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胖男人大梦初醒一般,转过身,逃跑似的离开了巷口。
小黑猫是用术法赶路来的梁州,现在又是用术法赶路回到姜家村,还带了个大活人。
一时间,精神有些恹恹,趴在梁弋怀里,提不起神来。
梁弋到了姜家村后,直接往姜南离住着的吊脚楼而去。
吊脚楼是锁着的,梁弋透过窗子往里看,什么都看不见,几番权衡之下,梁弋抬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小黑猫挣扎着在梁弋怀里抬起脑袋,它环顾着空荡荡的屋子,对着梁弋有些焦急地喵喵叫着。
像是在告诉梁弋,它离开前,姜南离就是在屋子里面。
梁弋微微抿唇,他看向地板。
地面上,有已经干涸的血迹,颜色变得很深。
血迹的范围很大,看上去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匕首落在血迹旁,上面也沾满了血。
梁弋双腿有些失力,他大口大口吸着气,许久,才从一阵阵的眩晕中缓了过来。
“你在这儿等着我。”梁弋将没什么精神的小黑猫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小声道,“我得去找个人问一问情况。”
小黑猫乖巧地喵了一声。
见状,梁弋转身离开了吊脚楼。
他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去找姜卫喆。
姜卫喆最近过得不错。
虽说如今姜家的事儿轮不到他去说三道四,可是经历了上次那回,姜卫喆突然转了性子。
在姜家村里,好吃好喝地玩儿着有什么不好的呢?
左右也不缺钱,只要不缺钱就不缺乐子,何苦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想通了的姜卫喆过得十分惬意,每天早早吃过饭后就上了床,找一个不错的电影,自个儿一个人看得有声有色。
正专心致志看着电视的姜卫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哐的一声,正疑惑着呢,便又是巨大的一声。
他虚掩着的房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姜卫喆瞪大了视线,“什么……”人字还没有说出来,姜卫喆便被一拳打翻下去。
他眼睛上吃了一拳,眼前黑一阵灰一阵地看不清。
姜卫喆嘶了一声,声音尖利,“哪儿来的毛头小子,找碴找到姜家村来了。”
“找的就是你。”梁弋声音低沉,他站直了身子,提着姜卫喆像是提小鸡一样,把人从床上拖了下来,甩在了地上。
姜卫喆在冰凉的地板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从眼冒金星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他抬头看向梁弋,嘶声截断,“梁弋?!”
梁弋神色冷凝,他半弯下腰,手中沾着血的匕首贴在姜卫喆的侧脸上,“姜南离去哪儿了?”
姜卫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梁弋,“我怎么知道……”
姜卫喆话没说完,便觉得脸颊上一凉,然后才是疼。
抬手去摸,却摸了一手的血。
“我没有耐心在这里同你耗着。”梁弋将手中的匕首横着抵上了姜卫喆的咽喉,他另一只手抓着姜卫喆的头发,迫使面前的人仰头同自己对视。
姜卫喆的视线剧烈颤动着,他看向面前几近疯魔,眼尾通红的男人,颤着唇几乎说不出话来。
梁弋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上的力气渐渐变大。
“等,等等!”姜卫喆惊慌地喊道,他的确不知道姜南离去了哪里,毕竟想通之后,姜卫喆便不再去问姜家的事儿,只是现在,看梁弋不似做戏骗自己,姜卫喆慌乱间,满脑子思考着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父母当年死亡的真相。”姜卫喆大口喘着气,他几乎是咆哮出声的。
梁弋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垂眸看向姜卫喆,“什么真相。”
“小……小弋……”因为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姜卫喆连咽口水都不敢,他小心翼翼地往后仰了仰头,“你先把刀放下,我们慢慢说。”
梁弋并没有拿开匕首,只是往后退了半步,“说。”
“当年……”姜卫喆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把真相说出来,让姜淮一知道后,自己没什么好下场,可是不说,自己现在就该死了!被姜淮一知道了,总还有想法子逃跑的余地,好过现在穿着一条裤衩就被人割了喉。
“当年,老爷子……”姜卫喆抬眸看向梁弋,“就是上一任家主,姜永,知道了换骨的事儿后,便让我去接小念。”
“小弋,你也知道,姜家这些事儿,不好叫外人知道太多的。”姜卫喆赔着笑,小心翼翼道,“你小姨的性子你也知道,如果让她知道了是我接走的小念,一定会闹得天下皆知的!”
