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的星光——颜月溪【完结】
时间:2023-04-26 14:47:34

  顾寒屿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看到阮湘兴奋地找出她自己的衣服袋子, 一件件拿出来在她阿哥面前显摆, 心说这些女人果然都是脑回路奇特的生物,衣服又不是金子,怎么看到新衣服眼睛都会发光似的。
  “屿哥, 裳裳姐给你买了好几件衣服,光是一套西装就花了一万多, 你快点试试看, 你穿上一定很帅。”阮湘把西装袋子找出来, 拿给顾寒屿。
  我也有?顾寒屿低头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 质地剪裁的确一流, 可他从来不穿西装, 不喜欢西装那种拘束感,再说他以前穿惯了警服,便服穿得很少。
  商裳从房间出来,在沙发上坐下,对顾寒屿说:“你不是答应陪我去参加拍卖会,给你买件工作服不算过分吧,看你平常也不太喜欢穿西装,没给你买太贵的。”
  “这还不贵,一套一万多。”
  “Armani,高定几十万一套,一万多只是入门的基础款。”
  商裳摇了摇头,在穿衣服方面,他真的随便到缺少品味,也就胜在身材挺拔,天生是个衣架子,不然就他那一身淘宝爆款,真真没眼看。
  “Armani拿来当工作服,这是什么神仙工作,我怎么有一种误入盘丝洞的错觉。”顾寒屿把西装套在身上,尺寸刚刚好,可见她出门之前还是做了功课的。
  “看过《美国舞男》没有,里面的男主角穿Armani,这个牌子本来就是被牛郎捧红的。”商裳抱着胳膊打量他背影,咯咯娇笑。
  “我去,你故意的吧。”顾寒屿听到牛郎两个字差点噎住,没好气回头看着商裳,这女人坏起来的时候真是一肚子坏水。商裳见他目光凌厉似飞刀,笑得直不起腰。
  “牛郎是什么?”阮湘不解地看着他俩。
  “没听过牛郎织女吗,放牛的。”阮波站在镜子前,得意地看着身上崭新的飞行员夹克,觉得自己看起来很有精神。走出侗寨以后,他越来越少穿那些土气的衣服了,裳裳姐给他买的和上回他自己买的,都是最时髦的款式。
  顾寒屿随便翻了翻其他几个袋子,对商裳说:“这次就算了,以后别买这么多,钱再多花钱也要控制,万一哪天茶山收成不好了,你这样大手大脚的,还不坐吃山空。”
  “那我就卖耳环。”商裳拨了拨耳朵上的翡翠耳环。顾寒屿拿她没办法,只得作罢。
  不得不说,商裳买给他的几件衣服除了西装他不怎么爱穿以外,别的都深得他心,毛衫、风衣、衬衣夹克,都是当季能穿的,秋衣秋裤袜子围巾更是贴心。之前卖房子的时候寄放在江京亲戚家的衣服他也陆续叫亲戚寄过来了,他不缺衣服穿,然而她总归是一片好心,他领这个情。
  看到吊牌上的价格,更领情了,随随便便一件衬衣两千多,风衣七八千,布料摸起来质感确实不一样。
  “你买的衣服呢,也不穿来看看。”顾寒屿看到阮波阮湘都在试衣服,问商裳。商裳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看,不急在这一时。”
  阮湘悄悄告诉顾寒屿,裳裳姐买了一件晚礼服,穿起来特别好看,连专柜的柜姐们眼睛都看直了,说从没见过把那件衣服穿得如此好看的顾客。
  买晚礼服?看来是为拍卖会准备的,以为不过是去凑个热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重视。顾寒屿有点疑惑,她这是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夜里,顾寒屿睡不着,辗转反侧还是发了条微信给商裳。
  “以后别为我做这么多,你的钱你自己花就行。”
  商裳很快回了,“如果花钱就能买到高兴,那何乐而不为,我拥有的本来就不多,也就剩下钱了。”
  给自己在意的人买衣服,想象着他有所期待的眼神,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快乐。
  品味着她这句话,顾寒屿感觉出一种深深的悲观情绪,商裳和他一样,都没有什么亲人,商青竹失踪以后,她更是只剩下阮波阮湘这两个一起长大的伙伴,而阮波阮湘也是被商青竹收养的孤儿,他们四个人等于是同病相怜、相依为命。
  “我怎么觉得你想包养我啊?”顾寒屿笑着发了这么一条,能想象商裳生气的样子。认识她这么久,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她斗嘴惹她生气。
