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下厨做两道家常菜。”
“行。”梁弋应了下来,“青姐,成哥说的,你常去的那个庙,是在哪儿啊?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呢。”
“你问这些做什么。”陈青摆了摆手,像是在催促梁弋快些出门买菜,“这些事儿,不用你担心,我心中有数。”
梁弋心里虽仍旧担忧,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按照陈青所说的那样,出门去两条街外的菜市场买些新鲜的排骨和牛肉。
已经是下午了,菜市场里的人远不如早上的时候那么多。
梁弋停在了以前来过的肉铺前面,肉铺老板正支着手机,嗑着瓜子。
手机里放着视频,声音有些嘈杂。
“哥,给我来两条精排。”梁弋出声,专心致志看着视频的人才注意到他。
“梁弋回来啦?”肉铺老板站起身,从面前取出两条排骨,剁肉的时候还不忘同梁弋闲聊,“有段日子没看到你了哩,这些天忙啥呢?”
“找到了之前走丢的表妹。”梁弋道,“忙着这些事儿。”
“哟,是好事儿啊!”肉铺老板脸上带了笑,他将剁好的排骨放在了称上,“两斤,五十八。”
见梁弋付了钱,肉铺老板又挑出了一条精排,“这根不收钱,当是哥祝贺你的。”
“谢谢哥。”梁弋也不推辞,他从口袋摸出烟,给肉铺老板散了一根,“我听青姐说,镇上新盖了间庙,我前段时间在的时候还没有呢,哥,你知道这事儿吗?”
“你说镇西的那间庙啊。”肉铺老板将他送的那条排骨也剁成了小块,装进了一旁的袋子里,“听说过,但我没去过,不过镇上有不少人信这个,香火味儿飘得远得很呢。”
“行,谢谢哥。”梁弋接过装有肉的袋子,转过去又买了一块牛肉。
他同样向牛肉铺的老板问过了菩萨庙的事儿。
牛肉铺老板说的话和猪肉铺老板的,大差不差。
梁弋心里揣了心思,往回走的速度慢了不少,刚刚回到民宿在的那条街上,便看到不少人围在民宿外探头探脑。
出事儿了。
梁弋心里打了个突突,他从慢走变为小跑。
“抱歉,让让。”
还在人群后的时候,梁弋便听到了陈青的哭声,还有骆成的骂声。
梁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陈青坐在地上,头发披散着,看上去可怜极了。
另一边,骆成也坐在地上,手臂上还带血,身边还有一把水果刀落在地上。
“成哥。”梁弋慌忙把手中装肉的袋子放在了地上,上前去查看骆成手臂的情况。
骆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眶通红。
“这是怎么回事儿?”梁弋察看过骆成的手臂,见只是划了一道口子,心里屏着的一口气松了不少,他站起身,又去搀扶坐在地上的陈青。
“青姐,有什么事儿,咱们关上门来自家人说。”梁弋搀着陈青的胳膊,他看向围观的人群,“行了行了,都散了,两口子吵架呢,没什么大事儿。”
陈青还在哭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骆成则是捡起了一旁的水果刀,脸色铁青地进了屋子。
外面围观的人渐渐散了。
原本坐在院子里喝茶的人,应该也是因为骆成和陈青的吵闹走得差不多了。
梁弋把陈青扶进了屋子。
陈青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只是仍旧在哭着,苍白得有些发青的脸上,因为情绪激动而染上了一丝红。
骆成将水果刀放回了厨房,出来时,仍旧脸色难看,他三两步走到了陈青面前。伸手去扯她的胳膊。
梁弋见状,忙去阻拦,“成哥,有什么咱好好说,别动手。”
骆成却是没有松手,“陈青,你把小弋给我的银行卡拿出来。”
梁弋闻言转头看向了陈青。
陈青哭得更厉害了,她大口喘着气,抬眸瞪着骆成,“我有用!我拿那钱有用。”
“青姐,你先别急。”梁弋道,他转身看向骆成,“成哥,你也别急,先坐下再说。”
骆成梗着脖子,在梁弋的再三劝解下,才板着一张脸,坐了下去。
梁弋站在两人中间,他有些迟疑地看向陈青,“青姐,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你和我说,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那张卡里的钱是留着你们请两个人帮忙的,你要是有需要,我再另外给你。”
“她有什么困难?!”骆成陡然打断了梁弋的话,听上去,气极了,“还不是要拿钱去那个什么菩萨庙供奉上香!”
