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梨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给爷爷买的羽绒服,他平时不舍得穿的,可是今天他却穿上了。
原来他也在默默算着日子。
眼眶有些发湿,她下意识去拿口罩,想挡住一切痕迹。
只是口袋里,百元纸币崭新的触感鲜明。
很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爷爷把钱塞进去她的口袋里了。
所有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她觉得自己不孝。
奶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水国进也去世了,平时爷爷能和谁说话?
他会不会摔倒,会不会孤单,会不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会不会一年都在等着她回来,等着她和他一起吃饭。
只是她却很没孝心地,每次回来一会儿,就走,又把爷爷一个人丢下。
尽管这样,他还是把他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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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京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水梨和祁屹周见面的时间都没有,便投身到莲花杯的训练中。
她和楚阔是参赛选手中唯二的两名大二生,自然而然承受比别人更大的压力。
每天训练下来身体都要散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每天最想的事就是多睡会儿。
好在她们都是很有韧性的性子,十点排练完,还会很自觉地挤出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多练会儿。
时间在她们的排练中,不知不觉地过。
指导老师怕这段时间练得太狠,给她们放了个小假,从年二十八放到初二五天。
楚阔临走前,还给她打了招呼,“我走了,阿梨你不回家吗?”
水梨摇摇头,和她说再见。
人都走了,舞蹈房倏忽空了下来,大得辽阔无边。
再训练了一会儿,水梨起了身,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余额。
两次回宁城,花了不少钱,哪怕她有补课的收入,也只能勉强填平。
更何况,下学期,她还不一定能抽出时间给周慕洲补课。
想了想,在朋友圈里翻出个工作中介发的招工信息——
超市里的百事可乐销售员,过年期间,每天工资三百,从早上十点干到晚上六点。
她可以干三天,赚九百块钱,水梨报了名,填好了个人信息。领队通知她,明天正式试工。
水梨边拉伸,边把要兼职的事告诉祁屹周。
祁屹周顿了几秒,“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听得出来,他有些不乐意。
他是很典型的狮子座男生,霸道又护短,每次出去都喜欢自己结帐,但是水梨却不那么理所当然地接受。
水梨笑了下,“不辛苦,我想试试。”
祁屹周沉默会儿,问,“那我可以下班来找你吗?”
水梨想了想,“不用了吧,兼职的超市离学校挺近,我兼职完就回去练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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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职的时间过得很快,她每天需要扛数不清的大瓶百事可乐,一件十二瓶,她扛得不算轻松,只是和第一次的毫无章法比,她已经掌握到发力的诀窍了,也算是一种进步。
工资是日结的,她留一百,当生活费,剩下的都打进爷爷的卡里。
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很满,兼职以外的时间,就用来练舞。
到了年三十那一天,超市的人叠得满满的,红灯笼高高挂,她搬可乐都搬不过来。
下班,领工见他们今天都累得够呛,给每个人多发了小红包。
她给爷爷打电话,爷爷挺高兴,问,“梨子,干嘛呢?”
“往学校走呢。爷爷想我没呀?”水梨问。
“想!梨子,你别给我打钱,爷爷有钱用,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水梨脚尖轻轻点地,说,“我也有钱用,我找到个很好的工作,不累,一天还有三百块呢。”
“呦呵,怎么这么高?”
“节假日三倍工资呀……”
聊了会儿,挂了电话。
她慢慢往学校走,从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走到一座安静的空城。
本就学生走得差不多的学校,大年三十更是静得可怕,整个校园只有吹吹落叶的沙沙声,以及她的脚步声。
冷冷清清,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平日里热闹得不像话的地方都空了。
水梨脚步放慢,在踩着树叶的咯吱咯吱声中,慢慢想,祁屹周现在在干嘛呢?
是不是正在和家人在一起?