  和他想得不一样,商裳回他:“也不是不可以。”
  我去,这到底是谁在调戏谁。
  “你从来没说过,你父亲是谁。”顾寒屿又发了一条微信。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碍于商裳的脾气,一直没好问。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妈和竹姨都没说过,后来有次竹姨说,我妈年轻的时候被骗了才生下我,她和那个人没结婚。”
  顾寒屿看到这行字,深深叹息着。商家的女人还真是个个命运多舛,商青漪所遇非人红颜早逝、商青竹隐居避祸多年依然逃不掉命运追逐、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商裳……
  “不困的话,我们出去走走?”顾寒屿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没有睡意。
  “好。”
  “我在门口等你,多穿点衣服,夜里冷。”
  放下手机,顾寒屿脱掉睡衣换上衬衣外套,轻手轻脚去院门外等着。十多分钟后商裳出来,穿着毛衣长裤,还裹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披肩,细细长长的流苏很有波西米亚风情。
  夜路清寒,月色很美,两人月下散步,说起各自的身世。反正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他也就不再避讳谈以前。
  “我爸年轻时是边境缉毒警察,后来受了点伤就调回了原籍,组织上照顾他,安排他在江京监狱当监狱长,我九岁那年,我爸因公殉职,那以后我就跟着我二叔生活。”
  顾寒屿叙述地很平静,也没交代他父亲因公殉职的原因,商裳没有细问这件事,问起他叔叔。
  “你叔叔一直没结婚?”
  “结了,不过后来又离了,我那个前婶子嫌他工作清苦不能挣钱,和他离婚后改嫁到外地去了,他俩有个女儿在英国念书,这也是我二叔后来铤而走险去库房偷画出来的原因,他要负担女儿高额的学费和生活费。”
  “在英国读书可不便宜啊,一年少说二三十万,你见过你表妹吗?”
  “小时候见得多,长大后只见过几次,她和阿湘有点像,皮肤不怎么白,很爱笑。”
  难怪他那么喜欢阮湘,原来是像他的小表妹。商裳拉了拉披肩,看着天边皎洁的月亮,上一回看到这样圆的月亮,还是在中秋那晚,一直等他来,他却说他不来了。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你妈妈呢?”商裳自己五岁丧母,很羡慕别人有妈妈陪伴,顾寒屿说和他妈妈关系不好,可再怎么不好,他妈妈起码还活着。
  “我妈在一个很远的地方。”顾寒屿淡淡然看着远方,“她工作忙,小时候我几乎都是跟着我爸,放假了去他管辖的那个监狱。”
  “所以你之前说,你也在里面蹲了几年,并不是玩笑话。”
  “是啊,每逢节假日都去,他上班,我写作业。什么样的犯人我都见过,不管以前多嚣张,进去蹲两年之后没有不老实的。我爸有时候找犯人谈话,我就在旁边听着,有些犯人文化水平很高,还会辅导我功课。”
  现在想来,很怀念那段父子共度的天伦时光,顾寒屿深深叹息着,视线转到商裳清丽出尘的脸上,心中情动,伸臂把她拥进怀里。
  出其不意的举动让商裳有点措手不及,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得体,内心一阵慌乱的时候,他已经把她的头托住,低头往她唇上吻去。一股电流迅速窜入两人体内,酝酿已久的情感在瞬间爆发,如烟花般绚烂夺目。
  他的吻放肆而热烈,带着不容拒绝的狂野撷取她的芬芳,令人沉醉,商裳仿佛失去了所有意识,脑子里只有激情澎湃的火花,双手无助地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她觉得自己就快窒息了。
  吻得越来越深,他渐渐温柔下来,彼此的心不再跳得那么厉害,而像是徜徉在温暖的花海里,在他的强大面前,商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靠在他肩头,如星般璀璨的双眸凝视着眼前这个人,“你之前不是嫌我麻烦,很讨厌我?”
