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你那个秦斐儿的堂哥嘛,有名有姓知根知底, 有什么好怕的。”商裳对此不以为然。
“话是这么说, 也不能一点戒心没有, 他到底也是个――”话说到一半, 顾寒屿猛然领悟她刚才话里的重点, 立刻辩解, “这和秦斐儿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是我的。”
求生欲还挺强,商裳自动忽略他后一句,闲闲问他:“是个什么?”
“知道你还问我。”顾寒屿察觉到她好像有点醋意,笑道:“反正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对你不安好心。”
然而,他这句打趣的话并没有引发商裳半点笑意,她垂着眼帘,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说:“他安没安好心我不知道,就算没安好心,那也是他的权利。”
顾寒屿眉心微蹙,眼神中多了几分锐利。
商裳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我忘了告诉你们,他不仅是秦斐儿的堂哥,还是我未婚夫。”
石破天惊,炸雷一般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阮湘和阮波面面相觑,顾寒屿满眼都是不信,表情由惊讶渐渐变得乖戾。阮湘悄悄看了他一眼,被他的样子吓住了,不敢再看他。
一晚上,商裳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既没有出来吃饭,也不说睡觉,阮湘和阮波知道她脾气,都不敢去敲门,顾寒屿却按捺不住,十点多的时候,敲了书房的门。
好几分钟过去,都没有听到里面传出来任何动静,顾寒屿索性转动门把手,发现门并没有反锁,直接推门进去。
中式落地灯和案头的台灯发出幽暗的光,商裳提着毛笔正在临帖,对顾寒屿的不请自来倒也没表现出意外和不喜,她只是当没看到他,注意力全放在她临摹的帖子上。
簪花小楷写在梅花洒金笺上,字迹娟秀沉静,顾寒屿坐在她对面,也不急着开口,看她写的是什么字。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原来是在抄佛经,写了一晚上,她的手边已经一叠梅花洒金笺,顾寒屿抽了几张来看,全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扩香石散发着淡淡檀木香,顾寒屿很喜欢这种味道,有一种古老而悠远的意境,商裳身上常年都是这种味道。
“他真的是你未婚夫,你之前提过的那个……不是说他家早就退婚了?”顾寒屿把花笺放回去,凝视着商裳的脸。灯光下,一张芙蓉秀脸,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覆盖在眼睑上,挺直的鼻梁线条优美。
“是他。”商裳没有否认。
“已经退婚了,他还找你干嘛,难不成他还想重续前缘?”顾寒屿咬着牙关,生怕自己骂出脏话。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黄花菜都凉半截了,秦曼殊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
“没有,他只是说秦商两家是故交,他代表家族里的长辈约我叙叙旧。”
“你俩之前又不认识,又什么好叙旧的,他把你单独约出去,不可能没有别的想法。”
这恰恰是顾寒屿最担心的事。
“是么?”商裳声音很轻地应了一声,似乎对此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写字的手都没停,隔了半晌才说:“这和你有关系?”
顾寒屿酝酿了一晚上的话被她这一句话就给堵住了,他有些愤懑地看着她,“和我没关系?你是这么想的?”