“我原本,原本没想那样做……”姜卫喆垂下了眼,他蜷缩着身子,尽可能把自己从整件事里摘出来,“我也劝了,可他们不听我的啊,我要是多说两句,尸块里,就该有属于我的部分了!”
“说重点。”梁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姜卫喆的辩白之词。
姜卫喆慌忙点了点头,“当年,是姜淮一带着人和我一起去接小念的。我把小念接出来之后,他说要把事情处理干净。”
“我以为……”姜卫喆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又急促,“我以为他只是想要去威胁你爸妈,谁知道,他是让人把他们给杀了啊!这……这件事,当真怪不到我头上啊!”
梁弋看向姜卫喆。
面前的人抖若筛糠,脸上,血,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看上去狼狈不堪。
姜卫喆没有说话。
梁弋心里清楚,也就是说,当年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姜淮一。
根本怪不到姜南离身上。
因为没有李虎,也会有李豹,李狮,李狼。
李虎的存在,无非是让姜淮一的行事更加方便了。
梁弋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视线重新移到了姜卫喆身上。
姜卫喆连动作都变得小了,他抬头看向梁弋,“小弋,你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
姜卫喆的话没说完,梁弋手中的匕首再一次抵上了他的咽喉,“说,阿离去了哪里!为什么吊脚楼里会有那么多的血!”
“我……我当真不知道。”姜卫喆几乎要晕过去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自己刚刚告诉了梁弋这么大一件事儿,怎么这人还追着自己问姜南离的事儿呢。
姜卫喆几乎是咬着牙,他抬头看向梁弋,“我真的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只知道,她和姜淮一一起离开了。”
“听……听那些人提过两嘴,说是要去十方界。”
第77章 (二合一)
梁弋站直了身子,他居高临下地看向姜卫喆。
“把衣服穿好,我要进十方界。”
姜卫喆觉得自己有些牙疼,不光牙疼,脸上也疼,脖子也疼,肩膀也疼,从骨头里在往外疼着。
他抬眸看向梁弋,可梁弋脸上的神色宁肃,姜卫喆几次想开口同他说,自己哪有什么让他去到十方界的方法时,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姜卫喆觉得,自己如果说了,一定会死的,即便不死,也没有半条命了。
“小弋。”姜卫喆撑着地爬了起来,他对着梁弋赔着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十方界的入口,这样,我带你去问问村里的老人,他们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得比我多得多。”
梁弋垂眸看向姜卫喆,片刻后,他半侧开身子,示意姜卫喆赶紧把衣服穿好,然后领着他去找能知道如何打开十方界入口的人。
姜卫喆苦着一张来脸,他穿好衣服,伸手按在隐隐作痛的尾椎骨上。
刚刚梁弋下的都是死手,姜卫喆的视线左右瞟着,却找不到逃离的时机,甚至于,姜卫喆转动视线时,也能感受到梁弋落在他背后的目光。
那目光灼热烫人,像是看穿了姜卫喆的心思。
姜卫喆打了个寒战,决定老老实实地带着梁弋去找如今村子里资历最高的老人。
老太太叫姜涵海,名字大气磅礴,听说当年,是个一等一的好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早早不再管妖魂的事儿,留在村子里养老。
姜涵海住在村子最西边的小别墅里,被绿植围起的院子里,还亮着灯。
姜卫喆清了清嗓子,停在了门外,他探出脑袋,“老太太,是我来看你了——”
院子里有一条黑影蹿了出来。
姜卫喆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等他站稳身子,才看清,那是一只有半人高的黑背。
黑背是老太太养的一条狗,皮毛油光水亮,牙齿尖利雪白。
姜卫喆对着那只黑背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只是那黑背仍旧弓着背,背毛微微炸起,看上去充满了警惕。
