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梨收回视线,和爷爷打了电话,说新年好。
可能是春晚质量有点下降,水梨看了会儿,眼皮子就有些耷拉,强撑片刻,思维都是混乱的。
祁屹周似乎叫过她,“去客房睡。”
“不……我要看、倒计时……”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复,最后的思维断于闭眼的那一瞬间。
再次清醒,是被他叫醒的。
她稍稍有点起床气,要缓一会儿才行。
这个时候思维都是空白的。
时间慢慢地推拉,理智回笼的那一刹那,水梨听见电视传来播报声。
“新年倒计时,九——八——七……”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快速倒数。
她下意识找祁屹周的身影,他正好掐了电话,从阳台走出来。
伴随着“三、二、一”的倒数声,万家焰火从他身后升起,像迎来一场温吞白昼。
祁屹周抬眸看过来,眼眸黑,神情懒,说了句,“醒了啊,新年快乐。”
那一瞬间。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祁屹周走进了她的世界。
-
五天假期很快就过了,水梨又投身到忙碌的排练中。
她基础打得牢,又肯下功夫,站在一群高年级中完全不显眼,甚至还带了几分天然去雕饰的灵气。
指导老师观察了她几天,转身在姓名册上她的名字后打了个勾。
排练的日子过得充实,她虽然累却也真真正正地觉得自己在进步。
这种进步的感觉很迷人,她好像被打碎又被重塑,变成一个更厉害更崭新的自己。
而祁屹周就是她忙碌生活中,最期待的调味品。
他经常来找她,给她送吃的,听她说今天排练发生了什么,帮她按肩膀,告诉她他今天有点想她……
零零碎碎,星星点点,她被他包围。
“阿梨,你男朋友怎么今天没来?平时不都这个点吗?”问的人是一个学姐,这些天老和她一个组热身。
水梨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件事,微愣片刻,答,“他今天有事,得晚点。”
学姐笑了,说了句,“真好。”
水梨也笑了下。
另外一个学姐凑过来,水梨和她不太熟,以为她要说什么重要事,却没想到她问,“你和你男朋友考虑过以后吗?要是能从校服到婚纱该多好……”
水梨顿了下。
从校服到婚纱。
她和祁屹周。
虽然说谈以后还为之过早,但是水梨却不排斥把这当做以后人生的一种可能性。
而且。
她慢吞吞地想,对象是祁屹周的话……
是不是还好,没那么可怕。
是不是也是件可以期待的事。
第49章 [VIP] 49
莲花杯赛事正式比赛定在三月份。
随着开□□, 京舞逐渐被填满,水梨发现这个变化是在某个清晨。
清脆的鸟叫伴着朝露,有三三两两拿书的人从她身边经过。
她有些恍如隔世地回神,才发现寒假已经收尾。
来到舞蹈房, 楚阔正在热身, 扬了扬手:“阿梨, 早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不多睡会儿吗?”
