？有什么需要等的。
是不是和她聊天太没意思了，所以祁屹周才冷冷淡淡地回复个，语焉不详的“等着。”
代表着聊天结束。
-
睡觉之前。
成橙仍在大谈特谈恋爱之道，她一晚上都在和人取经。
“追人最重要的就是，让他对你产生探究欲，想了解你。从而在了解的过程中，心动……”
水梨默默听着。倏忽，成橙叫她的名字：“来，阿梨，你举个例子，如何让别人起探究欲。”
水梨舔舔嘴唇，正想说“我不太会”，却忽地想起了晚上的事。
她问祁屹周，周慕洲今天学习得怎么样，他的回复是，“等着。”
现在结合，成橙说的恋爱之道想想，这不也是一种另类的，让人起探究欲的方法吗。
水梨组织下语言，“我可以在和他聊的时候，告诉他，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然后他问是什么的时候，我就说——”
“等一下。”
成橙看过来的目光带着欣慰，“阿梨你真是深得我真传，怎么今天怎么会钓人！离追到祁屹周不远了！”
水梨忍不住笑了笑，有些没敢告诉成橙，这其实是祁屹周用在她身上，然后被她偷偷给学会了。
-
熄了灯，宿舍陷入黑暗。
水梨再看一遍微信。
界面上空空如也，没有见到，说要她等着的那个人，发过来任何东西。
水梨叹了口气。
追人真的好难啊，完全摸不透对面的想法，也不知道他如何评价自己。
像裹着层迷雾，未知不可探，要是有什么追人速成班，或者有能看透人心理的超能力，就好了。
杂七杂八地乱想了一通，睡意上涌。
水梨正准备摁熄屏幕，屏幕却忽地一亮。
心重重一跳，水梨点开看。
祁屹周：【图片】
睡意一瞬间消失得彻底，水梨忙直起身，把图片放大。
图片里，周慕洲撅着嘴，一头小软毛乱糟糟的，像只小海胆，正对着作业抓耳挠腮。
书桌一侧，隐约可见一只手随意地搁在实木桌上，更显皮肤冷白。骨节分明，青筋痕迹很重，颜色对比下，很吸睛。
所以，发图片来的目的，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慕洲今天学习情况怎么样？
他那么一回答。
——你等着。我等会拍照给你看。
那么，他没有觉得和她聊天很无聊。
也没有不想搭理她，随便找句话敷衍她。
所以。“等着”就真的只是“等着”。
就是个时间概念。
水梨吸吸鼻子，再回望在等着过程中，自己乱七八糟的纠结忐忑，感觉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舔了舔嘴唇，水梨盯着图片里的那只手，思绪振奋了一点。
和祁屹周详细说了下，这些天她发现的周慕洲的薄弱知识点。
他回了个，【知道了。】
“……”
而后两人又失了话题，界面只剩下个空落落的“知道了”。
他好像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也就代表着，今天的对话可以结束了。
水梨却有点不愿意，捧着手机，绞尽脑汁地思考要说些什么，才能把话题带下去，却怎么都找不到门路。
明明晚上成橙还夸她，快要出师了。
结果现在，真的实战了，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到，脑中一片空白。
水梨懊恼极了，最后只勉勉强强憋出了句：【怎么还不睡？】
还是那种，一发过去，就觉得不合适的话。
不是她自己拉着人问周慕洲的学习情况吗，现在还来倒打一耙，问他怎么还没睡。
而且，这也有点超过应有的界限。
像是已经到了，可以嘘寒问暖的男女朋友阶段。
怎么还没睡呀？是不是在想我？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子里，耳廓一阵发烫。
水梨觉得这太刺激了，下意识找补地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周慕洲。】
几乎是同时。
祁屹周回复：【因为有人在等我。】
还没想清楚这是个什么意思。
祁屹周突然，又抛过来五个字：【我说的是你。】
“……”
我说的。是你。
你在。等我。
不同于她的找补，祁屹周简直，直球得不可思议。
脑海中卷起一阵滚烫的热浪，指尖攥紧手机，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她的确在等他，但是也不是这么直接地等。
像一脚跨过悬崖，什么东西岌岌可危得可怕。
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苦无章法。
水梨下意识地看向成橙的床铺，她好像非常，需要个场外救援，告诉她下一步怎么做。
只是借着月色，可以看到，成橙早已经睡熟了。