商裳停下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不留神被他把毛笔从手里夺过去,弄了一手的墨汁,不仅如此,他还抢走了她正在抄经的花笺,提笔在上面写字,匆匆写就,丢还给她。
醒则醒矣,了则未了。商裳看着他鬼画符一样潦草难看的字迹,这两句偈子,当初是她用来说他和秦斐儿的话,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顾寒屿握住商裳的手,看到她掌心的墨迹,摩挲片刻,提笔在她手上写字。商裳低头去看,等他写完了,手握成拳,任由那个字在透进掌心里。
“去睡吧,都这么晚了。”顾寒屿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她身体不好,这个时候早该休息了,而不是这样熬着。
商裳去洗手间洗手,顾寒屿也跟进去,毫不避讳地握住她双手,手指轻捻慢拢她掌心,洗去墨汁。商裳没有排斥,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恢复白净。
“我觉得秦家有点古怪。”商裳悄声说。
“古怪?你指哪方面?”顾寒屿随手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手,擦得很温柔很仔细。
“秦曼殊说他爷爷想见我,我听竹姨说过,秦老爷子深居简出,已经有十多年不见客了。”商裳秀气的双眉微挑。
“这样说来,他肯定是有话要对你说。”顾寒屿心不在焉,手擦干了,他也没有松开的意思,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细嫩软滑、柔若无骨。
商裳红唇微抿,看到他喉结滚动,嘴角漾起梨涡,“你是摸上瘾了?洗干净了还不放手。”
“你说放就放。”顾寒屿慧黠浅笑,眼神魅惑。然而,他的行动也就止步于此,商裳傲然避开他的目光,抬手理了理头发,先一步离开。
回自己房间,见顾寒屿也跟着进来,商裳一边摘下头发上的珍珠发夹,一边问:“你跟进来做什么,我要洗澡睡觉了。”
“你一晚上没吃饭,我去给你做一碗虾仁鸡蛋羹怎么样?”
“这么晚了,谁还吃得下,反正我平常晚上也不怎么吃。”
“所以你才这么瘦,身体不好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不好好吃饭。不要闹别扭了,跟我出去吃点东西,我做给你吃。”顾寒屿上前握住商裳纤瘦的手臂,声音温暖又有磁性。
商裳推开他的手,之前给过他那么多机会,他都视而不见,这时候假装关心算什么。
顾寒屿一时摸不着头脑,自己关心她难道也关心错了?饶是他脑筋转得再快,也想不明白女人的心怎么一会一变,她刚刚是拒绝他了吗?
“你怎么了?”他不解。
“如果你都没想好,不要随便来碰我。”商裳转过身去,不想看他。
顾寒屿微微发怔,半天才体会出她话里的含义,她似乎是在怪他这些天对她不够热情,可她哪里知道,这也是他的苦恼所在,他不是不想靠近她,而是一靠近就不免想到未来,他孑然一身,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好吧,你早点休息。”顾寒屿转身要离开。
商裳回头看他,见他停在门口那里,似乎在思索和犹豫,走上前把手贴在他背上,感觉到他身体微微颤抖。顾寒屿猛然回过身来,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头低下去,狠狠吻住她。
禁欲太久,已经到了他能忍受的极限,想克制就能克制,那就不是爱情了,爱情一旦发生,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爱情是毫无道理可言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化学反应。
顾寒屿不得不承认,商裳很多时候都比他勇敢,他因为使命在身顾虑重重不敢面对,商裳却凭心而动一切随性,两个人之间的缘分本来就是不可强求也无法预见的,只能说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
你不急我也不急,你着急我还不急,看谁急。
第56章
这门亲事我们同意
手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 关掉了房间的顶灯,除了窗外的月色和院子里彻夜亮着的灯笼,房间里没有别的照明, 一下子昏暗朦胧起来。