说起来,他今天好像很忙,也只早上匆匆和她发了句早安,便没了消息。
水梨不像之前那么患得患失,只是下意识想他。
特别在大年三十,这么一个日子。
学校的便利店是唯一开着的地方,她买了个蛋糕,结帐。
老板扫码,“新年好,小姑娘大过年的不回家,一个人留学校,这么努力啊。”
水梨笑了笑。
攥着蛋糕往外走,她没太留意前方,然后就撞上一堵温热的身体。
水梨下意识抬眼,撞上了一道漆黑的视线。
还没反应过来,天空忽地炸起了烟花。
绚烂的色彩在他脸上捎出几分痕迹,可以清晰地看见,和以往的淡漠不同,他的视线里带着琐碎的笑意,星星点点,似九月流火。
这一瞬间,像是命运相遇时的告白。
一切静谧而缓慢。
小而老旧的便利店门口,温和而缤纷的风撩起她的头发探过他的脸颊。
他感觉到了,轻轻动了动指尖,抚下发丝,别到她的耳后。
触感很痒,因为他动作轻得厉害。
便利店的老板正好出来锁门,见到他们,询问道,“帅哥,你也买东西吗?不巧了,我着急回家,准备关店了。”
祁屹周对老板笑了下,又抬了抬眼,看她,目光挺直接的,说,“没事,已经够巧了。”
第48章 [VIP] 48
水梨微愣:“你怎么来了?”
祁屹周散漫答:“过来看看你。”
水梨哦了声, 和他并排走。
他问:“吃晚饭没?”
水梨举了举手里的蛋糕,“还没,在这里。”
祁屹周看过来,“就吃这个?”
水梨点头。
自从水国进去世后, 她的新年观念就平淡得厉害, 也没什么今天要吃点好的意识。
祁屹周啧了一声, 没看她了。
两个人往前,祁屹周步子大,比她先行半步。
行到中途,水梨停步, “我们刚刚是不是走错了路,回我宿舍的路在那边。”
她才发现她一直在无意识地跟着他走,明明她才是京舞的学生, 可他动作神态表现出来,却是一副对京舞很熟的样子。
祁屹周看了眼, 淡淡道,“没错, 不回宿舍, 去我那儿。”
“……”
水梨微顿,从他的举动中悟出了什么,看了眼右手, 有些犹豫,“那我的蛋糕怎么办?”
她其实也不是很想吃, 只是不吃放着会很浪费。
祁屹周撩了撩眼皮, 看她几秒, 很勉为其难道,“我吃。”
“……”
水梨小声笑了下, “嗯”了声,把蛋糕放到他左手。
他自然而然地换到右手,左手空出来,握住她的右手。
这个瞬间,水梨突然有了种,大年三十有祁屹周陪的实感。
-
祁屹周租的房子没准备什么菜,他们先去了趟超市。
水梨习惯性往手推车的方向走过去,只是这次车稍微有点难拉出来。
刚准备两只手一起使力,他的手覆盖在她的上,骨骼感鲜明,用力时青筋痕迹明显,也不可避免地挤压她的手。
“咔嚓”一声——
伴随着手推车被拉出来的声音,她的手被祁屹周放下,有些麻但是不疼。
她缓了缓,反应过来,追上他。
他们现在在生食区,祁屹周眼皮子耷拉着,随手挑了些蔬菜和肉类,放进车里。
信手拈来,很闲适自然。
他会做饭这件事在这个瞬间像是多了点实感,哪怕水梨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也不免对他选的东西多了几分好奇。
她情不自禁踮起脚,仰着头,视线看向他手上正拿着的物品。
被他发现,指尖往半空抬。
水梨下意识追随而去,正好撞进他捎着几分笑意的眼眸。
她放下脚尖,觉得他诚心,说他,“幼稚。”
祁屹周挑了挑眉,“嗯?”
水梨不敢再重复,缩了缩脑袋,跟在他身后。
他好像对食材真是很了解,水梨拿着一捆青菜一根一根仔细观察的时候,他已经选好了。
而且比她精心挑选的青菜看着还要水灵。
几次下来,水梨放弃了。
她得承认,姑且不论祁屹周的厨艺怎么样,他在购买食材上的造诣绝对是很厉害的。
只是衬得她有点无所事事,水梨下意识张望一圈,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感觉,她咬了咬嘴唇,叫他,“祁屹周。”
祁屹周侧身选牛排,“嗯?”