手里的手机瞬间成了烫手山芋，水梨侧回脸，恨不得自己没起这个话头，也比这种，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复，所以一直不回复，僵持在那儿的局面好。
这个时候，手机屏幕忽地又一亮，心跳停了两拍。
水梨硬着头皮，点开，是一道语音。
这是祁屹周第一次给她发语音，来不及高兴或者别的，他的声音便已经传出来，慵懒微散。
可能没听习惯，感觉有点和本人音质不太一样，但是语气和态度，确实一模一样。
他道：“水梨，回我。”
颐指气使的。
第23章 [VIP] 23
他的音质很特别, 听一次就不会忘，在这种沁凉朦胧的夜晚里，像在耳边呢喃，沙哑撩人。
水梨情不自禁揉了揉发红的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 感觉很受不了, 分明快要入冬, 可热气不讲道理地，顺着脖子往上涌，热得她想蹬被子，想大口喘气。
这感觉无法忽视, 也无法抵抗。
水梨把自己重重埋进被窝，好像能暂时从这种感觉中逃离一瞬。
只是，马上, 又反应过来，摁亮手机, 于是语音再度响起——
“水梨，回我。”
他说的不是水梨, 睡了吗？不是水梨, 周末见。不是水梨，你在干嘛？
而是一句“回我”，好像回复他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
盯着聊天记录几秒, 被热气胀满的脑袋，勉强分出点神智, 她好像没说过那种特别的, 需要回复的东西吧。
那么。她需要回复什么, 能回复什么。
水梨咬着指尖，盯着手机屏幕, 心炸成一束一束的烟火。
好想原地消失，或者当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才能逃离眼前的处境。
可是，眼下的感觉却如此明显——祁屹周，正等她回复。
尽管隔着手机屏幕，但是他的压迫感，仍扑面而来，铺天盖地。
水梨不敢听到了当没听到，她慌得很明显，打字的手都在颤抖：【回、回什么？】
祁屹周像是在等她的回复般，很快：【回你该回的。】
天啊，谁知道她该回什么。
这相当于，有个范围很广的题目，还没有给出任何线索，就让她解答，说不清的迷茫与慌乱。
水梨舔了舔嘴唇，怕他久等，急急地翻了一下聊天记录，然后落眼于：【周末我会给你开门。】
好像达成了约定。
她思考再三，小心敲字，像回复这个约定般：【周末见。】
“……”
许久，都没等到祁屹周的回复。
水梨抿抿唇，从极热到极冷不过一会儿。
为什么不回复？是在忙吗？还是觉得她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于是兴致大失。
水梨收紧指尖，有些懊恼又有些烦闷。
不知道是对谁，恨不得跳起来，揪着祁屹周的衣领，问个清楚，但是水梨又没这个胆子。
事实上，她都不敢让祁屹周知道，她对他有那个意思。
-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
天才微亮，远方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直起，灼亮起霜泛白的校园。
水梨做了半个小时的平板支撑，用来增强核心力量，待收起瑜伽垫，换了身干净衣服。
太阳正好直照宿舍，成橙和付雪楠悠悠转醒。
吃过早餐，三人去练早功。
行至的路上，成橙眼尖，老远就看见秦仪鸾，立马拉住水梨和付雪楠，拿眼神示意，慢点，别被秦仪鸾看到了。
待秦仪鸾走过去，成橙才嗤道：“大早上的，怎么遇见了她，真晦气人。”
付雪楠关注的则是另一个方面，“怎么感觉她脸色那么苍白？”
“管她呢。”成橙道，“估计是被人发现了，她自导自演，面上难堪吧。”
又转头给水梨说，“好阿梨，你要加油追你高中同学，到时给秦仪鸾看看，什么叫自不量力。”
付雪楠倒是不这么想，“秦仪鸾的性格才不会觉得自己自不量力，她估计只会觉得，阿梨抢了她的男朋友。”
成橙默了片刻，骂了句，“神经病啊，阿梨和祁屹周在一起，从头到尾，有她什么事。”
水梨安静地听着，她没有觉得，追祁屹周是件容易的，一定有在一起的事，昨天她发过去的话，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明明她说的是疑问句，以问号结尾的，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有个答复。
但是祁屹周没有给。
水梨吸吸鼻子，忍不住道，“追人好难啊。”
“追人本来就不简单呀，更何况你一上来就是，你高中同学那种地狱模式。”成橙神色促狭地撞了撞水梨的腰，“换个普通的，我们阿梨勾勾小手指，岂不是立马就手到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