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她蹲下,不停痛苦地摇着头, 声音逐渐暗哑:“这是梦,对,这不是真的……”
突然又劈下一道闪电, 天空被扯出窟窿, 昏暗的夜晚骤亮,银白色的光打在田沁苍白的脸上。
田沁看清了对面男人的神色。
是她从未见过的江昭诚。
他浑身都湿透了, 雨水顺着额间细碎的黑发垂落,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 黑眸幽邃没有温度, 像是淬了层冰。看向田沁时,是十分明显的蛊惑和攻击。
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听到这话后, 江昭诚笑出了声,不紧不慢地走向田沁。
灰色的西装裤脚和皮鞋停留在田沁的眼前,高高在上的,如发光的神明。
只是一瞬,她突然被拽着小臂拎起来。
江昭诚的眼眶泛着暴虐后的红。下一秒,他俯下身去,狠狠地撕咬住田沁裸.露的肩。
白皙的肩头瞬间泛起一排明显的牙印,疼的她要命。
沉浸在梦与现实中的田沁终于安静下来。
“疼吗。”不知过了多久,江昭诚将她的头掰正,只能直视他。
两人的额头紧贴着彼此,感受着冰冷的体温。
“这不是梦,甜心。”江昭诚笑得冰冷,“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可是你都不守信用。”
田沁看着他漂亮的黑眸中自己的轮廓,渐渐双目无神。
她咧嘴笑了笑,面色依旧苍白。
“太迟了,江昭诚,我们是真的没什么缘分。”
江昭诚的耐心终于被她耗尽,他径直拉开车门,将她整个身子丢进了后排。车门被摔合时,外面的瓢泼大雨被瞬间阻挡开来,车内是另一处二人世界。
江昭诚压了上去,急不可耐地撕扯着她单薄的礼服面料。
田沁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车身在抖动。
“刺啦――”昂贵的衣料顺着大开叉的后背剪裁被毫不费力地撕扯开。
江昭诚随意地用膝盖固定住她挣扎着的大腿,湿透的白色衬衫压倒在她裸.露的胸口处,是浸入骨髓的凉意。
江昭诚冰冷的唇撕扯着田沁的唇瓣。
她许久没有与人亲吻,几乎快要忘记,原来亲吻就像是两条濒临溺死的鱼,在彼此的呼吸声中寻找着一丝真正存在的气息。
就在田沁即将沉溺于这样的欢愉,想要回应江昭诚之时,她猛地想起大厅中池曼和江茂闻那失望的声音。
――不对,不该是这样。
脑内有千万只蚂蚁密密麻麻地爬过,钻心的疼。
田沁无助地推搡,却反抗不得。她只得睁着大大的眼睛,抬头怔怔看向头顶淡黄色的车内灯光。
江昭诚突然拍打了一下她的臀部,带着怒意的吼声。
“回应啊!”
田沁的眼眶渐渐湿润,她捧着他的脸,渴求他镇定下来。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田沁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哽着说:“江昭诚,所有人都在等我们。”
“所有人都在等我们……”
她与江昭诚不同,她是在山村中长大的野草,却在快要被人连根拔起的某一年,遇到了小心呵护她的园丁。
田沁此刻神志不清,但她却依旧谨记:
田沁不能背叛池曼,这是镰刀也劈不开的诺言,违背的人,会下地狱。
江昭诚讽刺地笑了一声。他动作不减,唇渐热,游移至田沁脖颈的位置。
他的呼吸声渐重,不均匀喷洒在她的耳后。
“求你了,停下,江昭诚。”田沁有些绝望,她下意识地喊着:“别让我恨你……”
江昭诚猛地停下动作。
他微湿的发窝在田沁耳旁,眼中有一瞬的迷茫。
沉默许久后,他还是没有抬头,薄唇贴着田沁冰凉的脖颈皮肤,像是在持续的亲吻。
车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二人依旧粗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江昭诚埋在她的脖颈,笑了笑。
“你说分手,我很听话。你说五年不见面,我也很听话。你说喜欢什么鬼慈善家,我耐着性子去了非洲五年,可是回国后我才知道,这一切,从一开始,都是因为我有权有势的父母,你怎么还是那么蠢?那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我也一样啊。”
“我明明更好骗的。”
“甜心,你知道吗,看到你和路意致待在一起,我嫉妒的都快要疯了,那本来就是我的位置!”
“我知道你没有心,撒谎成瘾,喜欢耍小聪明。但我其实也是,所以我们两个很配,不是吗?”
