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心,随时可以再一次被翻出来兴风作浪。
“还是有区别的。”
简愉并不落套,把话题拉回正规:“他既不会考试作弊,更不会敢做不敢当,为了脱罪去陷害别人。”
邓希杰显然是个吃激将的人,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讥讽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护着那个变态。”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挺好奇的。”
他冷哼了一声,身体随之往前凑紧了些,报复性地反击道:“你到底、有没有被他强/奸啊?”
“……”
简愉一言不发地凝视他,摊在桌底的手心却愈渐攥紧。
他比想象得要难缠太多!
“哈哈哈哈——”
她的沉默,无疑让邓希杰有种处在上风的优越感,他享受着这份畅快,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言辞越发咄咄逼人。
“你说,从乔要是知道你这么费尽心思的为他开脱,又一个不小心,知道了你和冯岑晨的那些脏事,到底是会感动、还是该呕吐呢?”
简愉不欲再忍。
她也低眉轻地笑了一声。
再抬眼时,目光便像镀上了一层坚硬的冰晶,带着刀枪不入的沉着,话却说得懒散:“多谢关心。”
“但在此之前,你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到底会不会被开除?”
邓希杰卡了一下。
他之所以这么抵触,上来就疯狗似的乱咬人,无非是自己心里没底,才急着想看别人先露怯。他最怕的,就是她这副心有成算的样子。
“……你吓唬错对象了吧?”
邓希杰身体往回退了一些,眼神有些飘忽:“作弊的又人不是我,开除轮得到我吗?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吗?”
简愉莞尔:“可我怎么听说,你写的一手好字,尤其是左手,还拿过书法比赛的大奖呢?”
话里话外,明显都对他进行过一番调查。
“……是又怎么样?”
这事无法辩驳,邓希杰勃然怒道:“左手能写字,就能证明小抄就是我写的吗?这是什么道理!”
简愉:“那如果,小抄被鉴定出是用左手写出来的呢?”
话说到这,邓希杰绷着的信念终于开始动摇,脸色就像是北风过境后的杰作,在风霜里皲裂开来。
恐惧、慌乱,便得以一丝丝地从裂缝里溢了出来。
简愉趁热打铁:“邓希杰,你真当老师们都是傻子吗?这么长时间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被耍得团团转,让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可惜了,那张小抄不仅被鉴别出是左手字,小抄的内容也仅仅只够拿下一些基础分。你说自己及格没问题,指的是作弊之后没问题吧?从乔答卷的深度,可用不上这张小抄。”
“要是还想有学上,劝你最好趁早认错、及时补救!”
邓希杰瞪着她的目光愈发阴狠,恨不得将人洞穿。
简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桌上的包,正想再激将两句,他却忽然猩红着眼地说道:“……不对、不对!”
他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猛地向她逼近,面色狰狞:“就算小抄是左手字,我也会用左手写字,就能证明我和小抄必然相关吗?学校给教务处施加的压力不小,他们要是早就有确切的证据,为什么拖到现在还不出通报?”
“就为了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他妈唬我玩的吧?!”
简愉心里一个咯噔。
的确。
证据虽然偏向他,却并不能证明就是他。
可她不能露怯,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你会被唬住,难道不是因为做贼心虚?”
她也不否认:“如果不是你,而你又恰好会用左手写字,那在KTV那天晚上,又为什么要把字写得歪七扭八?”
她顿了一下,忽然轻笑了一声,神色轻松道:“刨开这些不说,你就那么笃定,我没拿到你以往的字迹吗?”
邓希杰招摇,这件事在高中时期既然无人不知,那么他必然也曾四处留过“墨宝”,尽管后来闹出糗事后有意销毁,可到底还有没有留下些什么,他还真的不能确定!
但他的固有思维里,从来就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把他逼急了,触底反弹,谁也别想好过!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邓希杰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样,咬牙切齿地吼道:“从乔自己都没说什么,你他妈跑来瞎出什么头?闲的没事干,不跟男人搞出点事情不痛快是不是?!”
