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啊这种人就是这样,渣是真的渣,有魅力也是真的有魅力。”
“搞不懂恋爱脑的女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徐翘幽幽叹道。
“在想自己是渣男的终点吧。”初澄冷不丁冒了声,说:“但人家不会上岸,只想缓一缓。”
“澄儿总结得好!”顾菲拍手道。
初澄无心学习,干脆把平板放下躺到被子里,顺便听一听寝室夜谈酝酿睡意。
顾菲吹干头发也爬上了床,接着说道:“灰色鱼雷的歌是好听的,我蛮喜欢主唱小鹿的,她好可爱,但黑|料也是真的多。”
“就沈知燃一个黑红的吧。”徐翘有模有样地猜测道:“网上都是骂他的,可能真是私生活太混乱了。”
她们寝室四个人都是内卷达人,跟学霸沾个边,顶多偶尔刷一下娱乐圈八卦,说到底摇滚圈子对她们来说还是小众,并不了解。
寝室缓缓陷入寂静。
初澄即将睡着。
突然,徐翘拍了拍床沿问道:“澄,既然你认识小鹿,那你认识沈知燃么?”
初澄又被迫清醒过来,含糊地道:“算认识吧。”
“深藏不露啊你。”徐翘再次被挑起兴趣,“他以前谈女朋友就这么夸张么?”
初澄吐了口气,说:“没听说过有女朋友。”
“高中竟然没早恋?还是你不知道?”另一个快睡着的室友被惊得诈尸,怀疑道:“他那张脸,不合理啊。”
即使听起来不合理,可事实就是这样。
和他有交集的女生很多,当然男的也多,看上去关系都很好,都是哥们儿。但要说哪个女生和他走得特别近,除了小鹿,并没有。
沈知燃个性外放,乖张横行,可本性并不坏。别人枯燥乏味的校园生活,唯有他过得格外精彩。
至于网络上为什么忽然有那么多骂他的声音,初澄不清楚原因。自打高中毕业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不关注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
第二天下午初澄在辩论社,接到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说是某区派出所的,叫她过去协助问话。
那个派出所地址在昨晚的酒吧附近。
起因是今天有人报警,昨天夜里在酒吧后门被打,监控里不止有作案的几人,还拍到了初澄,于是民警联系了她。
初澄有一点想不通,既然有监控那事实一目了然还用得着找她问话么?
接待的民警看她一眼,“怎么,你不方便?”
“没有。”初澄摇头。
“监控有死角,还是夜里,找你了解清楚比较好。”民警耐心解释,顺便问她:“你感冒了?”
“怎么了?”
“没事,看你戴着口罩。”
初澄戴着昨晚同款的黑色口罩,只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露在外面,看不清模样。“嗓子有点不舒服,问话不能戴么?”
“无所谓,你戴着吧。”民警说着帮她推开调解室的门。
初澄为了表示尊重,还是把口罩摘了收回衣兜里。一抬头就看见长桌两边坐着人,沈知燃倏然在她眼前。
他大马金刀坐着,两条长腿大剌剌敞开,牛仔裤包裹着健硕又流畅的腿部肌肉,野性十足。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抵着桌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嘴角还带着轻佻不屑的笑意,在警察局也没拘着他的个性。
长桌对面应该就是昨晚被打的瘦弱男生,年龄挺小,旁边是一位中年妇女,凶巴巴地道:“监控都拍到他打人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吵什么,证人到了。”民警呵斥。
沈知燃无聊侧了侧头,看见初澄。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像是被砸烂的西红柿,震惊之余,稀烂又破碎。但很快正常起来,或者说是漠然,继续吊儿郎当。
初澄在他的对角,隔得很远。
她穿着费尔岛毛衣,黑色伞裙,衬衣的娃娃领从毛衣领口露出来,装饰着修长干净的脖颈,气质娴雅文静,一副标致的女大学生模样。
她没有化妆但并不寡淡,脸庞只有巴掌大小,皮肤雪白,清眸漆黑,身姿袅袅婷婷,清冷孤傲。
和桌对角如同火焰般热烈的男人,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彼此都格格不入。
民警让初澄说一下当天晚上发生的事。监控都在,初澄不可能撒谎,客观描述自己看到的,比如,沈知燃掐了对方的脖子。
“没别的了?”
“我进去了,没看到。”
中年妇女高声叫嚣:“看吧,证人都说他打人了还有什么不好判的?”
“你们别想着偏向,我可认识你们领导!”
“判什么就判判?”警察被吵得头大,“这是派出所,不是你家!”
“啧。”
沈知燃靠在椅子上直接给听笑了,脸上有散漫轻浮的笑意,他勾着桌子,双手一抻,宛如凶悍跋扈、蓄势待发的狼崽子,盯着那被打的男生问:“我打你了么?”
