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折了不少姜家魂魄,起初险些毁了十方界,后来又险些毁了我们在还是存放身体的地方。”那只鬼魂已经完全变成了“人”的模样。
他的头发被束起,看上去正值壮年,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我对你很好奇。”那人缓缓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贴到姜南离的身上。
姜南离猛地甩鞭,将两人分开。
那人并不在意,那双眼睛平淡地看向姜南离,“你看起来,丝毫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姜南离的视线微挑,她看向上方那个先前被鬼魂围绕着的肉球。
那肉球看起来,和外面那个大白肉球是同一种东西,只是这个要大上很多,同样的,这个大肉球也不如外面那只,那么弹性十足,看上去,像是内里的生机已经在缓缓消散一样。
“你们不过是要借着这太岁才能勉强的强弩之末。”姜南离不咸不淡道,“该是你们怕我才是。”
那个变成人形的鬼魂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穹洞里回荡许久,才渐渐散去,“我总觉得到了如今,姜家人多数窝囊又没什么本事,直到见到你,有了几分我们过往的风范。”
“你想用龙骨换你的父母?”那人挺直了身子,抬手随意一指,外面便有一个肥大的叶片飞了过来。
那叶片里,困着两个魂魄,只一眼,姜南离便认出了那是她父母的魂魄。
“我可以将他们两个的魂魄还回去。”
“只是姜南离,我现在,只将你父亲的魂魄还回去。”那人伸出手,在肥厚的叶片上轻轻一划,其中一个魂魄便飘了起来,渐渐变淡。
“至于你的母亲……”那人顿了顿,嘴角微微上翘,“你带着龙骨来同我换。”
姜南离垂眸看向姜淑蕊的魂魄,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并没有立刻回答那人的话。
只是那人并不着急,他挺直了背,好整以暇地看向姜南离,像是笃定了,姜南离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第72章
姜南离看着面前那人的眼睛,突然不屑地笑了起来,她手中骨鞭轻甩,竟是直接将姜彦渐渐变淡的魂魄重新拉回了肥厚叶片当中。
“你对我可能不太了解。”
“我在五岁时,就没有和他们继续一起了,所以,我的要求,并不是他们两个。”姜南离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半分视线都没有分给叶片当中的两具魂魄,即便,她的心已经揪得拧起了,她面上仍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我可以把龙骨找回来后给你们。但我要你答应我几件事儿。”
姜南离面前的人微微抬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在叫她继续说下去一样。
“我将龙骨找回来之后,要彻底摆脱姜家。”姜南离看向面前的人道,“还有帕镇的事儿,我不想在我还在姜家的时候,惹出什么让外人注意的事情。”
那人点了点头,他看向姜南离,看不出他的态度,“你要我停下准备在帕镇做的事情?”
姜南离看向面前的人,缓缓点了点头。
男人轻笑了一声,“我可以放过一半的人,但你需要同我签订骨契。”
“前辈……”姜南离尚未说话,姜淮一便急匆匆地开口道。他张了张口,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想要去拉姜南离,看着像是要组织姜南离答应面前的人。
“好。我答应你。”姜南离道。
姜淮一转头看向姜南离,他的眼睛里满是掩盖不住的诧异。
姜淮一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了解姜南离的,即便先前自己的提议,姜南离思索片刻后就答应了,在姜淮一心里,这不过是姜南离的权宜之计。
姜淮一选择带着姜南离来到溶洞,也只是为了将一些事情告知姜南离。
这样,见到他们,对他们有了清楚认知的姜南离,即便不愿意替他们办事,也不会出头对抗。
这样,只要最后姜南离交出龙骨,至少还能保下一条命来。
可如果签订骨契,那么姜南离的命就完全交到了这个男人都手上。
姜淮一看向姜南离,他满眼的震惊。
可在场的人和魂魄里,没有人会去参考他的意见。
男人打量姜南离的视线里,带了笑意。
他伸出手,轻轻抬了抬下巴。
姜南离会意,伸出了左手。
只见那男人手掌缓缓下移,姜南离左手手臂上缓缓出现了一道血痕。
姜南离低头去看,只见血痕缓缓变粗,那男人的魂魄分出了几缕,竟是顺着血痕钻进了姜南离的皮肉当中。原本贴在一处的皮肉被缓缓分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姜南离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
可她人却是直挺挺地站着,看上去,似乎丝毫没有被手臂上的疼痛影响。
男人饶有兴味地看向姜南离,手下的动作也变得缓慢。
像是要看着姜南离在剥骨的疼痛中一点点迷失,看着她脸上完好的神色一点点破裂一样。
可姜南离看着,像是不知痛一样。
她就立在那里,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的看过来。
反倒是一旁的姜淮一隐隐有些按捺不住,他抬头看向男人,声音隐隐在颤抖,“前辈……”
男人收回了脸上的下,手一抬。
姜南离左手小臂的那截骨头便被完好地剥离出来,飞到了男人手中。
男人抬手,指腹在那一截骨头上一寸一寸地抚过,“不错,我会用你的这截骨头做一支骨笛。”
“姜南离,我喜欢和你的这场交易。”男人将骨头收进了袖口,他抬头看向姜南离,“走吧,去把龙骨带来给我。”
姜南离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渐渐缝合了,只是左手手臂向下耷拉着,使不上半点力气。
男人身形渐渐变淡,逐渐变回了原本鬼魂的状态,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快去吧,不然怕是阻止不了另一半的人被我的人抢了躯壳。”
太阳有些晒人。
梁弋的眼皮跳了跳,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刚刚睁眼,眼睛就被直直照在脸上的目光刺得有些睁不开。
梁弋抬手去挡,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他有些茫然了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面前的景色上。
他在梁州,自家别墅的二层阳台上。
梁弋恍惚间觉得自己一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有些记不清在睡着前,自己发生了些什么。
正当他有些呆愣地看着小区里那条长满不知名小花的小路时,梁云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小弋,你水果吃完没有,吃完了把果盘拿下来——”
“来了。”梁弋应了一声。他看向一旁的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个空了的果盘,盘底还留着水果残留的果汁。
梁弋站起身,抬手去拿那个果盘。
只是手刚刚拿起果盘,便觉得掌心刺痛,一个不稳,果盘从梁弋手中落在了地上,发出了碎裂的声响。
听到声音的梁云走了上来,她从玻璃门后探出头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梁云手里捏着一块布,她走到了阳台上,蹲下身,用那块布包裹着将碎掉的瓷片捡了起来。
“手没受伤吧?”梁云开口问道。
“没事儿。”梁弋下意识先回答道,等回答完梁云的问题,他才低头去看隐隐作痛的手掌心。
右手掌心中央有一条极深的口子,鲜血已经顺着伤口淌满了整个手掌。
梁云收拾完地上的碎瓷片,抬头去看梁弋,视线里的红让她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弄的。”梁云慌忙站起身,她伸手握住了梁弋的手指,嘶了一声,“下楼,我先给你消毒止血。”
“没事儿。”梁弋轻轻甩了甩手,手中的伤口看着吓人可怖,可实际上,也不算特别疼,只是手上有些脱力。
梁云抬头瞪了他一眼,“这么长的伤口还是小事儿?给你处理完你才能出门呢。”
梁弋有些愣愣的,不大想得起自己要出门干什么。
梁云白了他一眼,“睡傻了?晚上不是你高中同学聚餐吗?”
