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值得个屁!
沈峭:“刻着李字的凤凰玉佩,若是还想不出,你这脑袋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赤|裸|裸的威胁,张二宝浑身一颤,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沈峭立马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五拦截了回乡的张家父子马车,拿出画像问画中人,但是他画技不好,没人能够认得出,但是由于求生的本能,张家人肯定询问更多的细节。
老五就会说,他是个书生,以及他住在张家村这样的信息。
三宝一向机警,脑子又转得快,况且他们一家都知道玉佩是阿色的,为了以后事情败露,所以便毫不犹豫地选择借刀杀人。
将他给推了出去。
依照马匪的作风,他们不会只杀一个人,至少灭了全家。
这样,他们同时也少了个隐患。
当他们将他的名字说出来的时候,杀机已然埋下,老五再稍微一求证,便知他就是沈峭。
于是晚上,他就杀上了门。
沈峭理清了这些,胸口胀痛得厉害,他多想就这么一下子了结了张二宝,如果不是他们生出了借刀杀人的心思,爹娘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他面若寒霜,目沉如水,那银簪此刻在他手中即将化作利刃,将张二宝的脖子狠狠贯|穿!
但下一秒,他青筋暴跳的手腕上覆上只软若无骨的手,他听见李姝色在他耳边温声说:“夫君,一念成魔,我们将他送官,被这样的人脏了手不值得。”
更何况,沈峭的大好前程刚刚起步,她不想因为张二宝就这么毁了他。
张二宝可以死,但不能死在私刑下。
沈峭眼眸猩红,杀气蔓延全身,几乎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执拗地握着银簪。
李姝色另只手也握上,牢牢抓住他的手,声音提高了些:“我们还没有为爹娘报仇!张家人一个也逃不掉,还有那个贼匪!夫君,切不可因为一个张二宝,而误了大事!”
沈峭又岂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可是,他不甘心哪,仇人就在手中,让他如何甘心?
李姝色被他这个样子也吓到了,壮着胆子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手中夺过银簪,远远地甩开,这才如释重负地跌坐了地上。
她说:“留着张二宝,还有大用,让他把证词签字画押,日后对簿公堂,管他张家如今是什么身份,我们也要为爹娘讨回公道!”
*
公鸡打鸣,天光大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但噩梦般的昨天,余威尚在,浓郁悲伤笼罩着沈家,而这件大事很快就传遍整个村子,一大早沈家门口就围满了人。
谁能够想到,昨天还欢天喜地庆祝儿子高中的沈家二老,今早就变成了两具尸体?
真可谓是人生在世,世事无常啊。
村长活这么大,也是头次遇到这种事,而沈家在村子里就独一家,没有族人,那么这沈家二老的丧事,就由村长带头办了起来。
他走过来拍了拍沈峭的肩膀,不知道安慰什么好,沉痛地说了句:“节哀。”
任谁看到沈家二老的尸体,都能看出这是凶杀案,所以村长也派人去报了官。
陈县令听闻是沈家出了事,还是这样的大事,亲自奔赴钟毓村查理此案。
到的时候,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惨烈。
沈峭和李姝色也都是强撑着一口气,将县令引进了他们的房间,张二宝正被绑在隔间里,嘴巴被堵着,外面又吵闹,还真的没有人会注意到。
陈县令看到被绑的张二宝,面露惊色:“难道他就是凶手?”
