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高速上空无一车，宽余的马路上只有一辆飞速疾驰的跑车。速度极快，几乎是一闪而过，声振寰宇的引擎声响彻在安静的户外。
“你说过，如果我不开心，一定要告诉你。”江昭诚面色平稳地叙述，脚下却踩狠了油门，引擎声比寒风还要嚣张。“你也一样，要告诉我。”
田沁突然想起那天江昭诚强势窒息的吻，被风吹得通红的脸上突然烫了起来。
“谢谢你，江昭诚。”她心里暖烘烘的，“我现在已经好多啦。”
江昭诚应着：“嗯，这可能就是恋爱的意义，消化彼此的坏情绪。”
田沁抬头看了看悠长深蓝的天，第一次觉得，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另一个人，也很好。
“你先回家。”江昭诚哄着她，“山顶的风很大。”
田沁默默摇了摇头，“不想回去，多看他一眼我就……”田沁又快要对着江昭诚说出不忠不孝的话了，赶紧打住：“我去找个宾馆，或者住朋友家，反正我不回。”
“现在身上有钱吗？”
“手机里有的，放心吧。”
“好。”江昭诚轻声：“现在距离你最近的宾馆在哪，乖，快去。”
田沁愣住，她还痛快地想在山顶躺一晚呢。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口头上还是答应着，“好，知道了。”
“那我先挂了，山上的信号也不好。”
“不行。”江昭诚严肃道：“天这么黑，不安全。你边打电话边走，然后直接打车去宾馆。”
“好。”田沁乖巧地应着，“那我开始走路。”
田沁把手机放进袖子，无聊地踢着脚边散落的石子，脸上笑盈盈的，缩着手跟江昭诚聊着天。
“到哪了？”二人慢悠悠地聊了会家常，江昭诚突然问。
“哦，到山脚了。”田沁估算了下时间，似是有些懊恼：“哎呀，怎么都打不到车呢！也是，大年夜的，司机师傅都在家呢。”
感觉到江昭诚又要提出什么建议，田沁连忙补充：“没关系，我慢慢地走过去吧，我喜欢走路散心。”
田沁说谎了。
她只是贪婪自私地想在这万家团聚的日子里，也有属于自己的温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人化为己有。
她坐在山顶，蜷缩起身子，将整张脸躲进外套里。
陪陪我吧，江昭诚，就今夜。
江昭诚似是叹了口气，“好。”
田沁在山顶待了三个小时，江昭诚就在电话中陪了她三个小时。
身体快要僵硬了，田沁说话的声音渐渐减少，她仿佛在一片冰雾中看到了妈妈。身边是一片漆黑，空荡的山谷中什么声响都没有，只有田沁舌尖打着颤说出的逗江昭诚笑的话。
“江昭诚。”田沁快要睡着了，她恍惚地闭上眼：“我到宾馆了……这里好暖和。”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回响在山谷里，橙色的远光灯暴烈地眨闪在田沁的眼皮前方。
田沁的睫毛上结了一层冰。
她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伸出蜷缩在袖口的手指，才能挡住微弱的光。田沁慢慢地睁开了眼，却昏昏沉沉的，始终看不清光的来源。
“田沁。”江昭诚咬牙切齿，摔了车门：“宾馆真的暖和吗？”
田沁的睫毛挣脱了寒冷的束缚，她费力地眯着眼，看向山脚之下。
车的远光灯还开着，橘白色的光中朦朦胧胧间多了些几乎看不见的灰尘，上下飘动着，无力绝望的渺小。江昭诚连钥匙都未拔出。
那人刺破宁静，逆光而来。跑起来时衣摆飞扬，右手紧握着手机，看不太清是什么神态。
田沁却莫名想起那天在寝室楼下，江昭诚长腿踏上单车，神色慵懒，却无比认真地朝她伸出右手：“走了，甜心。”
田沁笑了一声，看着山脚不断逼近的人影，轻轻回答他：
“暖和。”
第32章
江昭诚赶到山顶的时候, 田沁已经呼吸渐弱地躺在了冰冷坚硬的石块上。
他单膝跪在地上，握着田沁的冰冷削瘦的手，不停地冲里面哈着气。田沁田沁闻到了熟悉的清冽薄荷气息, 迷迷糊糊地睁眼，又蜷缩起来身子。
她小声下意识地嘟囔：“冻死了。”
“乖，没事的。”江昭诚向来沉稳气定的声线出现一丝慌乱和恐惧, “没事的，我来了。”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江昭诚的大衣简洁温柔，此刻正密不通风地被裹在田沁的身上。
还不够。
他握着田沁的手，慢慢地伸进了自己的衣服。一片冰凉立刻游走在他的腰腹处, 瞬间的寒冷使他额间青筋不受控地一跳，但又被江昭诚面无表情地压了下来。他对别人狠, 对自己更狠。
田沁的体温渐渐回转, 感受手中突起的梆硬，在不断散发着热源, 她好奇地摸了摸，才慢半拍地发现她的手抚摸在江昭诚的腹肌上。