他蹭地一声站起来,怒而踹翻了两人之间的桌子。
简愉放在桌上半开的包便随之被甩到了地上,从中摔出一直录音笔来:“啪嗒——”
两人同时瞳孔扩张。
邓希杰瞬间想明白了一切,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她:“你他妈敢炸老子?!”
简愉顾不上说话,飞快地起身想捡回录音笔。
哪怕刚刚录下的内容,并没有实质性的指向,却也足够作为辅助证据了。
可就在她将要到手之际,邓希杰猛然反应了过来,当即在背后给了她一个猛推。
简愉整个人登时向侧边扑去,膝盖骨直挺挺地撞上地面,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啊——”
简愉痛苦的喊了一声,剧烈的痛感在瞬间蔓延。
她本能地蜷缩身体想捂住伤处,却在看到他的动向时硬生生改了方向,两人几乎是同时朝录音笔扑去,同时抢到了录音笔!
两人撕扯了一会,邓希杰见她死活不肯松手,怒气愈发攀升:“不想死就给老子放手!”
说着便抬起腿,正要朝她踹去,后领就被猛地提起,整个人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拎着倒吊而上、向后贯去,接着以背抢地的狠砸向了地面,后脑勺更像是颗闷雷一般,撞上地面后弹跳着“哐当——”地反响了几声。
录音笔飞了出去,简愉却顾不上去捡。
她愕然地看着惨烈倒地的邓希杰,以及突然出现、正浑身阴翳再度朝他走去的人,反射性地出声道:“从乔——”
从乔顿住。
回头见她痛苦的半伏在地面,脸色可谓沉到冰点,却因为从她眼中读出了制止的意思,而强行压住了动作,转而掉头先把人抱了起来。
哪怕这一下摔狠了,邓希杰的危机意识仍然时刻高悬。
他趁着这个空档,忍着疼爬了起来,迅速将一旁的板凳翻了个个,在简愉震惊的目光中重重砸向了录音笔:“我去你妈的!”
“啪——”地一下,录音笔应声报废。
邓希杰头痛到身体都在摇晃,却也没忘捡走录音笔的残骸,随即阴狠地啐了一声:“看你们还能怎么害老子!”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活动室。
从乔把人放在椅子上,刚直起身,简愉就像预感到什么似的,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别去!”
从他刚刚砸人的那一下,以及KTV砸酒瓶的那一下。
简愉几乎可以断定,他会打架,还很能打!而且下手完全不计后果,丝毫没想过给他人和自己留退路!
她不知道平时看着清冷淡虞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一面。
但她知道,这会要是任由他追出去,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简愉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心有余悸地看着他:“我没事,别追了。”
刚刚那么大一声,从乔隔着楼道都听见了。
他垂眼看向她的膝盖,声音凉凉:“没事?”