沈峭将事情大概说了,但是隐瞒了玉佩的事,说完拱手道:“大人,小生有个不情之请。”
陈县令惊讶于这件事居然和马匪扯上关系,还震惊这张家居然瞎猫碰上死耗子,害死了沈家二老,心里叹道,沈家二老何其无辜?上前抬起沈峭的手臂道:“你说,凡是本官能做主的,定为你办到。”
沈峭所求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要将张二宝关进大牢,看管起来,日后他会提人,至于提人去做什么,他没有说。
陈县令道:“既然有他的证词画押,本官拿走他也是应该的。”
就这样,陈县令带着张二宝走了。
是悄摸走的,没有惊动任何人,毕竟村里的人还不知道张二宝昨晚回来了,还以为他们一家如今在京城逍遥快活呢。
而陈县令又担心沈峭的人身安全,害怕那匪徒会再次来寻仇,于是便留下十几个差役保护沈峭,至少要保他到他明年去京城的时候。
*
沈家二老的丧事办了三天,沈峭夫妻也跪了三天,几乎油米不进,只喝水续命。
后来,还是孙婶子实在看不下去,强制拉起他们二人,给他们饭菜,让他们必须吃完。
她劝说的理由也很朴实,很快就要下葬,他们的身子撑不住可怎么办?
清明的时候,沈家父子去祖坟烧纸,那时,沈父就跟沈峭说,他现如今将祖坟迁来,白年之后就要葬在这,用句话来说,就是落叶归根。
这句话就像是个预言,沈父终究没能迎来第二个清明节。
棺材埋进土里的时候,讲究的是哭丧,这也是刚刚孙婶子一定要给他们喂饭的原因,她是真怕他们撑不下去。
当土一铲子一铲子埋下去的时候,李姝色哭得声泪俱下,嗓子都喊哑了:“爹!娘!下辈子阿色还当你们的女儿!”
不是儿媳妇,是女儿。
喊完这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张二叔和张三宝在钟毓村丢下张二宝后,是连夜离开的。
因为他们知道那匪徒定要去找沈家算账,他们两家又靠得近,很难说不会被殃及。
连夜回到了县城,在城门口又凭着自己现如今的身份,威胁看守城门的人一通,才能够进来,进来后,就躲进了一家小客栈里。
三宝被刀架在脖子上威胁,又死里逃生,夜里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就发了高热,张二叔一探他额头,被吓了一跳,又匆匆忙忙去找大夫。
几剂药喝下去,张三宝才缓过来,他这个样子,也不能赶路,这一停留就是三天。
这三天,他们的耳朵也没闲着,听到了沈家二老被杀,听到沈峭成了解元,又因为被县令请去喜宴,而逃过一劫,越听越是心惊,愈发觉得这里不能再待下去。
于是,张三宝强撑着病体和张二叔踏上了回京的路。
而在路上,老五认得张家的马车,故技重施地一刀解决他们新雇的车夫,临时替他们当起了车夫。
坐在马车里的张三宝本就身体不适,又感觉马车行驶得越来越快,便抱怨道:“车夫,慢点,赶去投胎啊!”
老五阴沉出声:“既然是要逃命,自然一秒钟都不能耽误。”
他此话一出,惊呆了马车里的二人,张二叔颤巍巍伸手撩开车帘,看到老五的那一刻,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颤声问:“大侠,你怎么在这?”
“两位老爷可是要回京城?我没有去过京城,你们又正好缺个车夫,带上我一起呗。”老五咧嘴一笑,活像头吃人的野兽。
三宝虚弱出声:“大侠,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知道你们,你们是那民间公主的亲人,我相信你们能够有方法保我,所以我要跟着你们。”老五斜他们一眼,继续说,“况且,你们保我,也是保你们自己。”
三宝脸色一沉:“你这是何意?”
“你们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借刀杀人的小心思,”老五哼哼,“只不过那沈峭与我有仇,我才没有计较。”
“如今,他去了宴会,而逃过一劫,暂时又被保护起来,我动不了他。不过,我知道他明年要去京城,我先去一步,在京城等着杀他也是一样。”
听了老五的话,张家父子的心更是沉到谷底,他要杀人便杀人,为何要拖他们下水?
明显察觉出他们脸上的不情愿,老五眯了眯眸道:“你们不乐意带我进京也成,我这就调转车头,到他沈峭面前,顺便把你们也供出来。若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呢。”
听他这么说,做贼心虚地张家父子明显歇了气,张二叔喊道:“不要!”