“没,没有。”男生战战兢兢地回答,被他吓住了哪还敢说实话。
沈知燃歪头坏笑,“听见没,他说没打。”
“你收敛点,这里是派出所。”警察再次提醒。
初澄也感到非常震惊,昨晚被恐吓后还狂成那样,今天竟改了口。再看那男生脸上,也不见外伤,这到底怎么回事?
男生出口解释:“我们就是朋友,昨晚吵架闹着玩的,今天早上就和好了。”
中年妇女怒其不争,怒目圆瞪:“刘恒你别害怕,是不是他威胁你了?跟警察实话实说!”
“这就是实话。”
“他们肯定是把你拖到监控没照到的地方打了。”女人依依不饶地猜测道:“你睡觉还在抖。”
“妈!”男生压低声音制止,想尽快结束离开这里,“你别掺和这件事了。”他眼睛戒备又求助地看向对面的沈知燃。
当事人决定和解不追究,警察和中年妇女自然想管也没办法。即使谁都看出来,这事没那么简单。
最后刘恒签了字,和他妈妈走了。
屋子里剩下沈知燃和初澄两人。
沈知燃坐那岿然不动,玩着手机,更是没看她一眼。没多会民警再度进来,初澄问:“我可以走了么?”
民警看着她,忽而问道:“你昨晚去酒吧后门干什么?”
初澄头一沉,回答:“头晕,去吹风。”
民警看着沈知燃又看看她,“你们俩认识么?”
初澄没来得及回答,迟疑了片刻,听见对面的人斩钉截铁地打断:“不认识。”
民警把回执单递过去,告诉沈知燃:“把字签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沈知燃低头签字的时候,警察手里翻着文件,眼神古怪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俩人在进门时做了身份证登记,有地址。
沈知燃:苏州市燕家巷1698号。
初澄:苏州市燕家巷1607号。
“你们俩地址这么近,真不认识?”民警狐疑道:“这是一个小区吧?”
初澄还在想沈知燃为什么这样说,又听见他不屑道:“警官,我和你同住地球村,你认识我么?”
说完他撂了笔,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连深夜里的监控都能认出初澄,可沈知燃说不认识她。
第3章
初澄从警察局出来,在路边等出租车。
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与自己南辕北辙的人呢?简直没道理。初澄此时心脏像是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汩汩吹风,冷得泛疼,龟裂成涸。
她曾经喜欢的人变了,可即使这样,他无意间的一举一动还是会形成利刃把她刺伤。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玻璃半降一条手臂搭下来,指间夹着烟,一副混球德行。沈知燃掐完了烟,越野车扬长而去,车轮碾飞了地上枯黄的梧桐叶。
初澄回到学校时间还不算晚,火烧云透过茂密的树木罅隙,落在她的鞋边。她没有回宿舍,又去了一趟辩论社。
白板上有黑色的马克笔写的标题:网络审判是否具有正义性。
是他们此次的辩题,初澄是正方二辩。
社团成员在开会,初澄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手机看了半天屏幕。在别人看来有点像发呆,但她是在思考要不要在网上搜一搜沈知燃,或许就能知道他这两年风评为何这么差。
“啪。”一块锡箔纸包的口香糖落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谭清远回头问她:“有想法么?”
初澄回神了,“没有。”
“你是有事么?感觉在走神。”
“不太重要。”初澄笑了笑,剥开口香糖放在嘴里。
谭清远问:“稿子写好了吗?”
“差不多了。”
“下周就打比赛了,加油。”
大家都陆续离开后,她点开某公共社交软件。打出那三个名字的时候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神经也在酥酥麻麻地窜。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做过很多次类似的梦,自己在高中课堂上,一张写满了沈知燃名字的纸被不小心收走了。
晦暗的心思就要被揭穿,她急得手心冒汗,神经崩塌,大脑完全不能思考。
直到急得梦醒。
现实还好,她是个理智的人,从没在纸上写过沈知燃名字,太傻了。
网络上的沈知燃声名狼藉,恶评密不透风。脏,渣,私生活混乱是主要词汇,还有些不知真假的爆料听着十分夸张。
她快速往下划拉,看到一篇转载沈知燃高中同学的爆料,是他罪恶的起源。
如果这些都是个人品行问题,没有实锤,他罪大恶极的是,曾和同伙霸凌一个女生导致对方自杀。那个女生叫姜雪,和他一个高中的,有据可查。
校园暴力是永远洗不干净的污点,他就该永远被踩在泥里。
天已经黑下来。
月影枝头,冷风袭袭,旷日的余温早已消散干净。
新闻学院的教学区到宿舍楼很近,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初澄心是悬在半空的,没着没落。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容易自闭,脸埋在围巾里,谁都不要认出她,也不要找她。
“澄澄!”偏偏室友回来撞见了她,猛地一拍肩膀。
初澄的魂儿被吓掉了,腰弯下去好几秒。
“你怎么了。”室友赶紧扶起她:“去吃饭么?”