……
第32章 热融
简愉尴尬笑了下, 没什么底气的摸着鼻子喃喃:“……就撞了一下, 他刚刚摔得不比我狠多了。”
从乔没理她,只闷声蹲下,托着她的小腿缓缓活动,然后按压检查了一下膝盖, 便听简愉立刻打脸般地“嘶——”了一声。
这才凉凉抬眼, 声线冷硬道:“去医院。”
“……不、不用了吧。”
简愉自己大约有数,就是一下磕狠了暂时没缓过来, 应该不至于伤到骨头。
比起这个,她更担心另有其它, 于是指着他身后的一地狼藉, 转移话题道:“真没事,先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从乔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带着欲言又止的意思。
他今晚跑步时碰到林静,对方说简愉在活动室, 让他最好也过来一趟。也是在到了之后, 才发现她又是和邓希杰在一起。
被邓希杰撞伤了不追究,他要检查伤情却被打断。
他不是看不出来,她刚刚出声制止, 是生怕自己再伤害邓希杰。
从乔顿了片刻,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是依言起身,把她包里散出的东西一并收拾好,提回来后递交给她。
简愉着急接过包, 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 直到把手机翻了出来, 解锁确认没有损坏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没摔坏。”
她结束录音, 刚想点击播放,试听一下收音效果,就想起了录音的前半段,动作随之顿了一下,很快又生硬地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再抬头时,才看到从乔一直垂眼看着自己。
刚刚手机里的录音界面,应该也是尽收眼底。
“……”
简愉愣了一下,表情有点不自然。
关于她和冯岑晨的事,邓希杰知道,很多人也都知道,她不清楚从乔是否有所耳闻。
尽管正常人不会由录音去联想到这些,但就像邓希杰在作弊的事情上会心虚一样,在这件事上,她也是心虚的。
她无意撒谎,却也的确没有坦然告知的底气。
气氛诡异的静止了一会。
简愉斟酌半晌,终于开口打破沉默,稍加解释了一下今晚的事:“……那个,我本来是想让邓希杰自己承认作弊,录音之后作为证据交给教务处,但是……被他发现了。”
“至于录下来的内容,还不确定能不能用,等我回去处理一下再告诉你好吗?”
从乔神情一滞,眸中降至冰点的气压,有一瞬的回升。
作弊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表达着对他的“看法”,却只有她,像是从始至终不曾听说一般、从未提及。
他也只当是她并不关心罢了。
就像她口口声声说喜欢,却也从未有过任何实质性的行动一样。
这个想法根深蒂固。
以至于,在突然得到这样一个理由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显得有点微妙。
简愉见状,也拿不准他是在担心证据的可用性,还是学校最终的处理结果,又忙不迭安抚道:“你别担心,教务处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老师们都有自己的判断。刚刚的录音就算不能作为证据,也至少是可以作为参考依据的。”
“还有还有,在KTV那天晚上,邓希杰用左手写了很多纸条。虽然字迹比对不上,但是有好几处的用笔习惯、比划勾连的地方,都和小抄有相似之处的。”
“一会我把这些都整理好,明天一早,我们就一起交到教务处去,好吗?”
活动室里灯光亮堂。
她正撑着桌沿站起身来,面带不安地仰看着他,于是眼底那一片青黑,就无遗地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中。
从乔面沉如水,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何滋味。
他顿了顿,开口的嗓音黯哑:“你就这么肯定,作弊的不是我?”
“……”
简愉愣了一下,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反应过来后,立刻坚定道:“当然!”
她忽然笑了,表情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我大小也算个优等生吧?能给我辅导课业的人,怎么可能还需要作弊。”
说着又忽然想起自己先前的猜测,她顿了一下,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从乔,你……有转专业的想法吗?”
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从乔表情僵硬,眸光一颤,似有一丝隐晦的遮掩。
他移开视线,躲闪的意味明显:“没有。”
他仅仅只是,失去了学医的理由而已。
简愉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蓦地牵住了他的手,声线放地轻而柔,带着安抚与引导:“那等这件事过去,就还是好好学医,行吗?”
手心覆上一层温热,从乔指尖一颤,心事茫然。
-
男生宿舍。
从乔无声坐在桌前,像是一座合宜的冰雕,连呼吸都少有遗漏。
他其实并不在意通报的结果。
分流也好,开除也罢,他从来都是个随波逐流、没有未来的人。
从一开始,他就是个被丢在原地的人。
他的选择从来无关紧要,固有思维里早已惯性地充斥着坐以待毙。甚至大多数时候,他希望这个“毙”,能够来得再快一些。
但这一次,却有人问他:好好学医,行吗。
……
已经过了门禁时间,邓希杰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来。
颜倾半躺在床上玩游戏,每结束一局活动脖子往下看时,底下的人都始终保持着静止,连头发丝都不带动的。
宿舍早已熄灯。
昏暗的空间里,独自和这么一座“冰雕”待着,不由让他有种身处太平间的森寒感,连玩游戏都不敢闹出大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底下那尊“冰雕”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