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也是机缘巧合,他之前工作的那家杂志社正好倒闭了, 她便提出了这个建议。他有一定的专业度,来给她帮忙很合适,她可以支付薪水。
小尼只是稍微想了想, 便欣然同意。这份工作不忙,还符合他的兴趣,这是一件好事。
之后她需要回国,他自然也就跟着她来中国了。
今天宋卿时问的问题确实叫她有些意外,不过她确定, 他们之间是纯友谊。因为兴趣爱好而走到一起的好朋友, 彼此都在成就对方的爱好,仅此而已。
宋卿时带着喝的回来找她, 逢夕从小尼的房间出来,手里还拿着文件, 脚步有些急促,眉眼间也有些焦躁。——这是事情一堆起来,又乱又杂时,她下意识表露的形态。
他一愣,问说:“在忙吗?”
逢夕点点头,她没想到他怎么又回来了。直到他朝她示意了下手里提着的袋子。
他跟着她回到小尼的房间,在旁边看了一会他们办公。
等她忙完,他才开口:“这里地方小,桌子也小,不大适合工作。我那里有两个房间空着,正好你们可以一人住一间,也比住酒店方便,你觉得怎么样?”
逢夕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看他。他单手托着下巴,神色悠然地看着她。
“不用……”她下意识便是拒绝。
住酒店还是挺方便的,顶多就是工作的时候地方太小。事情多,加上没有合适的办公地点,是会比较烦躁。但也只是偶尔,并不是每天都会有这么多工作。
宋卿时说:“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而且我很乐意给你们住。”
逢夕觉得这不大好,她犹豫着该怎么拒绝。
他却忽然转了话锋,挑起另一个事情:“逢夕,你对于你丢失的记忆有没有过好奇?没想过找回来吗?”
在他的引导中,她微愣,喃喃张唇:“怎么找?”
她醒来的时候是拥有近两年记忆的,那些跋山涉水的刺激经历都还记在她的脑海里,所以一开始她甚至都没有发现记忆丢失,还照常生活着——甚至她的日常生活丝毫没有因为丢失的记忆而受到影响。既然没有影响,那么找回来也就不是特别急切。
加上她知道自己这几年都在国外,也很清楚自己平时都在做什么,所以也就顺着轨迹继续走,没有执着于追溯。
那些记忆对她的影响并不大——起码从目前看来,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加上后来事情太多,生活很忙,参赛与评奖、颁奖的事情接踵而来,还有与电视台联系到一半的素材问题继续推进,两个杂志社都在等着她供稿……这个事她也就暂时搁置脑后。
乍然听他一提,她才微愣。可是细细一想,即使她想要知道,也不知该如何开始,她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无从切入。
——只有他,这个她刚刚遇到的人,是唯一能够开始的线索。
她想明白了,抬眸望着他,等他下文。
“这里是你生活过七年的地方,我想带你去一些从前去过的地方,见见老熟人,刺激一下你的记忆,看看能不能帮助你想起什么。”真的干等什么机缘,他等不了,他与她对视,眸光认真,“那些记忆很重要,也很珍贵。是有很多可以忘记的,但是我相信对你来说,更多的是值得记住的。”
他的视线太灼热,对视之中,她先行退避。她无措地捏了捏手指,放下手里的东西,与他彻谈,“刚出事的时候,我近段时间认识的朋友都在身边。加上工作和生活都很正常,所以我没有……”
她话未说完,但是他已经能自动补全。
所以她没有着急地去找寻记忆,也没有立时回国,而是继续忙她手头上还未结束的工作。
是啊,她已经将这里的一切通通放下。即使是潜意识里,也不会指使着她回来。
他们有什么好呢?
即使是他,也是刽子手之一。
是他们一步步将她推走的,又凭什么要求她会回来。
他微微敛眸。
过往不重要,他在意的只是当下。他们之间也是,他们要看的是未来。
既然已经回来,也已经被他碰见,那他注定是会干涉,不可能任由事态再自然发展下去。
这个“机缘”,谁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如果不主动干涉,或许要用上数年也说不定。
他无法等。
他忽然伸手握住她正在捏的手指,“给个机会,我们一起尝试一下,好吗?”
