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澄在心里抽了一口冷气,眼眶和鼻头酸涩难耐却仍是淡漠的语气,“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沈知燃似乎也在抽气,他的声音很轻也很缥缈,“早上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你生气了。”
初澄悄悄抹掉眼角的湿润,觉得很委屈,“嗯”了一声。
“对不起。”他跟她道歉。
初澄说了句没关系就准备挂电话了,“挂了吧,我想休息了。”
“见面好吗?我在你家楼下。”
初澄走到二楼的床边,门口果然站了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黑色的衣服,身形几乎要融入昏黑的夜色里。
他抬头朝着亮光的地方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几乎碰上,初澄紧张到太阳穴的血管都在突突,心跳加速,她下意识往窗帘后面躲了躲,沈知燃显然发现了她的举动,落寞地低下头。
初澄更希望现在能够独处,处理自己的情绪,“再说吧,我累了。”
沈知燃没有坚持,初澄把电话挂了,脚步踟蹰在窗帘后面,看见他又在门前站了挺久,直到巡逻的保安骑着车跟他说两句话,似乎在关心他的情况,然后沈知燃终于离开,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初澄发现并不坚定的决心,往往会导致轻易的放弃。
比如今天,她已经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和沈知燃开启这么一段,不是明智的选择。
人不能沦为向荷尔蒙屈服而抛弃理智的产物,否则还进阶成人类做什么呢?
她把头发吹干,穿着睡衣坐在床边,没听到隔壁有任何动静,电话也没有再响起来。
大概到了十点,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起五一的那个夜晚,下着大雨,他威胁她,如果走,他就自杀。
初澄又很担心,起身套了件薄衫在睡裙外面,去敲他家的门,半天没人回应……
于是她又给他打电话。
“怎么了?”过了半晌,他才慢悠悠地接起来,声音比刚刚更加飘忽。
“你不在家吗?”初澄透过门缝往里看,可惜什么也看不到,她忍不住皱眉。
“有事么?”
“我在你家门口。”初澄微微冷脸。
沈知燃把电话丢了,踉踉跄跄去开门,还撞倒了垃圾桶,果核和水散落出来了,狼狈极了。
他今晚一个人喝了很多酒,一瓶威士忌,没有人可以发火他就生闷气,在房间里骂脏话。
“你来了?”他笑笑说。
初澄走进他的屋子里,扑面而来的酒气,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其他复杂味道,十分怪异。沈知燃摇摇晃晃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侧脸,无措地搓着手指。
“你到底在干什么?”她有些生气地问。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沈知燃还是无所谓地笑起来,十分无赖,“这就是我的本性啊,你不是见识过的吗?”
初澄说:“你说这种话,堕落给我看吗?”
“谁让你不管我?”他的脸红红的,头发也乱糟糟,醉醺醺地没力气站直了,一屁股倒在懒人沙发里,“你不喜欢我喝酒,我又喝了,你不让我骂人我还就骂了,反正你又管我。”
初澄站在原地没动,脚边是垃圾桶,她碰都不想碰,“我为什么要管你?早上是你让我不要管你的事。我记住了,你不是我养的狗。”实际上她从来没这样想过。
“我他妈还说,不让你靠近我这种烂人,你不还是勾引我了吗?”他又喊道。
简直没道理,反正他今晚主打的就是无赖,打定主意赖上她了,初澄都快被气笑了,“我没有勾引你,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看他没什么事,初澄放心了,扭头要走。
“你不许走。”沈知燃又不管不顾地拽她的手,蛮力太大,初澄差点被扯倒在地,“我戒烟戒酒的时候你没夸过我,我堕落你就嫌弃,你怎么那么双标?”
“起开,我不想跟幼稚的人说话。”
可是她身上又热又软,罩衫下面只有一条吊带睡裙,袅袅娉娉,纤细清冷,要不是他烂醉如泥,都能看硬。
沈知燃眼眶发热,从侧面抱住她,把她捆在手臂里,滚烫嘴唇落在她耳边,“澄澄,我错了,我是小狗。”
初澄被亲得一哆嗦,肩膀缩起来。
“你想听我学小狗叫吗?汪汪……可以吗?”
