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他的妹妹还在上高中。这孩子学习实在是太差,尤其是物理。”江昭诚微笑,面上似乎是有些苦恼为难,“他想着您这的高材生最多,所以……”
李明山明白了他的意思,痛快道:“这是好事啊!你放心江总,我学生巴不得挣外快呢。”
江昭诚淡淡地点头,良久后才不紧不慢地说:“最好是性格温顺,物理好的女生。”
……
李明山看着田沁。
性格温顺,物理好的,最好还是手头紧的女学生……田沁完美符合。
李明山清了清嗓子:“田沁,你现在还想做家教吗?”
如果她不愿意,就另寻他人便是。
田沁微楞。
田广文还悠悠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最后一次手术。她在脑海中飞速地盘算着银行卡里剩余的金额以及奖学金下发的日期。
论文的初稿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做家教也不会占用她太多的时间。
“好。”田沁答应地很是痛快。五年来,她做家教早已得心应手。
“行,就这么定了。”李明山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随口道:“那家的电话我一会就发给你。”
他止不住地絮叨:“年轻人啊要多出去走动走动,别成天窝在实验室。你这几年学的东西比你那些师兄师姐都多,也不枉此行了。别成天闷头干活,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行就谈个恋爱。”
田沁笑:“瞧您说的。”
见李明山又有说散话的趋势,她赶忙插嘴:“外面的仪器还等着我呢,您有需要再叫我…再见,教授!”
田沁飞速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夏日,头顶的金光晒得田沁睁不开双眼。
田沁躲在一颗老树下,捂着手机屏幕,眯着眼费劲地看着上面的地图。
那户人家住在北城出了名的富人区,一户一栋,爬山虎悠悠地挂满半个小洋房的白墙上,连门牌都是自己定制,金框银框钻框……到处充斥着纸醉金迷。
怪不得开得价格很高。
田沁边想着边寻找着门牌。
是这一栋吧。
她停留在其中一栋小洋房边,识别着上面的数字。
这户的门牌很是有趣,竟是用各种艳丽的花作为装饰。
不是花瓣,而是数朵整只花。它们颇为凌乱地粘在门牌上,看起来就像活脱脱要吃人的霸王花。
田沁整理了一下衣摆,郑重地按下门铃。
“来了。”房内立刻有一位中年妇女开了门。
“是银扇的新家教老师吧。”那位妇女很是客气,“老师,您快请进。”
田沁礼貌地回应。
她将田沁安顿在大厅的沙发后,又转身去了楼上。“老师,您稍等,我去叫我们夫人来。”
田沁局促地笑了笑:“您先去忙。”
不久后,从楼梯上下来一位看起来很是泼辣的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苦皱着眉,满脸不情不愿的小女孩。
田沁赶忙站起身来迎接。
那个小女孩长得很是讨人喜欢。她的脸蛋此时气鼓鼓的,更显的整张脸圆圆的可爱。
田沁看着自己未来的学生,莫名想起了王希微。
她禁不住温柔地笑。
“你好,田老师。”女人一把将在身后墨迹的女生扯过来,“这孩子叫梁银扇,是我们家老二。”
田沁跟梁银扇打了个招呼:“你好,银扇。我叫田沁。”
梁银扇似乎有些渴,她抓过茶几上的水杯,一口气将满满一杯水全部灌进嘴巴里,这才咧着嘴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是豪爽:“你好啊,小田老师。”
……
辅导完梁银扇的功课,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
田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包,把自己空余时间自习整理的理科资料都交给了梁银扇。
“田老师,你也太认真了吧。”梁银扇手中翻着厚厚一沓A4纸,十分震撼。
“没费多少功夫。”田沁不好意地抿抿嘴。
田沁的理科一向很好,大学物理甚至在大一的时候就已经自学完了。至于节结构力学、材料力学之类的,对她来说,也只是动动脑子的事。
但她更是努力型选手。
与梁银扇告别后,她下着楼梯。
田沁正感叹这扶梯做得台阶有些高,不太符合房屋建筑学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一楼大厅。
大厅沙发,就在她不久前坐过的位置上,此时正端坐着另一位女士。
那人穿着干练的运动衣,头发束起,额间还微微地冒着细汗。她的五官大气标志,一双扬起的锋眉很是熟悉,无比英气。
田沁的指尖倏地发着抖,她缓缓将手扶在冰凉的扶手上。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正与梁银扇的母亲谈得眉飞色舞的女人,眼中几乎有热泪夺眶而出。
第46章
“小田老师, 快下来。”
看见田沁愣愣地站在台阶上,梁银扇母亲向她热情地招着手。
池曼顺着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抬眼看过来。
楼梯上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她的眼睛大得很是水灵,下巴尖尖的, 一双腿套在紧身牛仔裤里,更显笔直修长。
这个女人漂亮的出奇,只是看着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意识到二人的目光, 田沁定了定神,连忙走下了楼梯。
“池曼, 这是银扇的家教老师。”梁银扇母亲笑得不见眼,“北山大学的研究生,人还漂亮。”
田沁谦逊地点点头, “姐……您客气了。”
她不知道梁银扇的母亲姓什么。在她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叫阿姨显老, 还是喊姐通用点, 大家也都高兴。
池曼闻声先是一愣,继而笑起来, 对梁银扇的母亲说:“兰欣,咱俩都成小姑娘的姐姐了。”
贾兰欣也豪爽地笑,又佯装作怒:“叫姐怎么了, 我年纪又不大。”
她转头对田沁快言快语:“你以后就叫我欣姐, 叫她曼姐――听着就让人高兴,哈哈……”
田沁在一旁微笑着看两位老姐妹的闲聊。
十几年未见, 池曼依旧干练果断,眼角却多了些皱纹, 脸颊上也泛起了几粒不明显的斑。
“田老师。”池曼看着眼前这个安静温顺的女人, 突然开口:“你在北山大学,师从哪位教授?”