他锁住她的视线,不容她退避。
她更加无措,蛾眉轻蹙,“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跟我回去住。在你还没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多带你出去走走。”他温温一笑,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不难。”
她有些迷茫,“只是这样吗?”
他定定颔首,“是,只是这样。而且地方很大,有办公桌,很方便你们工作。家里什么都有,车子司机都有,你有什么需求都跟我讲。”
这听上去确实是很轻松,没有什么难度,无形之中自然减少了人的抗拒心理。逢夕松一口气,这下好说话多了,确实开始思考起来,但也没有立时答应。
他眸光深下去。肩膀忽然垂下,声音也放轻,“我承认,我也有私心。想借这段时间多与你相处。——逢夕,这些年,我很想你。”
逢夕怔怔。她从他的神态中,读出了可怜与令人心疼的味道。这无疑在她柔软的心上踩了一脚。
他说的这些,也可想而知,他们已经多年未曾相聚,他们是爱人,他肯定也是想她的。然而他的要求却没有多过分,仅仅只是邀请她住过去,这甚至还是为她提供的方便。
她心下一软,没有理由再拒绝,很快便绽开笑来:“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还得问下小尼。”
小尼一直埋头看文件,因为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所以也没有掺和加入。
她拍拍小尼的肩膀,与他说了这个事情。
小尼听完以后,倒没有立即给出反应,而是先看了宋卿时一眼。
宋卿时也不惧,很平静地与他对视。
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里微有些疑惑,但他也只是思考了一会,便给她答案:“可以的,逢,我不介意。”
这件事便算成了,比他想的还要容易些。
他柔弱的姿态未变,扯一扯唇,与她说:“好,那就这样定下。你们今晚先休息,明天我来接你们。”
逢夕点点头,“希望不会太麻烦你。”
他忽然朝她倾身过来,拥抱她,“当然不会。你忘了吗?我们是爱人,我们之间不分彼此。”
逢夕心中微颤。
小尼蹙了下眉心。
简单地看,这个举动自然不过分,只是,这个男人的别有用心显而易见,由他来做,那就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很有野心的男人。
——当然,这个男人的野心都在逢夕身上。
他微低下眸,眼睛里有些迟疑与思考。
-
次日,宋卿时将他们接到了玺悦壹号。
他将她带进她原来住的房间,至于小尼,也不是问题,他这里还有空房间。
柏助带着小尼去他的房间安顿。
宋卿时同她说:“柏助是我的助理,他对北城很熟悉,这里的景点、吃喝玩乐,哪里最好他都知道,有时间的话让他带着小尼出去走走玩玩,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尼的工作不会很多,带着他来中国多玩玩,也是她的想法。
宋卿时淡笑着,心里已经为那个蓝眼睛安排好各种行程,那些又远又不容易逛完的,有时还需要过夜的,就是首选。
逢夕在放东西的时候发现桌上放着一朵积木花,她犹豫了下,随意打开了个抽屉,里面果然也是有东西。
她偏头便看向宋卿时,“宋先生,这里面的东西你好像忘记拿出来了。”
她以为是他昨晚忘记清空。
然而不是。
他没有动作,只是淡笑着看她:“无事。这些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以前你在这个房间住过,走的时候匆忙,这些东西没有带走。”
逢夕蹙起眉,再次打量向那些东西。
看起来……很贵重。
宋卿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发现,她的左手腕已经没有再戴腕表,也没有戴别的东西,干干净净。
看来她已经放下,不再介意那道疤痕的存在。