耳后的一片地方又疼又痒,被吮的,醇厚的酒气萦绕在她颈侧鼻端,危险又灼热,她闭了闭眼睛。
“别用冷漠的态度对我,我受不了。”他低低地说,嗓音沙哑又破碎,“你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我——”初澄的话没说完,自己就被人抱着啃了起来,脚下一轻,天旋地转,她艰难喘息,唇腔里满满当当充斥着热辣的酒气,还有男人矫健的舌,肆虐横行,扫荡每一处。
明明她没沾酒,却被弄得晕头转向,嘴里辣呛得难受。沈知燃摁着她,两个人一起陷在懒人沙发里,没多会,毛茸茸的脑袋趴在她滑腻肩头,睡着了。
初澄再一次动了恻隐之心,他这样乖乖的,她也想让他好好睡去算了。
可是沈知燃也太沉了,她的胸腔都快被压扁,艰难地动了动胳膊,拍拍他后脑勺:“你起来去洗澡。”都是酒味,臭死了,再撒娇也不行。
沈知燃睁开一只眼看她,又懒懒地闭上,安心道:“不要,就这样睡,舒服。”
初澄于是又狠狠拍了他一下,“去洗澡,然后去床上睡觉。”
沈知燃被她逼得没办法,定定看着她,眸光一顿,“你是不是要走?”
初澄没有正面回答,“在这睡会感冒。”
大体格男人撑着地面爬起来,顺便把她也捞起来,大喇喇地说:“你跟我一起上去,我看着你,不许走。”说完把她连扛带抱,臭流氓一样弄到楼上。
初澄尴尬万分,睡裙翻折,肢体语言欲语还休。跟喝醉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初澄怕他又发疯让自己看着他洗澡,赶紧说:“你进去吧,我不走。”
沈知燃不甘心地盯着她。
“真的不会走的,你喝醉了,万一栽在浴缸里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她认真解释道。
“你不心疼我,只想着推脱责任。”
“去洗吧,我下楼给你泡杯茶。”
沈知燃再粘她也没办法,又不能真不要脸地把她扛进浴室,欣赏大卫雕塑,辣眼睛又变态,他在女朋友面前还是挺要面子的。
“哦。”他装作潇洒,摇摇晃晃地走去浴室。
初澄真的没走,去楼下把垃圾收拾干净,又烧了壶水,把茶泡上。
他的手机滚到桌子下面,她一起带了上去。
沈知燃洗澡迅速,她上来时,他已经赤着上身穿着宽松睡裤坐在地上擦头发,闻声扭头,目光殷切地看着来人。
初澄目光落在他窄瘦又劲道的腰上,薄薄的一层腹肌,扯着利落的人鱼线。
她递过去温水:“喝,解酒的,不然明天早上胃里难受。”
“哦。”他乖乖接了过去,初澄走到床头,把他的手机充上电。
他的手机没有密码,她一碰就打开了。页面正好是他喝醉前看的广场,都在密不透风地骂他,羞辱他,诅咒他,污言秽语,难以入目。
看得她也呼吸滞塞。
他心情糟糕的症结在这里,初澄蹙着眉看了一会。沈知燃感到羞耻难堪,像遮羞布被人扯掉,他把手机扔在地板上,抱住她,企图让初澄给他留下一点尊严。
抱着抱着,就搂到床上去了。
“你为什么要看那些?手机一关,不就全世界都清净了吗?”初澄感到困惑,她曾经真的以为沈知燃只要问心无愧,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毕竟他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
男人的脸埋在她光滑微凉的锁骨上,湿热的眼泪浸湿了她的睡衣袋子,也沾染在她的皮肤上。
“我想把乐队解散了,工作室也关了,其实没意思透顶。”
“为什么?”
“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骂我,我做错事,我道歉了,也补偿了。”他说:“可是除了那个女生,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网上骂我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恨我。”
初澄想一想,可以解释这个现象,说:“《乌合之众》里有句话是,群体只会干两件事,落井下石或者锦上添花。你只是不太幸运,站在了下风口。”
沈知燃很清楚地记得是2015年某天开始的,他开始被谩骂,大规模攻击的那天,他足足三十几个小时没睡觉了。他十九岁,对这种体验很陌生,惶惶不安,如坐针毡,其实也没想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解释了没人听,也很难解释清楚,他的错不像别人说得那么不可饶恕,再后来他只能慢慢给自己洗脑,罪魁祸首是自己,要不是他,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否则他承受的这些算什么呢?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扔掉那张粉色信封的瞬间他都不记得了,只是十几秒之间的决定而已。
从那以后,他其实整个人都变了,暴躁,易怒,恨不得跟所有人闹翻,他也厌恶每个凑上来的女人。
他闷着头流了会泪,像个委屈的小孩。
“沈知燃,不要说放弃之类的话。”
“没用,我洗不干净了,我就是个烂人。”
他一开始的办法也不是把人拎过来打一顿,他找了律师,走程序,发了函,没人信,换来一顿嘲讽和变本加厉,维权过程停滞,举步维艰。
“我知道维权很难,所以造谣的成本才这样低。”初澄说:“可是你不尽最大的努力去做,怎么知道一定会做不成呢?”