田沁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连带着嗓音都有些激动的微抖,“李明山教授。”
池曼扬了扬眉,“老李啊…这么说起来,我跟你导师还算是老熟人呢。”
池曼在水利部工作,李明山经常跑过去参加会议。
田沁微微启唇,眼中有小心翼翼期待的碎光。
“好巧。”她语气很轻,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池曼。
可是池曼丝毫要没有继续刚才话题的意思。
她拿起了茶几上的保温杯,扬了扬里面所剩无几的水,侧头对贾兰欣不经意间地说:“你家茶吧机挪地方了?我健身完还没口水喝呢。”
贾兰欣随即喊来了阿姨添水。
田沁坐在她们身旁,微微地低下了头,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
再抬头时,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两姐妹:“欣姐,曼……姐,我先回去了”
贾兰欣站了起来,“行,我就不耽误您工作了。小田老师,您先去忙。”
“好,下次见。”
田沁也站起身,与贾兰欣说完话后,她面朝着沙发上的那个人。
她郑重其事地道了声别:“再见。”
池曼笑了起来,白色的运动装衬得池曼温柔年轻。她同江昭诚一样,向来端坐优雅,从不会在外人面前失仪。
“小田老师,再见。”池曼语气得体,却又透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疏离。
田沁走到远处,又回头看向大厅中央热聊的二人,突然就高兴地红了眼眶。
她终于长大了。
而她的池曼阿姨,却依旧未老。
……
赵舟灿此刻正窝在庭院里晒着太阳。
他像个养生的老人一般倚在摇椅上,双腿不自觉地晃动,身下的木制长椅吱呀吱呀地不停作响。
头顶的阳光刺眼逼人,身边是散发着青草香气的藤蔓条,歪歪扭扭地斜挂在园林设计者搭好的花架子上。
赵舟灿舒服地眯着眼睛,手中正悠闲地转着手机。
转着转着,他猛地睁开了眼。
不对啊。
赵舟灿仔细琢磨了一番。
自打从非洲回来以后,江昭诚那个冷脸阎罗,每天都在不停算计着他的江姓亲戚,怎么还有功夫关注他未来小姨子的事情。
那天江昭诚看似不经意地给赵舟灿点了他最爱的白雪香槟,还笑着帮忙打开。
他帮赵舟灿斟倒在高脚杯中时,眼皮未掀,随口提了一句:“你跟梁锦扇怎么样了。”
“我俩现在可好了。”赵舟灿一提起自家女友就止不住地话匣子。
江昭诚一直淡笑着听他聊起这五年他与梁锦扇的狗血□□,还时不时地耐心点头应和。
只是那笑容……
赵舟灿越想越觉得假得很。
“银扇这几年,都长成大姑娘了吧。”江昭诚见赵舟灿终于滔滔不绝完毕,适当地开口。
“那疯丫头。”当时赵舟灿叹气地摇头,“上高三了,还成天跟个小霸王似的。啧啧啧,那成绩啊,真是惨不忍睹。”
江昭诚把自家兄弟爱吃的菜往他那边推了推,神色不改,“我就知道。”
“什么?”赵舟灿似是没听清楚,抬头随口问道。
江昭诚淡笑着,语气关怀:“我公司有个项目,招了一组北山大学的高材生,简历都很漂亮,其中有几个还当过家教老师,带过的学生成绩都突飞猛进。”
他放下筷子,幽邃的黑眸看着赵舟灿,慢条斯理道:“所以,用不用我帮你问问,好给你小姨子辅导辅导?”
