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一瞧,是王庭钧。
王庭钧应该还没有看榜,脸上有些许的忐忑, 手指紧张地捏着袖口, 眼睛不住地往榜单上瞟。
他身后的小厮已经艰难地往人群中挤,看样子是要替他去看榜了。
李姝色问:“你哥呢?”
看榜这种大事, 作为弟控,应该无论如何都要来的吧?
王庭钧看了看四周, 压低声音说:“宫里出事, 睿王就把我哥给叫过去了。”
李姝色下意识反问:“出什么事了?”
王庭钧声音更低了:“虞美人小产了,不过这件事似乎也与睿王无关, 不必着急。”
李姝色这么问, 王庭钧也不会惊讶, 因为他哥把黑盒子的事与他讲过,而且这夫妇俩来京城后, 睿王对他们也颇有关注。
李姝色听了他的话,不免心中微惊,皇宫大院内的事,不可说不可说,虽然她的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各种争宠杀子的戏码。
这时,王庭钧的小厮兴奋地跑过来喊道:“公子,你中了!中了!”
王庭钧喜上眉梢,直接撂下沈峭夫妇二人,大跨步挤进人群看榜单上自己的名字。
李姝色眼看着榜单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正踮着脚尖往榜单上瞧的时候,耳边传来学子们的讨论声:
“沈峭是谁?榜首,省元!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他你都没听过?不就是良州第一才子吗?龙章学院的方院长可看中他了。”
“对对对,良州的学子,听说他在良州从小被冠以神童...”
听到他们的讨论,李姝色条件反射地看向沈峭:“夫君,我没有听错吧?你是省元!他们刚刚讨论的人是你吧!”
相对于她的激动,沈峭的反应倒是镇定:“是为夫。”
这时,耳边炸开王庭钧的声音:“我中啦!我真的中啦!哈哈哈哈!”
他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人群中挤出来,喊道:“沈峭!我看到你的名字了,榜首!恭喜恭喜!”
他这话说的很大声,李姝色敏锐察觉到周围有人纷纷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李姝色神经猛地一紧,下秒突然冲过来很多人,纷纷拉着沈峭的手臂,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我家老爷有请沈进士一聚!”
“我家老爷小姐在醉仙楼备好酒席,请沈进士赏脸赴约!”
“我家,我家,我家是王员外家,我家小姐年方十六,貌美如花...”
各种邀约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沈峭也不堪其扰。
王庭钧见状,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都怪自己大嘴巴,忘了还有“榜下捉婿”一说,这些人肯定早就在等着沈峭现身,自己还主动暴露了他的位置。
他连忙给了个眼神给随身小厮,两个人扯开那些围绕在沈峭夫妇周围的人,护着他们闯出了包围圈。
待上了马车,李姝色才心有余悸地说:“他们,好疯狂...”
简直堪比现代人追星的那么疯狂,差点没把沈峭的袖子给扯坏,而且有两个人为了抢走沈峭,居然一言不合直接就打了起来。
这榜下捉婿,真的是太疯狂了。
王庭钧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道:“实在是沈兄名声在外,如今又有功名在身,所以想攀上关系的人就多了些。”
李姝色感觉疯狂之余,不免有些气结:“难道他们都不打听的吗?我家夫君已经成亲了。”
刚刚她就直接被挤了出去,被逼得步步后退。
王庭钧答道:“殊色,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有娘子又如何?谁家还没几个庶女,嫁给沈兄做平妻做妾也是好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非得要和沈峭见上面,这酒一喝,晕头转向之际,不就把亲事给定了?
李姝色不爱听这话,轻哼了声,侧过身子,手指头不住地绞着手帕。
沈峭则瞪王庭钧一眼,身子往李姝色方向挪了挪,抓住她不安躁动的手指说:“没有平妻也没有妾,此生唯娘子一人。”
被沈峭瞪了眼,正兀自摸鼻子的王庭钧:“......”
李姝色反握住他的手,语气有些娇嗔:“你可不许骗我,你若骗我,我就一纸休书休了你!”
正默默侧过身子,眼睛却吃瓜似地往这边瞟的王庭钧:“......”