水梨笑着摇了摇头,她其实也想多睡会儿。
但是时间是不等人, 她想趁她现在还有时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努力达成自己想达成的目标, 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永远努力,永远不安于现状。
楚阔其实觉得自己算努力了, 偶尔来得也早,却没想到水梨远远比她早得多。
而且水梨来了就在练习, 很沉得下心。
不像她, 来了后也没有投入练习,怕自己天赋不够,再努力也只是那个样, 所以不敢狠下心,鞭策自己;但是又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差, 不乐意把自己归为平凡一类, 放弃拯救自己。
所以导致她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儿, 更进一步不敢,退后一步又不愿。
偶尔想想, 会觉得愤懑。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也还行。
直到她现在看到水梨,楚阔才发现她低估了努力的作用,明明她和水梨刚开始排练时都是一样的生涩,可是现在她再看水梨,她动作优美流畅,一举一动都看得出来下了狠功夫。
楚阔暗叹了口气,在这个瞬间,她才明白,她之前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用来无谓的焦虑上。
-
下午,吃完饭,她们来到舞蹈房,指导老师一反常态没有指导她们练习,而是蹙着眉站在原地,让她们先自己放松一下。
大家面面相觑,适应了指导老师高强度的训练方式,陡然之下松了下来,颇让人不适。
楚阔停在原地,看了眼水梨,她好像没被这影响,一个人默默地在耗腿。
她不自觉地看了水梨很久,明明都是女生,她却觉得她在熠熠生辉,让她不由自主地觉得她好有魅力。
下午的排练时间过半,指导老师才重新出现,分散开来的同学看她脸色,很自觉地聚齐起来。
指导老师轻咳一声,“大家也知道莲花杯马上要举办了,我们一直忙着排练《吉赛尔》,没顾上确定主舞。今天几个老师一起商量一下……”
气氛倏忽紧绷下来。
舞蹈演员的花期绚烂易逝,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因为伤病或者别的,跳不动了,所以每一次机会都弥足重要。
特别主舞,在舞台上曝光最大,众星捧月,是舞蹈演员永远追求的位置。
看得出来,指导老师也很犹豫,哪怕和几个老师商量了一下午,宣布这个决定依旧让她不知道正确与否。
大三大四的学姐很多都有大型比赛演出的经历,担任主舞的次数也不算少。
若是她们担任主舞的话,估计不会让指导老师为难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哪里来的预感。
冥冥之中,像有人在楚阔耳边低语,她甚至听到了说话声和心跳声一起重击的声音,她下意识往水梨那里看过去。
下一秒。
“我们觉得主舞由水梨同学担任比较合适……”
空气一顿,原本以为自己有希望的人,愣在原地茫然了一瞬。
水梨,她们甚至没把她当竞争对手……
楚阔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欢呼一声,跑过去,抱住水梨的腰,“阿梨,阿梨,是你,是你,你是主舞!”
水梨回过神,和她拥抱一下,又立马被指导老师单独叫走。
楚阔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是她,她却会这么开心,胸腔涌动得厉害,好像从水梨身上看到了希望和动力。
假如她更努力更自律,明年是不是就是她当主舞,即使不是她,她也会进步……
-
水梨从指导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间稍微有点晚了。
出来后,连片的火烧云缀在半空,像连绵游动的红色锦鲤,让人目眩神迷。
她定定地看了片刻,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带点玄幻色彩。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担任主舞,像陡然之间担起个沉重的担子,让她提心吊胆。
而后她的脸颊忽地被个温热的大手捏了一下,力道不大,但是足够唤起神智,水梨下意识往身侧看,就看见祁屹周的身影。
他站在火烧云下,散漫扬眉,“天空有你男朋友好看?”
稍微有点吃味的语气,像是在指责她为什么没有发现他。
水梨情不自禁地笑,拉住他的手,“那倒是没有的。”
他才勉强满意,“吃饭没?带你去吃饭。”
水梨点头,“好。”
他们来到餐厅。
可能是久违的有一个大块的时间用来吃饭,水梨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周围几秒,觉得新奇。
也许是她平日里不饿便不想吃饭的形象深入人心。
祁屹周定定地看了她几眼,手往上挪,用力捏了她的脸,声音拖腔拿调的,有点欠,“吃饭还要人哄的?”
水梨愣了几秒,没想到他会说这话,想否认,但是他嘴中的“哄”又有点莫名的吸引力。
水梨有些耳热,侧了侧头,小声“嗯”了下。
“嗯”完,又视线漂移着,强装自己听不懂他眼神里的调侃,把这话当成一个单纯的问话。
祁屹周挑眉,“等着。”
他去取餐。
水梨趁机拍了拍还有些热的脸颊,努力镇定下来。
“……”
她毕竟是个大人,吃饭要哄这种事太过于羞耻,水梨没好意思,拿了筷子,一口一口吃起来。
只是她吃饭一贯有些慢,所以祁屹周吃完,她的碗里还有一大半。
水梨不擅长让别人等她,咽下嘴里的饭,“我吃好了,我们走吧。”
祁屹周看两眼她的碗,忽地说,“不哄还不想吃是吧。”
“……”
水梨被事情发展弄得有些懵,下意识看了眼还剩大半的碗,再结合刚刚她说的“吃饭要哄”。
好像确实,有那么点,没听到他哄,负气不吃饭的意味。
水梨觉得这太羞人了,张了张嘴,想否认。
只是他已经凑过来些,指尖握着她的勺子,舀了一勺饭,举到半空,懒洋洋地“啊——”了声。
一瞬间。
水梨觉得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一寸一寸,每毫每米。
她脸热得厉害,慌忙从他手里抢过勺子,把饭塞进了嘴里。
这可能是她吃得最饱的一顿饭,肚子都鼓起了圆润的一圈。
刚一放勺子,祁屹周漫不经心地检查:“真棒,都吃完了。”
水梨忍不住抬眼,觉得他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她吃完饭都能被夸,但是又情不自禁地笑了下。
距晚上排练,还有点时间。
水梨想了想,提议:“我们要不去散下步?”