“陈青,平时你拿民宿挣来的钱也就算了,那些钱,也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你就是拿来撕,拿来烧,我都只好随你,可这钱,是小弋的!”
陈青只大口喘息着,并不说话,看样子,是拿定了主意,不把卡交还给骆成。
骆成见状,双眼充血,腾一下站起了身,“小弋,你也看到了,就她现在这副样子,这间民宿我看也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你放心,我明天就着手把民宿转卖出去,到时候卖到的钱,我先还给你。”
“你懂什么?!”陈青突然开口道,她看向骆成,“我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小弋好,菩萨会保佑我们的。”
骆成深深看了陈青一眼,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他摆了摆手,“我不同你掰扯这些,卡里的钱是小弋的,你不能拿去花在这些没所谓的事情上。”
“成哥,你先坐下,听青姐慢慢说。”梁弋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陈青,“青姐,这庙是个什么来历,以前从没听说过,咱们拜菩萨没什么,可不能让坏人给骗了。”
陈青转头看向梁弋,“小弋,你是讲道理的,那个庙真的很灵验,我自从去拜过之后,就不再做噩梦了,后来我还在庙里把你们的名字写在了红绸上,没过两天,你就来消息,说是小念找到了。小弋,是真的灵验。”
“青姐,小念是阿离帮我找到的,就是那时候住在店里的那个人,是她帮我找到小念的,不关庙的事儿,都是巧合。”
“不是,怎么会是巧合呢!”陈青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烈,“你不懂,你不明白。”
陈青翻来覆去地说着几个重复的句子。
梁弋听了许久,才大概听明白了一些,他转头看向骆成,“成哥,青姐前些天一直休息不好吗?”
骆成有些颓然地缩在椅子里,他点了点头,“蒋齐,就是那个开棺材铺的,家里着火,人没救回来,陈青受了惊吓,总觉得镇上有不干不净的东西。”
“你也知道,我不信这些,她和我说,我一开始没有在意,后来发现她整宿整宿睡不着,才带着她去了医院。”
“医生也说了,是因为熟悉的人惨死,受到了刺激,开了些镇定的药。我看她吃了那些药,人精神了起来,也不再整宿睡不着了,我以为她都好了……”
“谁知道,那天她出门后,神叨叨地同我说,镇上新起了间庙,她在庙里给蒋齐点了一盏长明灯。”
“我想着,点就点吧,花些香火钱,买她个心安也是好的,谁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陈青仍旧在那儿重复着最近的事情。
她说的话有些颠倒,只是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意思,那个庙灵得很,该去看看。
“青姐,这样,我去那儿瞧瞧,你这些天累得狠了,好好休息两天。”梁弋开口道,“你同我说,有哪些要给的钱,我去都给了,至于刚刚那张卡里的,就先给成哥,让他把来帮忙的人请了。”
陈青安静下来,她看向梁弋,没有说话。
梁弋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青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着,他转身看向满脸不赞同的骆成,“成哥,这事儿就按我说的做,这两天,你们下午就不要接待喝茶的客人了,你好好照顾着青姐,让她好好休息。别的事儿,有我在呢。”
骆成有些颓然地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明白梁弋的意思。
既然陈青这里说不通,那就只有去庙里看看了。
这一通闹,晚饭自然是吃不成了。
梁弋又守着骆成和陈青好一会儿,见两人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起身出门,朝着镇子西边,那间新修的庙走了过去。
动身前,梁弋将横刀背在了背上,横刀上方施了咒,普通人看不见,但是妖异这些却是看得见。
那间庙,不算大,门庭算得上小,同民宿的门庭差不多大。
庙里香火味甚是浓郁,几里外时,梁弋就闻到了那一股厚重的香火气味。
时间有些晚了,庙外没有多少人,一个小沙弥穿着普通人的衣服,正一板一眼地扫着地。