三宝声音硬气几分:“你说的对,我们是与他家有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乐意与你合作。”
老五面皮松了松:“虽然他沈峭现在不成气候,但是他不管春闱结果如何,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你们说白了也还是平民,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况且,我也早就听过他的大名,据说他小时就是神童,如今又得了解元,将来不定有成为状元的造化。我知道你们背后有公主,但又如何,一边是半路认回去的公主,一边是新科状元,你们猜陛下会站在哪边?”
三宝闻言,心中发酸道:“状元,呵,就凭他?”
“如何不能?童首,解元,下个不就是会元,再然后不就是状元了吗?”老五哼笑道。
三宝定了定心神道:“你说这么多的前提是,他知道是我们向你供出的他身份。我们两家向来交好,他不知道这件事,即便得了状元又能如何?”
“所以呀,”老五眼眸微沉,“你保我,也是在保你们自己,否则就别怪我这张嘴出去瞎说。”
张家父子不说话了。
老五又笑了:“我很好奇,既然你们两家交好,又怎么会致他家于死地呢?”
张家父子彻底不说话了。
这又是,另外一个秘密...
*
李姝色发现,自从爹娘去世后,沈峭比之前更沉默寡言了。
本就冷情冷性,如今更加让人看不透思绪,漆黑的眸中也不见笑意,望进去的时候,满是荆棘丛生,遍布寒霜。
有时,她瞧他练字,只见他写了满满好几页纸,她拿起一看,心中微惊。
这白纸黑字,分明重复写着---
“京城”、“老五”、“张”。
陈县令有帮他们缉拿在逃匪贼,就是这老五,可惜这么多天过去,半点音信都没有。
还有就是那张家父子二人,据张二宝交代,他被送回村子后,他们父子就立马调车离开村子。
可见是捉贼心虚,一刻也不乐意呆。
如今,恐怕已经在京城了吧?
老五会抓,张家人也不能轻易放过。
如今,一切等着沈峭去京城考试的结果,等他做了官,做起剩下的事来,才更得心应手,也才好给爹娘报仇!
李姝色将纸张烧了,却把这几个字深深地刻了骨子里。
同沈峭一般。
第57章 [VIP] 一更
堂屋内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李姝色埋了层新土,又用铲子压平,但仔细看去, 还是能够看出这块地与旁边泥地的不同。沈峭的眼神每每望过去的时候, 身上就像压了块无形的石头。
相顾无言, 沈峭终于沉默好几日后,对她说:“阿色, 我们去京城。”
什么, 现在就去?
本来想着等在家陪着爹娘过了除夕,再寻脚程快的马车去京城, 如今双亲已去, 他也是不想再留下了。
李姝色闻言, 还有一个重点,疑惑问出口:“你要带上我一起?”
“嗯,”沈峭解释, “你一人留下, 我不放心。”
他自然是不放心的,老五还没有抓到。
况且, 二宝有句话提醒了他,无论如何李姝色都是绑在他这条船上的人。
若是分开, 且不谈阿色以后去哪里过活, 二就是他们那些人也不能放过她,谁不知道他们是从小长大的情分?
她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况且, 他舍不得, 舍不得阿色。即便这一路也许困难重重, 他也想要把她带在身边看着,他才安心。
李姝色明白沈峭的意思, 如是爹娘还在,她便留在家里陪着双亲,可是现在他们走了,她留下也只会睹物思人。
而且,原本计划等沈峭在京城安定后,接回他们,她再跟着去京城闯一闯。
如今,只不过是把计划提前了而已。
若是问她,怕吗?
怕什么?
什么劳什子玉佩,什么公主,什么皇权富贵?
都是过眼云烟。
她上辈子也是从无到有,拼的就是一股干劲,不就是去京城站稳脚跟?
她什么也不怕。
原本平静的生活,让李姝色身上的野性消磨许多,但是二老的死,又恰恰全部激发了出来!
面对张孝良,她拒绝得干净利落,面对图谋不轨的张二麻子,她都能刀架在他脖子上,面对未知的命运,她也能想全法子保存自身,当时的沈峭她也说割舍就割舍,她现在的位置也能说让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