“是谁啊——”老太太的声音从屋里响起,听起来中气十足,还没有休息的样子。
姜卫喆连忙开口道,“是我,卫喆,有些事儿要请教老太太您。”
“让他们进来吧。”姜涵海继续道,只是这一次,她是对着拦路的黑背说的。
黑背听了这话,才转动身子,回到了院子当中,趴了下来,它的脑袋仍旧是抬起的,直勾勾地看向姜卫喆和梁弋。
“哎,来了来了。”姜卫喆一边应着一边往里走。
而梁弋却是又抬眼看向了亮灯的窗户,才抬脚跟了上去。
他全程没有说过话,几乎隐没在黑暗里,那个老太太,是怎么知道来访的人不止姜卫喆一个的呢。
客厅原本并没有开灯。
姜卫喆正四处摸索着开关,“老太太,你怎么醒着也不开灯——”
话没说完,灯却应声而开。
姜卫喆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小别墅的客厅里,摆满了各色各样古古怪怪的东西,姜卫喆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免得自己撞上那些被老太太随意堆在一起的骨块。
“我在二楼,你们自己上来。”老太太道。
别墅中央,有个旋转楼梯。
旋转楼梯是由一整棵树雕刻的,树根扎进了土里,周围并没有铺上地砖,任由土里长出的杂草蹿得极高。
姜卫喆小心翼翼地踩在了楼梯上,楼梯有些陡峭,周围又没有栏杆,等到爬到二楼,姜卫喆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也不知道姜涵海一个老人家,天天是怎么爬上爬下的。
“老太太?”姜卫喆抬手敲了敲门,门是虚掩着的,姜卫喆轻轻一碰,便吱呀一声向后开去。
姜卫喆的视线往屋里飘去,下一刻,他的瞳孔放得极大,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后退去。
直到撞上了梁弋。
这时候,姜卫喆也顾不上害怕梁弋了,他转头看向梁弋,脸上满是惊恐,“小……小弋,你看里面。”
梁弋抬头往屋里看了过去。
小小的房间里,屋顶上有数不清的银丝落了下来。
成千上万的银丝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银丝末端凝成了一个点,最终穿进了女人的手腕。
她的手被吊着,半举起。
梁弋的视线从女人被吊起的手腕缓缓移到了女人的脸上。
按照姜卫喆的说法,姜涵海是姜家人里年纪比较大的了。
可面前的女人,却是皮肤光滑,黑丝如瀑。
哪里有半分耄耋老人的影子。
女人的眸光澄澈,她抬眼从梁弋和姜卫喆身上扫过,“进来说。”
这句话,她是对着梁弋说的。
姜卫喆腿都软了,他是见过姜涵海的,往常白天,姜涵海也会坐在轮椅上,由姜家小辈推出来晒一晒太阳,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家皮肤皱成一团,头发全白,几乎没有一丝黑,那双眼,也是浑浊不堪,哪有半点面前的模样。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在打颤,“老……老太太……”看着面前年轻的女人,姜卫喆这句老太太说得有的气息不足。“那我就先……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话音刚落,姜卫喆便觉得四肢一紧。
低头去看,银线已经缠上了他的四肢,他整个人往后倒去,“老太太……”
姜卫喆有些慌乱地叫喊着。
姜涵海缓缓从面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梁弋这才发现,她不光是双手手腕叫那些银丝穿过,所有的关节处,都有银丝穿过。
像是……
梁弋的眼珠子轻轻转了转,像是一个吊着线的木偶。
“你且在楼下等着,我和他说完了话,自然会放你离开。”姜涵海随时在和姜卫喆说话,视线却是落在梁弋的脸上,她抬手一挥,姜卫喆便叫那些银线带下了楼。
姜涵海停在了梁弋面前,她侧开身,“进来吧,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梁弋神色晦暗不明,他盯着面前神秘莫测的女人许久,才抬脚跨进了那扇门。
有风从后方涌来,开着的门被风观赏。
姜涵海走回了梁弋面前,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动作优雅地坐回了长椅上。
而那些吊在天花板上的银线则像是知道姜涵海的心思一样,纷纷动了起来。
梁弋的背绷得笔直,直到有一个矮凳被那些银线裹着放在了他的面前,紧绷的情绪才松弛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