  “没有,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顾寒屿仔细回想他们认识以后的每一个细节,十分确信,虽然他俩每次拌嘴的时候免不了互相挖苦、冷嘲热讽,他内心深处却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她,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心里却很清楚,但凡换成另外一个女人这么娇气麻烦难搞,他肯定早就烦透了。
  偏偏她是个意外,无论她怎么作,他都愿意宠着。恃美行凶,她从来不需要主动提示,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你经常说我这不会那不会,看到我闲着就来气,非要找点事情给我干。”商裳想起夏天在西安的时候,自己可是被他折磨惨了,不是大热天出门卖西瓜,就是挤地铁步行去打探消息。
  “我可真没嫌弃过你,反而是你一直在嫌弃我,抽烟、喝酒你嫌弃,头发长了胡子没刮你也嫌弃。”顾寒屿笑着抚摸商裳的背。
  “可抽烟喝酒本来就很讨厌。”
  “那我以后不抽烟也不喝酒。”
  商裳嗯了一声,把头靠在顾寒屿怀里。顾寒屿抱着她,很久很久,直到夜深露重,怕她着凉,才搂着她带她回家。
第53章
  不想把这种美和别人分享
  这样的柔情缱绻, 似乎只属于夜晚,到了白天,人又变得矜持起来, 尤其是在阮波阮湘面前, 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偶尔眼神交流。
  拍卖会当天,早晨起来就开始下雨, 顾寒屿换上西装从房间走出来,看到商裳还没出来, 在客厅里等她。
  天气湿冷,商裳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在晚礼服外面套了一件风衣,除了耳朵上的翡翠耳环换成了珍珠的, 其他没有再佩戴首饰。
  顾寒屿从头到脚打量她, 黑色晚礼服中规中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为什么会那么贵, 难道只因为是名牌?
  顾寒屿对女装品牌没有什么研究, 但也知道女人都是喜欢名牌的。就像吕萦,宁可花掉全月的收入、饿肚子半个月也要买名牌包包充门面,商裳就更不用说了, 她的鞋包配饰,没有一样不贵。
  等到了现场以后, 她脱掉外套交给服务生, 他看到她雪白的后背, 才发现了这条裙子的精妙之处, 前面看着普普通通, 后背的设计非常经典, 几条细细的带子交错纵横,把她骨骼停匀的纤腰美背性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以前她的美多少是有些缥缈的,神多于形,不那么容易亲近,这一刻却具体起来,仙气飘飘固然赏心悦目,性感妩媚却是直抵内心,极具视觉攻击性,顾寒屿看着那个摇曳多姿的背影,头一次有了不想把这种美和别人分享的感觉。
  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以前从来没在他心里发生过,一旦发生势不可挡,他走上前,手搭在商裳纤细腰间,不落痕迹就把她圈在自己怀里。商裳讶异地抬头看他一眼,低下头继续从容和人交谈。
  钱老先生对商裳这个年轻貌美的忘年交很是看重,热情地带她去认识古玩行内的朋友,当她是自家晚辈一样,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商家以前在杭州城古玩收藏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虽然人丁凋零了,有些老行家还记得这个以书画鉴定、装裱蜚声业内的家族,听说商裳是商家最后一代传人,无不唏嘘感慨。
  “你是商裳?”一个高个子年轻男人听到商裳的名字主动和她说话。
  商裳和顾寒屿几乎同时侧目看过去,年轻男人缓步上前,自我介绍他叫秦曼殊。
  顾寒屿看着这人有点眼熟,等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瞬间领悟,他是秦斐儿的哥哥,上回和那群朋友在酒店吃饭,走廊上就见过他,只是当时没想起来他的身份。