吻了很久, 顾寒屿颤着声问:“你喜欢激烈一点吧?”“你怎么知道?”商裳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无比娇艳。
“我就是知道。”说话间,他腾出手粗暴地拉扯, 商裳身上的衣服瞬间报销,被他几下就撕扯掉, 丢到一旁。
喜欢激烈的,明天下不了床不要怪我。顾寒屿忍住笑,说情话他不擅长, 但是她喜欢的激情他却能给予的热烈又坦荡。
怕商裳太激动呼吸不顺畅, 他到底还是控制了力道,把她放到床上,他凝视着她红潮涌动娇艳的脸庞, 决定抛去所有烦恼, 只要拥有这一刻的永恒。
商裳默默感受着他的力度,想起吕萦那时候说的话,若他不是她的男人, 自己就要跟他睡,难怪吕萦一个混风月场所的老手都对他想入非非, 这样的狂野不羁, 谁不想要驯服。
这个人到了夜晚就像嗜血的魔兽, 一但寻找到猎物就咬住不放百般□□, 有一阵子, 商裳感觉喘不上气呼吸涩滞, 他才赶紧放开她,在她床头柜上找到喷剂,往她嘴里喷了两下。
看着她渐渐好转,他低声说:“这也是我不敢碰你的原因之一,我怕伤到你,也怕太激烈了让你发病。”
商裳看着他,星眸璀璨,搂住他脖子要他继续,在这样极致的快乐面前,即便是下一刻就死了又怎样,人生不过如此。
“你疼不疼啊,会疼的吧?”他不太舍得第一次就留给她过于疼痛的记忆。
“你疼我就不疼。”商裳一语双关地说。顾寒屿颤抖着笑,“你不仅是要我把心给你,命也要给你啊。”
“那你忽悠我放着侗寨的清闲日子不过,跟着你到处跑,背井离乡风餐露宿,贴钱又贴人,我不算把命给你啊?”商裳想,账可不是这么算的,要不是你提供给我这么多情绪价值,我还觉得我亏大了呢。
“钱债肉偿是不是?你可真是个大当家的,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铁算盘。”顾寒屿低头吻着商裳的脸,一点一点,从额头吻到鼻子,从嘴唇吻到下巴,两边脸颊、耳根颈后,一处也不放过。
谁说女人和女人都一样?怎么可能一样呢,他也很挑剔的,不是谁都能被他抱上床。
商裳的指甲在他背上划出血痕,不管他心里曾经有过谁,也不管他今后还会不会想起那个人,从此刻开始,现在、以后,她都不会让他忘记自己,她要做他心里的永恒。
天快亮的时候,顾寒屿醒过来,见商裳还在睡,低头亲亲她眼睛,小心地把手臂从她头下面抽出来,捡起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穿起来,替她拉好被子。
天色还早,走廊上光线晦暗,他关好门,刚走没两步,遇到阮波穿着睡衣梦游一样从洗手间方向过来,阮波一看到他,像见到了外星人,呆立当场。
屿、屿哥、哥,阮波尴尬地抓着后脑勺,顾寒屿分明是刚从商裳的房间里出来,皮带松松垮垮挂在腰上、衬衣扣子也只胡乱扣了几颗,惊愕地差点结巴了。
顾寒屿淡定地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一丝慌乱,从容走向自己房间,而阮波直到他房门关上,才从震惊中恢复。
屿哥和裳裳姐这是……睡了?
阮波相信,如果不是裳裳姐同意,顾寒屿就算武力值再高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她房间里过夜,虽然全家人只有他一个人敢和裳裳姐吵,但在男女这种事上,裳裳姐绝对是能压他一头的。就像侗寨里那些妹子,不管结婚前还是结婚后,都是男人听女人的话,还有很多男人倒插门到女方家。
阮波兴奋地睡不着,这个姐夫他和阿湘都是满意的,更重要的是裳裳姐也满意,这么多日子以来,两人相处的情形他和阿湘都看在眼里,裳裳姐一向心高气傲,从来不把男人放在眼里,也从不依赖谁,只有对顾寒屿,裳裳姐把他当自己男人一样依赖,什么事都先和他商量。
思来想去,阮波决定等天一亮就把这件事告诉他妹子。
顾寒屿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十点多了,赶忙爬起来冲进洗手间洗漱。阮湘听到动静,跑去洗手间门口看他。
“屿哥,你才起来啊,牛奶都凉了,我给你热热去。”阮湘早就听了阮波汇报,和她阿哥一样心中充满磕到了的感觉。
顾寒屿正刷牙,听到她说话,下意识扭头看她,见她眼睛亮闪闪看着自己,猜到阮波那小子肯定把事情告诉她了,大大方方问:“裳裳在不在家?”