他或许不应该在马车里,应该在马车底。
沈峭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桃花眼深情地看着她道:“此生可骗天下人,唯不骗你。”
李姝色心里的那口气这才疏通,她轻轻吐口气:“你今天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沈峭捏了把她的脸颊,手心滑腻的肌肤让他有些爱不释手,他道:“好。”
*
朝露殿
寝殿内女人痛苦呻|吟哭泣声,不断地传到门口焦急等待的人耳中。
不知道女人痛呼了多久,终于殿门打开,稳婆双手染血地走了出来,向明黄色身影行礼道:“陛下,美人已经成功落胎,是个男胎,小皇子刚出生就没了气息。”
一听到男胎二字,皇后双眼瞬间通红道:“怎会如此?怎么好端端地,虞美人就小产了?还是个皇子,小皇子的命怎么这么苦?”
虞美人月份大了,这次小产无异于亲身经历生产一回,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死胎,这也是大家都能预料到的。
皇后的话音刚落,突然虞美人的贴身宫女就跪了下来,身子不住地抖道:“回禀陛下、娘娘,美人的胎相向来安稳,就是今天早上突然就腹痛不止,还出了血。奴婢怀疑,必是有人害了美人,才致使皇子胎死腹中!”
皇帝双眸沉痛,小拇指微微颤抖,他道:“给孤看一眼小皇子。”
“陛下,”皇后连忙阻止道,“您看了也是徒增伤感,是小皇子与您的缘分浅,您以后肯定还会再有小皇子的。”
皇帝却固执道:“他是孤的孩子,他就这么走了,孤无论如何都要看他最后一眼。”
皇帝发了话,这才有人将襁褓中的死胎,抱到他跟前,给他看一眼。
孩子已经被洗干净了,紧紧闭着双眼,五官明显,只不过唇色青紫,摸着巴掌大的小脸更是冰凉。
皇帝不忍再看,挥手让人抱了下去,高大的身子向后退了步,被身后的皇后及时搀扶住,皇后双眼关心地看着他:“陛下,请节哀。”
皇帝深深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眼,吩咐福全道:“查,给孤查!孤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害孤的孩子!”
第72章 [VIP] 陷害
贵妃赶到的时候, 事情已成定局,她没能够看到那孩子最后一眼,就听到已经被处理了, 她边走边问宫人:“陛下呢?”
“陛下还在朝露殿, 皇后娘娘在身旁陪着。”
贵妃:“皇后?”
她脚步顿了下, 随后又加快步伐。
虞美人这胎没得蹊跷,这几月来都是好好的, 就等着顺利产子, 怎么就好端端地胎死腹中了?
贵妃赶到的时候,那抹明黄色身影正满身落寞地坐在床畔, 手肘抵在椅把上, 撑着额头, 让人看不清思绪。
皇后在他身后站着,床上的虞美人唇色惨白,还在昏迷着。
她进去的时候, 屋内静悄悄地, 宫人们连呼吸声都放轻许多,弓着身子, 大气都不敢出。
贵妃径直走到皇帝跟前,随后慢慢蹲下身子, 伸手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另只手, 她开口喊道:“陛下。”
皇帝察觉手中的温软,倏地握紧, 抬起头就看到贵妃泫然欲泣的眼神, 她鼻尖微红, 显然一副要哭的样子。
皇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哑着声说:“你过来啦。”
贵妃语气低低地:“出了这么大的事, 臣妾肯定是要过来的,臣妾看虞妹妹还没有醒过来,就知道情况一定不好...”
听着她的话,皇帝的心才稍稍安定,贵妃就是他的一剂良药,他伤心这个孩子没了,也怕贵妃伤心,他曾允诺贵妃要给她这个孩子的,是他没有说到做到。
他安慰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以后会有孩子的。”
贵妃通红的眼眸闪过一丝怔愣,陛下难道还存着那个心思吗?难道他是以为她没能收养那个孩子而伤心吗?