水梨指了指手推车,轻声和他商量,“可以我来推它吗?”
“……”祁屹周动作一顿,偏头看她,“怎么,无聊了?”
水梨愣了下,点了点,又摇头。
她也不知道怎么为什么要推车。只是觉得闲着是她不该有的状态。
祁屹周盯着她看,也许是误解了她的意思,慢悠悠地勾唇,降尊纡贵般,“手可以给你牵。”
“……”
像是说,给她牵了手,她就不无聊了。
黄金做的手吗?
但是哪怕心里是这么想,水梨却还是乖乖牵上了他的手。
于是他们的状态就变成了,他一手推车,一手牵着她,有时遇到要买的东西,他停下推车,单手选。他们牵着的那只手从来没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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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他租的房子,也许是来过两次了,她没有上次那么紧张。
她悄悄地看了一圈周围,视线被阳台吸引,和室内的冷质不一样,阳台那儿晕了三分之二的暖光光线,清润温暖。
“我可以去那儿看看吗?”水梨指了指阳台。
祁屹周头也不抬,掐断电话,“随你。”
水梨往阳台走,入目是一团团肉嘟嘟的小植物,色彩鲜艳,像吃胖了的小莲花,正懒乎乎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叶瓣上还有一层薄薄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霜粉。
她不自觉地凑进点看,想弄清楚那是什么,后脖忽地被个大手捏住。
像被掐住后颈的猫,水梨浑身一颤,立马扭头。
对上祁屹周的视线,他换了身衣服,整个人有点居家时的闲适舒缓味道,视线却有点利,“凑这么近,不怕掉下去?”
水梨才发现她好像离开着的窗有点近,忙站直了身体,指了指小植物,转移话题,“这是你养的吗?”
祁屹周看了眼:“嗯,我妈养不活,硬塞给我的。”
他好像没觉得把这么多植物养得很好,是件很厉害的事,水梨情不自禁地看他。
觉得他这个人有点出人意外的厉害。
他要是说他会射击会钢琴会篮球,她可能都不会意外,毕竟这与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违和。
但是他说,他会选菜会做饭会养小植物,就有点新奇。因为和他本人人设完全不一样。
可细想又觉得很正常,他确实是这么个人,耀眼炙热,拥有很多热度,能把她的生活点亮。
这样的人,会这些完全不奇怪。
祁屹周拍她脑袋:“发什么呆?不乐意过来帮忙?”
水梨回神,连忙摇了摇头,跟着他到了厨房。
她负责洗菜,他负责切菜。
很快,料理台上摆满生的菜品。
水梨不会做饭,不知道下一步要干嘛,站在厨房,稍微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碍眼。
祁屹周,“没你事了,出去玩。”
水梨顿了顿,有些犹豫:“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在家的时候,哪怕没有要做的事,她也要找事做,才不会被叔叔的母亲指责。
祁屹周拆开盐袋,没看她,“嗯。很简单的事,没必要两个人。出去关门。”
水梨关了门,步子松了下来。
她头一次觉得别人在忙,她却悠闲地玩是件不太重要的事,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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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多久,厨房门重新打开。
他从厨房里出来,还是那么个松闲模样,指尖都是冷白的,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做过饭。
祁屹周看过来,“去端菜。”
水梨随他的指令动。
两个人。
他做了两菜一汤。
水梨有些紧张地夹起一筷子青菜,入口,味道不咸不淡,甚至称得上很好吃。
她眼睛一亮,给他比大拇指,连声说,“好吃。”
祁屹周勾唇,故意刁难她,悠哉悠哉道,“没别的?”
“……”听到这话,水梨愣了几秒,觉得他得寸进尺得挺厉害,没看他,慢吞吞敷衍,“祁哥你太顶了。够不够?”
“不够。”祁屹周啧了声,扬眉,“太抽象,更具体一点。”
水梨不想他那么嚣张,用一种声音有点小,但他能听到的音调吐槽,“你一个居家好男人要怎么具体顶?”
祁屹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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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
水梨虽然不在意年三十要吃好的,但是却一定要看春晚。
和他不同,祁屹周没有这个习惯,他在阳台那儿,接着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