“裳裳姐吃过早饭就去店里了,说有个顾客想装裱扇面,她要去接待一下。”阮湘上下打量着顾寒屿,想看看他和之前有什么不同。裳裳姐一大早可是很疲倦的,像是夜里没睡好,眼睛下方淡淡呈现青色,可是她心情似乎又很好,早餐吃得特别多。
洗漱好以后,顾寒屿坐在餐桌前等着阮湘把早餐端上来,除了牛奶鸡蛋烤香肠,还有几张萝卜丝饼和蟹粉小笼包。
顾寒屿拿起一块萝卜丝饼吃,称赞:“这萝卜丝饼味道挺好,是你做的?”“是啊,我一大早起来刨萝卜丝做的,小笼包你也尝尝,是裳裳姐出去买的。”阮湘献宝一样说。
“她买的?一大早出去买小笼包?”顾寒屿想,昨晚睡那么晚,怎么早上也不多睡会呢,跑出去买什么小笼包,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好了,他对吃又不挑剔。
“是啊,她说你喜欢吃孙记包子铺的生煎包和蟹粉小笼包,她早上就去买了。”阮湘笑眯眯看着顾寒屿,像是在说,裳裳姐对你多好啊,从来不爱做饭做家务的人一大早出去买包子给你吃。
顾寒屿自然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笑了笑,拿起包子吃。阮波也过来了,和阮湘一起坐在边上端详他,越看越顺眼,怎么就那么顺眼呢?
“你们都很闲吗?一大早这样盯着我?”顾寒屿可不习惯吃饭时被他们这样全方位无死角地盯着。
“不早了,都快中午了。”阮湘吃吃地笑。
顾寒屿被她笑得汗毛倒竖,吃饭的动作都慢了。看一旁阮波那种欲语还休的表情,飞了他一眼,“你们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当着我的面说什么都行,别当着裳裳的面说。”
阮湘噗嗤一笑,露出得意表情,看了阿哥一眼,好像在说,我说吧,屿哥最好说话的。
“我们是不是以后可以改口叫姐夫了?”阮湘一脸期盼地问。
顾寒屿差点被这话噎住,好不容易才把喝到嘴里的牛奶咽下去,“千万别,还没到那一步,这么叫裳裳会暴走,你们也不想惹她不高兴吧?”
阮湘摇头:“她才不会暴走呢,她都给你买包子了,还嘱咐我们,不管你睡多久,都不要去打扰你,吃饭也不用叫,你醒了自然会出来吃。”
“对啊,裳裳姐还专门跟我说,让我上午别做木工活,怕会吵醒你。”阮波插嘴。明明他做木工活声音不大,裳裳姐还是怕影响顾寒屿睡觉。
“你俩昨晚干嘛啦?”阮湘八卦兮兮地凑到顾寒屿身边问。
“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别多问。”顾寒屿笑着把她脑袋推到一旁。
“我不小,我都十九了。”阮湘抗议。
“就是,我也不小,我二十一了,在侗寨都是娶媳妇养娃娃的年纪了。”阮波附和他妹子。
“十九和二十一怎么了,还不是两个小屁孩儿。”顾寒屿不理会他俩的好奇心,管住嘴什么都不透露给他们。
阮湘看着他笑,虽然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但是他没有否认,他俩昨晚的确做了大人会做的事。
店里,商裳正和来装裱扇面的顾客交谈,建议她用武夷山特有的湘妃竹做扇骨,扇面再做洒金,顾客看到店里的样品觉得很满意,同意了她的建议。
顾寒屿从后院门过来,看到她坐在那里,也没有打扰她,默默整理着柜台上的宣纸和其他文房四宝。商裳送走了顾客,看到他含笑看着自己,白玉一般娇嫩的脸上红云飞起,羞涩地垂眸不和他对视。
“早上我离开你房间的时候,被阮波看见了。”顾寒屿走到商裳身后,搂住她的腰,在她脸颊上吻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