“走吧。”
水梨慢慢走着,踩着地上的落叶,嘎吱嘎吱响。
可是是酒足饭饱后,原本抛在脑后的情绪重新见缝插针地往上泛。
担任主舞她其实挺开心的,这是指导老师对她的认可,只是她有点担心自己会搞砸,辜负老师的期待,要是因为她影响整场演出……
她下意识攥了下手腕,却忘了她正和祁屹周牵手。
祁屹周停了步,慢悠悠地看着她,像抓到她在骚扰他的证据,语调欠得厉害,“怎么?又欠哄了?”
水梨觉得他这个人实在有点坏,老这样误解她。
但是她现在真的有点想他哄哄她,缓了几秒,抬头和他对视。
他停了步,像是从她的神态中感觉到什么,侧过身看她。
此时月亮升起来,有点碎屑似的的月光铺了一地,他一动,便慢动作般,从阴影里抽离出来,身上落了一层霜。
握住她的肩膀,让她正面看他问,“怎么了?”
一瞬间从吊儿郎当,切换成有点认真的状态,让水梨轻而易举地能感觉到她的任何情绪在祁屹周这里都是重要的。
她给他说,她有点担心担任主舞的事,怕搞砸,怕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虽然她也排练得很认真,但是毕竟在舞台不可控,万一她不小心摔倒了,不小心扭到了,怎么办……
她有很多很多的害怕,明明还没发生,她却依旧担忧。
祁屹周拍了拍她的脑袋,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水梨一愣。
就看天幕忽地黑了下来,他五官重新隐在夜色中,只隐隐窥见他漫不经心地笑,黑曜石耳钻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他说,“想那么多干吗?做就是了。出什么事我兜着。”
“……”
从来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复,水梨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原本深埋在骨子里的不安和忐忑像被什么拂过,变换了模样。
好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支起骨架。
充满了不真实感。
她的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自从水国进去世后,从来没有人说过,出什么事他兜着这种话。
身后多了一堵墙,她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太过于幸福,幸福到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也产生了,祁屹周是在对她说话吗,她值得他这么说吗,之类的诡异想法。
当心跳和神智一起归位,她恍然惊醒,发现这就是现实。
那一瞬间的感受似浮光掠影,乍喜乍悲,让她想一直沉迷下去,即使下面是万丈深渊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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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主舞后,和之前比更为忙碌,她得无限缩短自己的休息时间,来一遍一遍要求自己做得更好。
成橙和付雪楠都已经返校了,为了不影响她们休息,水梨每次回宿舍都会很轻。
而后被成橙叫住,“阿橙,你别管我们,你想怎么就怎么样,这段时间,你就是我们宿舍的女皇。当然了,要是莲花杯结束后,你再这起得这么早,我和楠楠可不会放过你。”
水梨站在原地,像被春风击中,笑着说,“好。”
她想起寒假成橙和她说的事,问,“你和董明辉怎么了?”
成橙眉飞色舞,“没怎么,我想多了而已。”
“……”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水梨头一次觉得生活是活泼的七彩小糖球,她是个注满了能量的小糖人。
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种时刻——亲密关系是美好的,未来是可以期许的。
所以打爷爷电话一直没打通的时候,水梨像被从云端扯下来,糖球散一地,落入泥泞。
心脏跳得剧烈,她手抖得厉害,打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人接,浑身都起了虚汗,险些握不住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