她皱了眉，微微挣扎着抽了出来。田沁慢腾腾地坐起, 看着江昭诚柔顺的发梢。
她睁大双眼, 眼睛湿漉漉的，有些无辜：“江昭诚, 你真是个骗子。”
江昭诚松了一口气。他没停手中的动作，用大手揉搓着田沁的手, 慢慢用余温暖着她。今天出来的匆忙,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家居服。跪在石子地面上的膝盖膈得发痛，他却毫无反应。
“田沁, ”江昭诚今夜戴了副金丝边框眼镜，透明镜片后的眼睛没有起伏，他很平静地诉说着一个事实：“你才是个骗子。”
田沁的心揪了一下。
“嗯，我骗了你。”她把目光瞥向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还有事瞒着你……你会生气吗？”田沁转过头来，淡笑着看他，满不在乎之下藏着小心翼翼和期许。
“会。”江昭诚很是干脆。
“下一次，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掀过去。”语气狠绝果断，像是外人眼中的他。
那一霎那，田沁的呼吸陡然停顿了几秒。手在他的手里，挣脱不开，于是只能蜷起腿，把自己的下巴顶在膝盖处。
她怔怔地看着他立体冷峻的侧脸。
“江昭诚，谢谢你今天能来。”不知过了多久，田沁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江昭诚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拇指，“这不算麻烦。”
“走，我们先去车里。”
山顶的风太大了，江昭诚有些心疼，田沁是怎么在这里待三个多小时的。
“好。”
江昭诚站起身来。
田沁这才发现，他看起来就很贵的真丝绸缎睡衣的膝盖处，被凸起的山石磨出一个洞。
她仰起头，伸出右臂，张开了手，有些无赖道：“小江同学，拉我一把。”
江昭诚轻笑。
两人的手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田沁忽然觉得掌心处有什么冰凉闯了进来，她立即合起手心，惊呼道：“江昭诚，我手里有只大虫子……”
江昭诚赶忙蹲在与田沁齐平的位置，语气有些无奈：“那你握着它干嘛？”
田沁带了些哭腔：“它往里面钻啊，我不喜欢这种陌生的感觉……现在怎么办？”
江昭诚安抚她：“不怕，你先把手松开。”
“我不怕虫子。”田沁毕竟是在乡野长大的孩子。只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有些未知的心跳。
田沁依言，缓缓张开了手。手间有什么东西在微振，湿濡地沾过她的掌心，弄得她有些痒。
她疑惑：“咦？它怎么不飞走呀。”
江昭诚摸出手机，打开了屏幕。亮白的光照射在田沁的手掌中央，她的睫毛又长又弯，在黑影处眨闪，眼神微眯着，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一团黑影。
江昭诚静静地看着她。
田沁的眼底突然溢出碎光，她惊喜地晃着江昭诚的胳膊：“是只蝴蝶！”
江昭诚垂下睫毛，看了一眼。此刻田沁的手心中，静静地躺着一直黑色的长尾蝶。它的翅膀很大，脆薄轻盈，脉络清晰，明明是只全黑的蝴蝶，却在光下透明灿亮，皎如日星。
田沁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个季节，蝴蝶可不常见，好奇怪。”
田沁挥了挥右手，蝴蝶却始终绕着她不肯远去。
“这只蝴蝶赖上我了。”她苦恼道，脸上却有些骄傲的欣喜。
江昭诚看着面前小范围闪着翅膀的蝴蝶，也不免轻笑，“还真是。”
“这可怎么办呀。”田沁轻轻地吐气，生怕吓走它。
黑色蝴蝶挥动着魅惑的翅膀，在一束光下肆意翩翩。不论飞到哪里，最终却都是静静落在田沁的掌心。
“甜心。”江昭诚举着手机。
面前是手机发出的微弱的光，光后是江昭诚淡淡的神色。
“什么？”田沁笑得像个孩子，她抬起头，透过光亮看江昭诚。
江昭诚扶了扶眼镜，镜框后是幽邃的深眸，带了些斯文的性感。
“古代的人写小说，往往把黑色蝴蝶比作亡灵。”
田沁的手僵了僵。
“所以，它会不会，乘着谁的思念牵挂，万里迢迢来看你。”江昭诚语速很慢。
温润淡淡的水蒸汽慢条斯理地吐出，在寒冷的环境中飘荡，衬得二人云雾迷蒙。
田沁静默了一会。她的目光从蝴蝶上缓缓移走，望向了远方。
“你看。”田沁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一片漆黑的地方，轻轻道：“那就是蝶江。”
江昭诚顺着她的所指望过去，依稀能看见碧波粼粼，在温柔的月色下荡漾。
“是妈妈吗，飘过江河来看我了。”田沁怔怔地看着蝴蝶。