他走过来,拿起放在里面的一枚腕表,又拿起她的左手,轻抚上面的痕迹后,给她戴上:“以前你的左手腕,每一天都会戴着东西,来遮掩这道疤痕,降低它的存在感,减少别人对它的注意力。”
他很是自然地说着,看得出来,他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才能够这样侃侃而谈。
逢夕长睫剧烈地颤动了下,如同即将振翅起飞的蝴蝶,轻盈而薄。
她看着他将手表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看来我以前很在意它。”
他撩起眼,点了下头。
逢夕却是倏地释然一笑,“现在不会了。只是一个痕迹而已,我喜欢我的身体,不管上面有任何痕迹,我都能接受。”
这几年,她经常被树枝、石块划伤,这些早已是常事。她放下了很多,心大了不少。
宋卿时看她几秒,也是笑了一下。
“这样很好。”他几乎是哽声。因为话语短,所以才不曾显露异常。
很难得,也很珍贵。
看来,现在的她,很爱自己。
从前的逢夕,一点也不爱自己。她爱很多人,即使在爱他们的时候会伤害到自己,她也任由刀刃将自己割伤。她总是很善良,而有时候,抑郁症患者就是因为过于善良,才会生病。他们对待全世界都很友好——唯独将残忍留给了自己,也将锋利的刀尖对准了自己。
沈家人对她不好,岑兰凌对她不好,谁对她都不好,但是到最后痛苦的反而是她自己。坏的是别人,伤到的却是她,因为她始终都在成全他们。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在知道他和章筠可能要联姻以后,在知道岑兰凌很属意这门亲事后,因为宋家人对她都很好,所以她不忍心破坏这场岑兰凌属意的联姻,选择离开,将他推给章筠,以成全岑兰凌,也成全宋家和章家。
如果真如她所想的走,那么全世界都会得到圆满。除了她自己。
可是逢夕啊,你从来不曾想过,他也不愿意。
低垂的眉眼中,不自觉地变动了眸光。他的眼尾泛起点红,薄唇也抿紧。
但是他没法怪她。因为他从未让她知道过他的心意。即使她心中有猜疑,亦是无法确定,也不敢确定。他从不曾给过她希望,又如何奢求她坚定地走向自己。
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让男人主动。
他晚了一步,就晚了三年五个月。
一子慢,满盘皆输。
现在的她,这样很好。
接受自己,给自己更多的包容。
也更爱自己一点。
以后,别再伤害自己了。
他为她戴好手表,动作虽然慢了些,却揉尽温柔。戴好以后,他的指腹再次摩挲了下那个痕迹,眸光之中带着痛意。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她指了指被他抚过的地方,“是因为什么人?”
“家人。”他眸光淡淡。
那些陈年旧事,说来也长。
“你说我跟他们已经断掉联系了,为什么?”她顿了下,又茫然地看向他,“他们对我不好吗?他们不爱我吗?”
两句话而已,他的平静倏然被打破。宋卿时握紧她的手,觉得答案很残忍,可是他不愿为那家人说什么好话,于是便只如实道:“……是。”
逢夕不解地轻蹙起眉,微晃了下头。
他看得心疼难忍,将她拥入怀中,“没关系,我爱你,还有很多人爱你。”
逢夕在他怀中,轻眨了下眼,眨去眼角泛起的泪点。
也是此时,他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沈昼。
第44章 [VIP] 海啸
宋卿时走到外面才接起沈昼的电话。
他眺望着繁华霓虹夜景, 不紧不慢地开口:“有什么事吗?”
他成竹在胸的淡定,足以说明他对于这通电话的来意了如指掌。
“两个通道,全被堵死, 是你做的。”沈昼语气笃定,怒火在氤氲。
宋卿时扬了扬唇, 将手机开了扬声放在一边,点了根烟含着, 声音轻缓:“利益相悖,各行其道, 没什么好说。”
沈昼撑着桌子猛然站起来,“仅仅只是利益相悖吗?我不觉得我们有这么大的利益冲突。”
“那你的判断有点不够准确。”
沈昼咬牙。这人简直狂妄!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容忍宋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