这个世界总会有一个公道,如果没有,我会陪你去争。
他血液里有酒精作祟,很快睡着了,脑袋蜷缩在她怀里,笨笨乖乖的。
初澄摸摸他的头发,静静挨着滚烫身体。
她还是不太习惯这样体量的人一张床睡觉,总是被挤来挤去,大狗狗缩着脑袋,总要往她身上依偎。
初澄好几次差点被挤掉床,原想抱着枕头去沙发上将就一晚上,可他的四肢跟螃蟹似的,牢牢勾着她。
最后她温柔地把身体贴在他肋骨处,乖巧待着,就像幼年的鸟类,躲在大鹏羽翼之下。
六点多时,天隐约灰亮。
她终于感觉到床上宽敞一点,也没人锁着她了,舒展身体手臂,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躲进被子里。
可没安睡多久,一道幽黑目光灼灼盯着她。沈知燃已经醒来,女孩子缩着身体可怜巴巴,像是小龙女睡在一根绳上。
他长臂一伸,从腰间把她抱起来,往自己的位置上拖了拖,又满意地闭上眼睛。他喜欢这样,相拥而眠的感觉抚慰了他心中所有的不快和委屈。
她香香软软的,对他来说小小一只。沈知燃本想就这样抱着照顾她到天亮,省得她睡觉不老实,翻身掉床,屁股墩摔成几瓣,心疼的还是他。
一整夜过去,他睡得不错,又生龙活虎起来,某些因子躁动着蠢蠢欲动。看着怀里这么一个娇软美人,又不是在梦里,控制不住想亲她,和她贴在一起。
昨天这个时候他情绪极致糟糕,两人还阴阳怪气地吵架,现在又这样。他这二十四小时内被抛上抛下地折磨够了,细细啄吸她香甜的嘴角,补偿自己。
初澄睡得浅,呼吸困难,很快醒了过来,目光懵懂,嗓音低哑含糊问近在咫尺的脸:“你在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他又俯下来亲亲她腮边。
她还没睡够就被这样折腾醒来,这人简直比安琪还能闹挺,至少安琪是能听懂人话的,每次看姐姐闭着眼睛,她都乖乖在旁边自己玩。
初澄下意识用手指盖住眼睛,被他粗暴扯开,他的吻一点点来到她眼皮上,黏糊地叫她的名字“澄澄”又是“宝贝”却唯独不再有“姐姐”
没人宠溺叫过她,初澄感觉到自己在苏醒的过程像是芒果成熟,在盛夏季节里,很容易被剥开外衣,露出里面清香甜透的瓤和芯。
少年再莽撞再多荷尔蒙也是稚嫩的,暧昧的气息没有持续多久,他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
僵硬,僵持。
沈知燃其实到这一步不太忍心,也犹豫,不确定要不要在这样的状况下和她做。
他抱过她,知道她身体很小,可是他又太大只,一只手能掐起她的腰。
自然那方面匹配起来应该也不太容易。
他微微一顿,准备起身去浴室解决。初澄抓他的手腕,与他十指相扣:“别去洗手间了。”
沈知燃被丢进蒸笼里、火堆上烤,纠结难耐,含糊其辞地推拒:“你还没睡醒。”
“我已经醒了。”她眼神清明,沉吟片刻,用极低的声音问:“但是那个在家里没有带过来,你买了吗?”
“嗯。”他侧身回来,身体拢成保护的姿势,诚实地把她圈进来。
他的确买了,因为明确地想象过和她做那种事。他二十出头,正是体力精力无限旺盛的时候,想象力也高涨,光是和她亲亲就会石更,怎么会没想过呢。
想象和付诸行动是两回事,初澄手臂勾他脖子后颈,揽向自己,微微一贴,“会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