黑色长尾蝶像是感应到什么，更加卖力地挥动着翅膀，轻盈飞舞，扑向屏幕处的光亮。不像飞蛾扑火那般凄美决绝，倒像是记挂着相思，悠悠地打着旋儿。
尽管向光去。
江昭诚紧紧地握住了田沁的手，向她传递着炽热。
田沁扯着嘴角，笑得很难看：“不管你是谁，我就当你是我妈妈好了。”
“妈妈，今天我很委屈。”田沁红了眼眶，“你的丈夫太不是个东西了。”
……
田沁在心里默默地吐露心声，面上不断抽噎着，哭的比刚才还要惨。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慢悠悠的夏日，拿着五角钱去村里超市卖冰棍，回来一进院子就有晒好的小鱼干等着她。
李友梅会从厨房洗干净手出来，笑着帮她接过背上的小书包。
此刻，她是一个有妈妈的小女孩。
江昭诚在身边一言不发，时不时就帮田沁擦擦眼角的泪和控制不住流出的鼻涕。
不知过了多久，举起的手机震了震。
他侧头随意地扫过。
【赵舟灿】阿诚，新年快乐。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赵舟灿】怎么样，我偏要比别人快一分钟。
手中的蝴蝶有些剧烈地飞动起来，田沁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蝴蝶飞向手机屏幕的光亮，似是有些迫不及待。
田沁把它合拢在手心。意外的是，蝴蝶没有振动翅膀。
她擦了擦眼泪，笑得温暖：“新年快乐。”
江昭诚伸出右手，想去抚摸田沁的发梢。
田沁却抓住了他的大手。她把自己的虚握成一拳的手放在这只大手内，手背的青筋脆弱，肤色病弱般的白。一大一小的手在微弱的光下，显得格外契合。田沁又缓缓地，张开了手指。
蝴蝶在江昭诚掌心飞振，顶着山间剧烈的冷风，又停留在条条脉络纹路上，像是在亲吻与感激。
“噔！”午夜的铃声准时在万家灯火中敲响。
田沁突然把头探向前去，仰头吻住了江昭诚冰凉的唇瓣。
手机在那一瞬间不停地疯狂震动，北城圈内的少爷小姐们纷纷踩点送上了祝福。
江昭诚拇指随意地一按，熄灭了光亮。他随手把手机和镜框扔向旁边的石礁上，大手掰正了田沁的后脑勺，带着她往前探入。
手中的黑色长尾蝶飞来飞去。
它在夜色中来，又往夜色中去。像是只为完成灰姑娘的心愿，事了闪着光亮，碎成片段。
“新年快乐。”田沁擦了擦唇角，额头抵在江昭诚的颈窝，轻轻地喘息。
“新年快乐。”
……
江昭诚把车内的暖气开到最大，两人坐在后排，拿了张毛毯一同盖着。
田沁紧紧地贴着身旁的热源，几乎快要挂在他身上去。
“甜心，老实点。”江昭诚有些无奈，声线含糊沙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田沁把手往他眼前一凑，委屈道：“我的手还冰凉呢。”
江昭诚一把抓过在他眼前挥动着的小手，放进毛毯里。“等等气温就上来了。”
田沁看着他无比正经的脸。江昭诚还像模像样地戴了金丝边镜框，镜片后是毫无波澜的眼神，似是没什么能够撼动。
她慢慢地起了坏心思。
毛毯里的手突然在江昭诚的身上不断摸索，终于让她找到了上衣衣摆处。她扯过江昭诚的白色T恤，手径直深入。
江昭诚的身体突然僵住。
田沁又凑近了一点，她把脑袋舒服地倚在江昭诚的肩上，长叹一声：“好暖和。”
“是我刚刚不懂事，”田沁的手指轻轻划过几块腹肌间的凹陷处，感受到肌肉的坚硬，她用力点了点，随口问道：“你现在还每天都健身啊？”
江昭诚没有对她语气中的熟稔生疑，他此时在意的，好像是另一件事。
“拿走。”他抵着后槽牙，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
“就一会，温度上来了我就拿走。”田沁毫不在意，她从没摸过男人的腹肌：“刚刚在山上也没见你害羞啊。”
“刚才是刚才，现在，就是不行。”江昭诚额头的青筋暴起，声线低沉沙哑，一字一顿：“拿、走。”
田沁没见过这样的江昭诚，她有些害怕，赶紧顺着毛哄：“知道了，我拿走还不行吗，别生气啊。”
大大咧咧摆放在腰腹处的手缩了起来，她刚想从上面移开，手臂却突然被猛地拽了过来。田沁的手一滑，就落在了江昭诚的腰窝处。男人精瘦的腰背线条感十足，肩宽腰窄，滚烫光滑的肌肤灼烧着她的手心。
她默默咽了口水。
这个地方，似乎比硬邦邦的腹肌更要烫手和……性感。
第33章
田沁在慌乱中挣扎, 想从江昭诚的身上直起身来。
江昭诚的大手膈着上衣衣料，轻轻一握，就抓住了田沁脆弱纤细的手腕。他一把把她拽了过来, 紧紧地贴着。二人盖着同一张毛毯，他平坦的小腹处突起了一块，是两只小巧的手的轮廓。联想到这, 他心口一阵灼烧感，似是触电一般流淌过全身, 使他的脑袋发着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