赵舟灿没有过问梁锦扇的意见,闻声颇为兴奋,直接答应:“可以啊,阿诚。”
“等小霸王考上个好大学,兄弟我会牢记你的恩情。”他傻傻地乐呵。
江昭诚轻轻叹了口气,“我尽量。”
……
想着想着,赵舟灿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突然在摇椅上弹起身来。
腿上的手机“嘭”的一声掉在了石砖上。
我靠。
那禁欲变态不会在非洲那酷热之地待得都疯了吧。怎么才刚回国不久,就惦记上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妙龄少女!
赵舟灿慌得蹲在地上捡起手机,连忙给自家兄弟打了电话。
电话刚刚接通,他便焦急道:“不行啊!”
“什么不行?”
江昭诚将电话夹在肩膀与耳侧,随意抬了抬手,林霖便走上前来。
“这个案子,交给四十楼做。”他冷声吩咐。
林霖点点头,拿起了报废的文件,又将它放进办公室的碎纸机里。
“江昭诚!”赵舟灿有些生气,“你先把工作放一边去,老子有急事问你。”
江昭诚意外地扬了扬眉。
他这才用手拿起耳边的手机,“灿灿,你说。”
林霖办完公事后,又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江昭诚,你能不能有个当哥哥的样?”
耳边的声音是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嘶吼。江昭诚皱着眉,无声地拿远了手机。
“直说。”他言简意赅。
“你是不是看上我小姨子了?”赵舟灿质问道。
电话那边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在赵舟灿认为江昭诚已经是默认的态度之时,才听到江昭诚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
“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赵舟灿噎住。他相信自家兄弟的为人,但仍有些后怕,便犹豫着问出口:“是我多想了?”
又是一阵沉默。
“不是。”江昭诚的声音像是在很远处传来,“对不起,灿灿。我不想瞒你的。”
赵舟灿被他弄得心尖都有些发颤。
听着阿诚微微沙哑着的嗓音,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蹲着身子,石头缝里的小花都被烈日晒得蔫了头。
自从五年前,自家兄弟被那个女人无情地甩开之后,他再也没在江昭诚嘴里听到过关于情爱的话题。
那个会慵懒地倚在沙发上,划着手机屏幕,心中畅想着与心爱之人婚后生活的少年,早就被戮杀在那场春日燥雨之中。
“我会帮你的。”良久,赵舟灿才开口,语气坚定决然。
“……但是,要不,还是再等等?”他颇为为难地劝说着。
银扇还未满十九周岁,江昭诚比她大了接近十岁。不说未来凶悍的丈母娘,就连梁锦扇那里,他都无言以对。
“银扇的家教老师今天才刚到,还是不要耽误学习了吧?”
江昭诚突然轻笑一声。
“我没那么禽兽。”他漫不经心道:“银扇的家教老师倒是不错。”
赵舟灿瞬时松了口气。
“我靠,你不早说!”他骂骂咧咧的,“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就说,那个小霸王都跟你几年没见过了。”
“我不想瞒你。”
还未等赵舟灿完全消化,江昭诚又开口,声音低沉清冷:“是田沁。”
田沁。
赵舟灿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那个消失在雨中,能让矜贵孤傲的江家太子在一夜之间被折断脊梁骨,狼狈地跪坐在沙发旁,沉默地吸了一根又一根烟的女人。
是甩了北城公子圈里最是清醒克制,深不可测的江昭诚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田沁这个名字,连带着曾经恣意热烈的少年,自从江昭诚五年前离开北城的那天起,被一同封在了岁月里,谁也不敢提起。
“是谁?”赵舟灿又问了一遍。
“田沁。”电话那头的江昭诚一字一顿,郑重其事。
“……”
对此,赵舟灿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他竟有些难受。
当初明明是是田沁说走就走的,甚至连个像样的分手理由都懒得施舍给江昭诚,全然把感情当成消遣,戏耍着他。
她要自由,阿诚便给她。
她说不想见到阿诚,阿诚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北城。
江昭诚听着耳边没了赵舟灿的聒噪音,也陷入了沉默。
“赵舟灿。”不知过了多久,他喊他。
“这一次,我不会再被她骗了。”
江昭诚的语气淡漠冰冷,甚至有些不易觉察的阴鸷。
他耐心地给了她两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