江昭诚突然抱着她,下巴抵在田沁的肩窝,紧得她无法呼吸。
他的声音竟然带了丝明显的哭腔,在雨声中低声的说:“求你了,爱我吧。”
田沁的肩头微湿。
但她却知道,这不是雨水。
二十五年前,她降落于一个暴雪之日。
母亲无助地在纯白洁净的雪水中划出一道血水,爬行着拍打着邻居家的大门。
“我们的孩子,就叫田沁吧。”李友梅看着丈夫,目光中满是祈求。
田广文随意挥了挥手,算是同意。
后来无数个只有母女二人的夜晚,母亲抱着冷得发抖的小田沁,哄她入睡。
“在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爸爸还经常叫我甜心,宝贝什么的,他姓田,所以……”
庄稼人黝黑的脸庞上泛着红,咿咿呀呀地拍打着小田沁的肩膀,给她讲似真似假的故事。
李友梅怕羞,嘴笨,没有文化,从来没有喊过田沁宝贝。
但她却一直记得,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次恋爱。
她悄悄的翻阅了所有有关“心”字的词典,最终还是取了看起来最像的“沁”字。
“是念qin吧……”李友梅朝食指喷了口唾沫,认真地翻阅着破旧的词典。
她怕同村人的调侃笑话,只得将这份爱意藏在她与那个人的血脉中去。
在李友梅去世很久后,田沁忘记了很多有关于她的回忆。
直到有一个喜欢穿浅色衬衣的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在远方站得笔挺高大,招着手向她:
“甜心,来。”
窗外的雷声渐远,风雨骤停。
田沁突然咧嘴笑了笑。
在田沁心中,她相信的是,江昭诚谦逊成熟,绅士礼貌,是个天生的领导者,虽有些距离感但依旧待人真诚,面对女生的示好拒绝的也是彬彬有礼。
她不相信的是,他真的爱她。
但她今夜才发现,她所相信的,诸如江昭诚美好的品质,逐渐变成冰冷,漠然,狠戾,决绝,阴险,偏执。
她不相信的,却在一遍遍小心翼翼地印证中击打着她,让她认清江昭诚五年里从未停止的、汹涌澎湃的爱。
这份爱,根深蒂固,年复一年。
野草不尽,风吹不止。
“我可以信任他。”她听到胸腔中有人在说话。
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那扇门突然打开了,门外再也不是空白虚妄的背景布。
那里,有她,有江昭诚。
田沁侧过头去,轻轻在江昭诚的耳垂下落了一个吻。
江昭诚的身子僵住。
他撑着手臂,离开了田沁的颈窝,安静地直视着她。
田沁尝试着直起双臂,圈住江昭诚的脖子。
她扬起下巴,淡淡地点了一下江昭诚的唇瓣,冰冷却又带着二人此刻滚烫的体温。
江昭诚体内的热火瞬间被她点燃,他急切地在在车前撕扯开一包湿巾,大手顺着田沁的腰窝滑下。
“我就放纵这一夜。”
暧昧的朦胧中,田沁迷迷糊糊地对自己说。
江昭诚的手已经沾到了她的湿润,却又忽地停下。
脑中有一处在叫嚣。
――眼前这个妖精,这是个惯骗。
田沁睁开眼,迷茫:“怎么了?”
片刻后,江昭诚猛地在她身上抽离。
他看着田沁浑身暧昧的红点,咬牙切齿道:“田沁,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放纵这一夜,那么明天呢?