  “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商阿姨带你去过我家。”秦曼殊见商裳茫然地看着自己,略有些失望。
  “我想起来了,你是秦爷爷家的大哥哥。”商裳离开杭州的时候年纪还小,对秦曼殊印象不深,但秦家老爷爷她是记得的,小时候经常去。
  “很多年了没见,你长成了大姑娘。”秦曼殊丝毫不掩饰眼底对商裳的欣赏。美女赏心悦目,多看两眼又何妨,故意视而不见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商家的女人当年就是以美貌著称,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是一朵雍容华贵的人间富贵花。
  “离开杭州有二十年了。”商裳对秦曼殊也很客气。
  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顾寒屿很有风度地在一旁不插话,但秦曼殊显然看出了他俩关系,离开的时候对他微微颔首。
  秦曼殊有一双睿智而又温和的眼睛,是他五官里长得最好看最精致的部分,见过他的人没有不对他这双眼睛留下深刻印象的。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更是点睛之笔,薄薄的镜片后面,夜空一样深邃的目光总让人感觉他若有所思。
  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清贵的书卷气,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种相形见绌之感,而他的若有所思往往会给不熟悉他的人一种目无下尘的错觉,仿佛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引不起他的好奇,只会使他思考。
  顾寒屿目送他背景,直觉告诉他,这是个人物。
  拍卖会开始以后,两人坐在宾客席,顾寒屿环顾四周,和商裳耳语:“拍卖会规模还可以,但大部分人也没穿得多隆重。”
  只有她,服饰华丽,像一朵清艳不俗的玫瑰。
  “我这是为了我们商家的名誉,第一次在社交圈亮相,面子总要做足,以后才好和他们来往,做生意。”商裳施施然撩了撩头发,对什么事都有她一番打算。
  顾寒屿莞尔一笑,配合地正襟危坐,反正他今天只是陪衬在她身边的工具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山爷就算本人不在现场,他手下也会来。”商裳在顾寒屿耳边低语。顾寒屿心中一凛,他不是没想到这一层,但他目前还没摸出这些人的门道,不好贸然猜测。
  随着主持人一声锤响,一件件拍品被陆续拿出来,众人开始竞价,拍品里有瓷器有玉器,但最多的是还是书画作品。
  这些画作大多数是明清时期不太知名的画家所画,也有一两幅民国时期名家画作,不断有人竞价,顾寒屿注意到,秦曼殊举牌十几次,最终拍到了两幅画。
  “来的路上你不是说,有合适的你也想拍一件。”顾寒屿再次问商裳。
  “太贵了,买不起。”
  “你也会觉得贵?”顾寒屿想,你买衣服的时候可没觉得贵,七八万说花就花。
  “我说贵的意思就是不值,性价比不行,明四家的作品一幅都没有,浙派吴派作品也都是些不知名的小画家,最值钱也就是倒数第二幅岭南画派陈金章的画。”商裳靠近他说,“所以《月夜听泉图》卖出天价都不稀奇,宋代的古画,还是范宽的门徒,光是这两样已经价值不菲了。”
  “秦曼殊买了两幅。”
  “他买的那两幅已经是这一片拍品里性价比最高的了。”
  拍卖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顾寒屿握着商裳的手跟她一起出门,外面的雨依然下个不停,顾寒屿去开车,商裳独自站在门厅等候。
  一辆黑色奔驰S600开过来,经过商裳身边时缓缓停住、后车窗也跟着落下,商裳一怔,秦曼殊正从车里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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