“小师傅。”梁弋停在了小沙弥面前,“我想见见你们这儿的负责人。”
小沙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梁弋,“有什么事儿吗?师父不见香客。”
“唔。”梁弋扭了扭手腕,他微微眯起眼,看向身后香火缭绕的庙宇,“是这样的,我需要检查你们的消防手续,还请配合。”
梁弋长得板正,说起瞎话来更是面不改色,所以小沙弥一时被他唬住了,丢开手中的扫帚,便往庙里跑。
梁弋跟在小沙弥身后,进了庙里。
刚刚跨进门槛,梁弋便觉得背后有些发冷,转身去看,身后并没有人。
可是,等梁弋再次转过头来时,便又觉得身后的那股窥视感卷土重来。
背上的横刀也轻轻震动着,像是沉睡的刀魂在那窥视感中苏醒了过来一样。
梁弋微微侧过身,而正对着的那间房里,小沙弥领着一个中年和尚走了出来。
“施主。”中年和尚对着梁弋点头示意,“您是……”
“我想看看你们的消防手续齐全不齐全。”在中年和尚出现后,梁弋背后的窥视感便消失了,他转过头,看向中年和尚,也就是小沙弥口中的师父。
中年和尚长得有些奇怪,眼距极宽,嘴又极大,咧嘴笑起来时,有几分诡异。
“施主,这些都有备案,存在主庙里,您要是想查,得等。”中年和尚的语调也有些奇怪,像是不常说话的样子。
“是吗?那不如我现在打电话让消防的来一趟?”梁弋摸了摸口袋,装作要拿手机的模样。
“这位先生。”一道女声在梁弋身后响起,转头去看,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
女人扭着腰走了进来,“您来检查我们的证件,请问您有证件吗?”
女人从梁弋身侧走过,身上带着一股花香。
梁弋微微蹙眉,偏过头去。
女人停在了中年和尚和小沙弥面前,对着他们摆了摆头,那俩人便退了出去。
等那两人离开,女人才转身看向梁弋,“我认得你。”
梁弋抬头看向女人,微微侧身,右手呈握状,随时可以拔出横刀。
只是那女人并没有做出什么袭击的动作,她转过身,往一旁黑黝黝的屋子里走了过去。
梁弋跟了上去。
女人进屋后,点上了灯。
烛光只一簇,却将整个屋子照得亮亮堂堂的。
正对着梁弋的,是一尊佛像。
那佛像长得奇怪,主佛像是一个单脚站立的人,那人生得尖嘴獠牙,看上去,凶狠无比。
而在那人脚下,则是踩着一条长龙。
龙身呈白色。
梁弋无端觉得那龙的模样熟悉,可东方龙多数是一个形象,梁弋也说不出这股子熟悉从何而来。
“你有位姐姐,在我们这儿的红绸上写了你的名字。”女人转身看向梁弋,“你叫梁弋是吧?你的姐姐,叫陈青。”
梁弋沉默地点了点头。
女人转过身,将佛像面前的柜子打开,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盒子。
“喏,这是给你姐姐的。”
那是一张银行卡。
“密码六个零。”女人将卡递向梁弋,“我们这,也是做点小生意,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梁弋沉默地看着那张卡,没动。
女人见状也不急,她将卡放在了身旁的柜子上,声音淡淡,“你非要闹个你死我活也没关系,帕镇这个地方,我们待的时间比你长,认识的人也比你多。”
“我知道你那个叫陈青的姐姐,她和她丈夫,也就是一对普通夫妻。”
这下,便是明晃晃的威胁。
梁弋往前走了两步,将那张卡拿了起来。
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梁弋,我们这庙,的确灵得很。”女人笑着喊住他,“你要不要试试?”
梁弋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淡,“灵不灵我不知道,你的记忆力倒是不错。”
“这庙里这么浓的香火味儿,平时人一定不少,你居然可以一眼认出我是谁,还记得我和青姐的名字。”
女人一愣,没有说话。
等她回过神来时,梁弋已经走出了庙门。
女人站在佛像下方,脸上装出来的笑,渐渐消失。
梁弋走后,刚刚的中年和尚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的视线落在女人背上。
“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中年和尚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怪异了,像是什么掐着嗓子在说话一样,“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