今夜过后,她又是那个嬉笑着骗他的女人。
江昭诚知道,他快要被田沁逼疯了,已经在即将掉落悬崖的边缘。
那时候,他死都不会放过她。
田沁深吸一口气,一脸懵懂,她伸手去拉他的衣领。
“到底怎么了。”
江昭诚粗鲁地推开她,径直起了身。
他坐在田沁的身旁,微弯着腰,侧头颤抖着手,想要点燃一根香烟。
田沁衣不蔽体,浑身的衣料被他撕扯的干干净净,雪肤在昏黄的车内分外显眼。
而江昭诚却衣着规整,白色衬衫,灰色西装裤,除了被淋湿外,几乎没有什么褶皱。
江昭诚手抖的愈发厉害,他猛地扔掉手中的打火机和烟。
金属被摔打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田沁有些委屈,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缩着身子,蜷缩在角落,看着无比的可怜。
江昭诚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下一秒,他像是在压抑什么,拉开车门,摔车而去。
透过墨黑色的车窗,田沁看到他笔挺地走在雨中,身影高大颀长,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丢下了她。
田沁拿过他丢下的外套西装,虚盖在身上。
她将额头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目光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噔。”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轻轻地敲打车窗。
田沁向外望去,是一张漂亮从容的面容,有些面善,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田沁,我是梁锦扇,银扇的姐姐。”那人举着伞,冲她笑笑。
田沁裹着冰冷的外套,开了门。
“你好。”她从前灵动的双目中此刻如死寂般。
梁锦扇没有多言,她只是轻轻将装着衣服的纸袋放在后车座上,自己钻进了驾驶位。
她拿起被仍在地面的钥匙,启动了引擎。
“我送你回去。”她侧头,对田沁温暖的笑。
田沁嗓子很是沙哑,一时间沉默,说不出话来。
“谢谢。”她笑得惨淡。
黑色的车身滑入高速柏油马路,田沁看着窗外飞速散去的风景和细雨,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明天又是一个崭新的日子。
第71章
田沁怕自己的动作影响王希微, 便呆坐在宿舍走廊的尽头的窗边,脚尖抵着面前的白砖,眼睁睁看着眼前冰冷的雨夜变得白亮温暖起来。
太阳泛着金边, 渐渐在楼前升起,火红的光线照耀着北山大学独有的红砖教学楼。
雨停了,又是一个晴日。
她身边的另一把椅子, 搭着江昭诚湿漉漉的西装外套。
随着放晴白昼的到来,这件昂贵的衣料渐渐变干。
“你见过谁家干净儿子身上, 纹着关于自己的干妹妹?”
江昭诚带着戾气的话仿佛就在耳边,田沁尖尖的下巴抵住手背,目光放空, 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宁愿昨日的一切都是场梦。
阳光下若隐若现的微尘漂浮在空中,平静的要命。
田沁的手机一直放在窗沿边。
她目光怔怔地, 时不时将视线扫向屏幕, 像是在等待谁的电话,抑或是什么压倒性的消息。
宿舍走廊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学生们都打扮的精神,成群结队的赶去上早课。
田沁终于站了起身,她拿起身旁的西装外套, 走到自己的宿舍前, 轻轻推开木门。
“你回来啦?”王希微睡眼惺忪,正在迷迷糊糊地刷牙, 闻声在阳台走了出来。
她喊着泡沫,说话很是含糊, 还不忘调侃:“怎么回事, 一夜未归哦小甜心。”
田沁佯装逗她:“昨天好多帅哥,我都乐不思蜀了。”
王希微本来是好奇的, 但是听她这么说,瞬间就没什么兴趣了。
她“切”了一声,半眯着眼睛地往阳台走:“你要是起了找男人的心思,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田沁笑了笑,俯身处理着这件男士外套,突然又被王希微的声音吓了一跳。
王希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阳台探出头来。
“对了甜心,路医生清晨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你手机一直打不通,你赶紧给人家回一个。”
“好。”田沁回应。
她疑惑地拿起手机检查了一下。手机昨夜陪她淋了一场大雨,但是屏幕一切正常,滑动灵敏度也还算可以。
田沁晃了晃机壳,内部竟然还有水声。
她叹了口气。
原来是听筒和音响坏了。
“不行不行,快迟到了,张师兄要杀了我!”
王希微看了眼手表,她钻进洗手间,飞速地洗漱完毕,套了件衣服就出了门。
田沁忍俊不禁。
她想了想,在洗净江昭诚的衣服后,才出了门,去往手机维修店。
女寝阳台上,窗户大敞。
一件浅灰色的西装外套挂在晾衣杆上,随着风的方向摇摇摆动,散发着洗衣粉柔软清新的气息
……
“路医生,有什么事吗?”
田沁在维修店拿了个备用机,赶忙给路意致打了回去。
“你换手机号了?”路意致迟疑道。
“不是,我的手机进水了,卡也坏了,这几天先用这个号码,你先存一下吧。”
“这样。”路意致的语速很快,“你爸昨天情况突然又不稳定,你最近有空多来看看。”
“就这件事?知道了。”田沁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你在忙吗?”
路意致似乎是笑了声,“真聪明。”
“从昨天凌晨到现在,我几乎都没坐下过,怎么样,现在要不要过来陪我吃个早餐?”
田沁皱皱眉,她不可思议的声音。
“换班后就快回去休息吧,别在医院墨迹了,更何况,我现在比你忙呢。”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有些自嘲的意思。
路意致耸耸肩,“行吧,反正你这两天还是过来看看你爸。”
他顿了顿,“田沁,快了。”
田沁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的呼吸有些紊乱,半晌才开口:
“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
“路大哥。”
路意致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田沁抬头看着清澈透亮的蓝天,下一秒,她毫无犹豫地走向公交站牌的方向。
不久后,公交车停靠在几乎没有人经过的站牌,田沁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