初澄站直身体,“我想起来有个作业没写,先回宿舍了。”
说不上来说什么感受,她在内心里总是告诉自己,网络上的评价都是虚假的,代表不了这个人。
但昨天和今天,他不都亲口承认也验证了传言么?桩桩件件都是事实,他的确是个极度恶劣的人。
好像高中里她认识的是一个假的沈知燃。
姜雪……姜雪?
初澄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是在哪里接触过的却不记得了。她点开Q软件,在列表里寻找,包括高中年级群,班级群,都没有叫姜雪的人。或许是有的,但都是昵称没有真实姓名,她不知道哪个是。
为此她还敲了很久没联系的高中同学,问对方知不知道姜雪这个人。
同学笑初澄怎么八卦起来,但语气讳莫如深,显然避讳的是沈知燃的传闻,回答她:“这人应该不是我们年级的,以前没听说过。”
*
这件事萦绕在初澄心中许久,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但是她忍住了没去问小鹿。
周五傍晚,初建波来上海公干顺便看女儿。
初澄肩膀上挂着一只帆布袋子,说:“我也回家一趟,周日晚上再回来。”
爸爸问她:“有什么事么?”
初澄随便扯了一句:“想吃妈妈做的菜了。”
这话让初建波怪不适应的,因为他这个女儿从不粘父母,也不倾诉心事,总是沉默寡言,心思都藏在心里。
但是她既然如此开了口,初建波转念又很高兴,揽着她的肩膀说:“好啊,周天我开车送你。”
到家时正值晚饭时间,一室馨黄的灯光令人倍觉温暖。
初游今年上高二,每两周放一次假,和初澄当年是一样的。其实中学食堂供给的营养是足够的,但每个母亲总是认为孩子在外受苦,每次初游上学回来都像皇帝一样,准备好丰盛的晚餐伺候他。
他这会守在饭桌旁边玩手机边等,要不是被妈妈打了几次手,早就下手抓着偷吃了。
初建波洗完手出来,看见饭桌上的海鲜便告诉妻子:“没有澄澄能吃的啊,再辛苦添两个菜吧。”
郑娟没料到女儿突然回家,皱着眉吐槽丈夫不知自己持家辛苦,就会上嘴皮碰下嘴皮下达命令。
初澄体恤妈妈,便说:“别忙了,我本来就不太饿。”
郑娟脸色稍稍缓和,夸她懂事,又任劳任怨给那位小祖宗拆螃蟹去了。
初澄一心扑在卧室里,刚撂下筷子就回了屋,餐厅里爸爸开口问弟弟最近的成绩。
初游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初建波冷哼:“还有一年了,你最好心里有点数,你姐姐从来我没让我们操心过。”
初游摇头晃脑,“是是是,我姐考大学,我烤地瓜行了吧?”
……
初澄高中毕业后,全家人搬离了燕家巷。她从小便独立懂事,尤其有了弟弟,自理能力很强。搬家时除了一些高三时的复习资料送了人,她很多东西都整理好带过来了。
时至现在她的思绪仍然混乱,觉得这个名字愈加熟悉,应该和她是有些交集的。想要找出真相的心情也越来越强烈。
她把同学录,日志,乃至各种毕业合影都找出来,看着一张张早已叫不出名字的脸,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到底是谁呢?
答案在当天晚上十一点半揭晓。
妈妈在客厅吼弟弟,斥责他这么晚了还在玩电脑游戏,扬言要把电脑砸掉。初澄眼睛一亮,拖出了丢进床底的旧电脑。
本地聊天记录是可以永久保存的,她竟然漏掉了这一点。
一个叫“snow白”的好友沉在最下面,聊天记录停在2013年。
snow白:【哈罗,我是高一七班的姜雪,也是广播社团的哦。】
snow白:【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帮我给沈知燃送个东西。】
初澄恍然大悟,一些像旧电脑一样被丢掉的记忆忽然被抽出来。
她上高中的时候在校广播站当站长,高三卸任时,来了一个叫姜雪的女生,两人加了联系方式。
姜雪个头小小的,齐刘海,皮肤很白,声音也很好听,朗读诗歌特别有感情。
喜欢沈知燃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在那个对暗恋缄口不言的环境里,她很直白地承认了这件事。
自然,有女生喜欢沈知燃也没什么稀奇,初澄在教室门口接过姜雪递过来的东西,粉色的信封,还有一个精美的小礼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