“你过了昨天的生日,今天就是二十一岁了。”梁云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可以去和女孩子接触接触了。”
梁弋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妈。
梁云捂嘴偷笑,“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走,先下楼去。”
梁云转身往楼下走去。
梁弋跟在梁云身后,几次回头看向天际,天蓝云白,一切都很安宁。
梁弋也恍然想起了睡觉前发生的事儿。
昨天,他赶回两周和父母一起庆祝了自己二十岁的生日。
而今天,恰好他高中同学也回了梁州,约他一起吃饭。
梁弋收回视线,往下走去,只是垂在身边的手轻轻甩动着,一丝丝的疼轻轻牵扯着梁弋的思绪,让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什么。
梁云从柜子里拿出来家庭医药箱,先是把梁弋手掌里看着吓人的血擦干净了,又在伤口上撒上了一层云南白药,最后才用纱布将梁弋的手掌包了起来。
“好了,你出去玩儿记得伤口不要沾水。”梁云低声嘱咐道。
梁弋应了声好,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那我先出门了。”
“去吧。”梁云收拾着一旁的医药箱没有抬头,“路上小心。”
梁弋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厅边,换上了出门的鞋子,正在他要开门离开时,梁云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小弋。”
梁弋转头看向梁云。
梁云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自己,像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一样。
等了一会儿,梁云一直没说话,梁弋有些疑惑,“妈,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梁云这才微微回神,她笑着摇了摇头,“小弋,我们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有爸爸妈妈在的生活。”
梁弋有些不解,“当然喜欢。妈,你怎么突然这样问呢?”
梁云没有说话,她深深看了梁弋一眼,“去玩儿吧,早点回来,妈妈在家里等着你。”
梁弋点了点头,他看向梁云,温声道,“我早点儿回来,不会太晚的。”
从别墅出来后,梁弋仍旧隐隐觉得梁云的态度有些奇怪。
走出去几步后,回头往家的方向去看。
梁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二楼,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离开的方向。
梁弋抬起手,对着梁云挥了挥。
梁云同样抬手,像是在回应梁弋。
梁弋将那一丝怪异压回了心底,只当是梁云在因为自己又年长一岁而多愁善感。
毕竟梁云心思细腻,一点点小事儿都会让她伤春悲秋许久。
也许是想着自己又大了一岁,时间飞逝,才会问出刚刚那样的话。
梁弋加快了步子,他走出小区,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报出和同伴约好的地址,梁弋靠在车座上,看着车窗外往来的车流发呆。
短短二十来分钟的车程,梁弋竟然又一次睡着了。
“小伙子,到了。”司机停下车,转头对着梁弋道。
梁弋在司机的声音里惊醒,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摸出钱包付钱,“谢谢。”
他和同伴相约的地点,是梁州一处户外的烧烤露营地。
正是饭店前一会儿的时间,露营场地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人。
一部分烧烤架已经搭了起来,烧红的炭火发出滋滋的声响。
梁弋穿过人群,找到了自己的同伴。
二十来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最青春洋溢的时候。
“小弋,快来。”一个留着平头,穿着T恤的男生站起身,对着梁弋摆了摆手。
“景山。”梁弋走到了段景山身边,“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快坐。”段景山对着梁弋挤了挤眼睛,“今天呢,我约你,其实还有一件事儿。”
梁弋在一旁的小马扎上坐了下来,听到段景山的话,他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段景山正在摆动着面前的烧烤架子,见梁弋看向自己,索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搬着小板凳,坐在了梁弋对面,“有个同学,知道你昨天生日,今天想给你补个生日礼物。”
“谁啊?”梁弋有些奇怪道,“这么神神秘秘的。”
段景山脸上带着揶揄的笑,他抬起胳膊,轻轻撞了撞梁弋的肩膀,“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梁弋心里疑惑更浓了。
段景山也不再卖关子,他绕到帐篷一侧,“快,小弋来了,你还不快点上?”
梁弋站起身,顺着段景山的视线看了过去。
帐篷后,站着穿着白裙子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