其实不然,她是为陛下的伤心而伤心,陛下却因为她而伤心,陛下的爱啊,从来都是这么毫不掩饰,昭然若揭。
皇后没听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就看到贵妃那狐狸精伏小做低,把陛下哄骗得一愣愣地,反而哄起了她这个贱人,她有什么好伤心的,失去的又不是她的孩子。
搞得好像是她没了孩子般,明明没了孩子的是躺在床上的虞美人。
不过,这个虞美人怎么还没有醒来,所有的大戏还要等着她醒来才能开唱。
皇帝拉着贵妃起来,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搓了搓说:“你身子这么凉,赶紧回去吧,这里有皇后。”
皇后:“......”所以,她就活该是他李家的奴才呗。
贵妃却摇头:“臣妾要陪着陛下,等着虞美人一起醒来。”
她的话像是有什么魔力般,话音刚落,床上的虞美人就慢吞吞地掀开眼皮。
先是怔愣住,随后反应过来,大梦初醒般问:“陛,陛下,臣妾的孩子呢?”
她眸中闪烁害怕和慌张,像是怕极伤心极,却还是不甘地问。
皇帝沉默不语,皇后开了口:“虞美人,你节哀,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虞美人不敢置信地看皇后一眼,随后已经干涸的眼珠又瞬间聚满眼泪,扑簌簌落下的时候,竟带有血丝。
她大喊道:“不可能的,他昨天还在臣妾的肚子里,就在昨天晚上,他还踹了臣妾肚子一脚,怎么好好地就没了?不会的!这一定不是真的!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是不是?!”
皇后脸上闪过不忍,贵妃也别过头去,当年她失去小公主的时候,哭得和她一般伤心。
皇帝放开贵妃的手,拉住虞美人的手,给予她安慰:“你别哭伤了身子,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虞美人顺势反握住他的手,不依不饶地哭喊道:“陛下,一定是有人害了臣妾的孩子!陛下,你一定要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皇后顺势接话道:“虞美人,你这胎没得蹊跷,陛下也觉得可疑,已经派人去查了。”
虞美人哭得可怜,胸膛不断起伏着,却死死咬着下唇,眼中也由伤心化成刻骨的恨意,她紧紧握着皇帝的手,捏到指尖泛白,几乎把皇帝掐痛。
但是,皇帝没有动,任由她掐着。
这时,福全公公进来,还带了被绑的三个人,一进来就跪在地上,什么话也没开始审问,他们开口就是:“陛下饶命,娘娘饶命!”
贵妃看到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心下微沉,不着痕迹地捏紧了手指。
花嬷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也沉了脸,偏头吩咐了翠珠几句,翠珠忙不迭地弯腰退下。
虞美人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杀子仇人般,艰难地坐起身来,语气咄咄逼人地问:“说,是谁指使的你们,要来害我的孩子?!”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虞美人忍不住再次吼道:“说话啊!”
皇帝拍了拍虞美人的背,安抚她的情绪,看了福全一眼道:“你来说。”
福全先是瞟了眼贵妃,随后才慢慢说道:“陛下派老奴来查这件事,老奴查到今早美人的膳食时,就招了御膳房的小德子来盘问,谁知道他居然当场咬舌自尽了。”
这话一出,听出其味的人都倒吸口凉气,这说明了什么,畏罪自杀啊!
福全继续说:“老奴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对劲,检查小德子屋的时候,发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不全是小德子的,还有他同屋小引子的,所以当场就把小印子给拿下了。”
随后,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太监说:“他就是小印子。”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眼神,小印子的头颅压得更低,身子不住地打着颤说:“陛下饶命,奴才知错了。”
皇帝眼神锐利,语气威严地问:“你犯了什么错,还不快如实招来?”
小印子说:“奴才什么也不知道,是小喜给的奴才东西,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身旁的小喜连忙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是春莺给奴婢的,不是奴婢干的!”
这一句话又扯到了春莺头上,春莺到是没有为自己辩驳,脑袋昂起,仿佛要让所有人都看清她的脸般。
终于,皇后眯了眯眼睛,开口问:“这春莺,似乎是永寿宫的人?”
贵妃没有说话,眼下这情形,她已然明白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