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姽心里一想事,人就不够机敏了。
这不,她一抬头差点惊得摔下木梯。
“言姑娘。”
刑子鸢就站在楼梯口和言姽面对面,看到言姽被她吓得踉跄一下差点摔下楼梯,依旧面上平静也没有去扶她一把。
“呦,好久不见了,我瞧着没人就进来看看。”言姽擅自进到别人闺楼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小白烛心里很是无语。
什么叫做瞧着没人就进来看看?做贼都没言姽这么明目张胆的。
“言姑娘找我有事?”刑子鸢站在楼梯口,丝毫没有请言姽进去坐坐的打算。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三楼楼阁里没有点烛火,甚至连露台都被关上。
在刑子鸢的身后一片黑,就像是一面黑墙一样,浓到诡异。
而有一双眼睛就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言姽。
言姽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
在刑子鸢的身上确实有邪祟,她也知道三楼楼阁的阵法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就是为了掩盖刑子鸢身上的邪祟。
最近云泽城里来了不少道士,因凤鸾的身体虚弱,刑居堂更是请了不少的道士来府上。
可一个都没有察觉到刑府里邪祟出现。
在刑子鸢身后,是连她黑无常都看不清的暗色。
言姽厚着脸皮:“不请我进去坐坐?”
刑子鸢目视前方的眼睛“唰”地看向言姽,“天色不早了,言姑娘还是尽早回去。”
客气,非常客气。
礼貌,非常礼貌。
刑子鸢何时对她这么客气礼貌过?之前一句话说不完就想要骂她。
“我若非要进去呢?”言姽嘴角扬起,眼底没一丁点笑意。
刑子鸢不再说话,就站在楼梯口,将整个三楼楼阁挡在身后。
言姽若是非要进去,就必须将刑子鸢移开。
言姽伸手去拉她。
拉了一下,没拉动。
拽了一下,也没拽动。
言姽手上还抓着刑子鸢的衣袖,暗想:若是用了鬼力,刑子鸢身上的邪祟就会警惕他们。
可不动用鬼力,她就拉不开刑子鸢,就没法进到楼阁里去。
那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突然,她另一只手拉着的小白烛有了动静。
小白烛人小,一弯腰就从门缝里走进去了。
刑子鸢也一愣,她只顾着言姽,忘了身边这个小孩。
而这个小孩居然能忽视她设下的阵法进去。
在刑子鸢震惊地看向小白烛时,言姽侧身就从她身侧钻了进去。
一进到楼阁里,眼前就能看清了。
是她在房梁上看到的满是屏风的楼阁,只是周围暗了点,暗到只能隐约看到屏风的轮廓。
她想伸手去拉小白烛,却看到小白烛正盯着她身后的刑子鸢。
这才意识到,她忘了邪祟最可能就附身在刑子鸢身上。
第132章“分”身
“言姑娘。”
一只手搭在言姽肩膀上,力道想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言姽抬手抓着她肩膀上的手,转身看向身后的刑子鸢。
在刑子鸢的身子后边,紧紧贴着一只女鬼。
女鬼双手撑在刑子鸢肩膀上,胸口往上都在刑子鸢的头顶上。
女鬼头上挽着发髻,发髻上还插着金银首饰,只是那一张鬼脸上惨白一片,带着几块腐烂的皮肉,看不出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言姽下意识一抬头就和女鬼对视上。
女鬼低着头,死鱼一样的眼睛向上看着,露出的三眼白上带着血丝。
看向言姽时不转动眼珠,却是低下头,低到一种脖子断了的程度。
——女鬼绝对知道言姽能看到她。
一对视,言姽就转了下眼珠子。
她见过被熬鹰的人鬼,眼睛就跟女鬼的差不多,看多了总觉得自己眼睛也是酸胀的。
这一转眼珠子,就让言姽看到了刑子鸢的脚。
一双绣着莲花花纹的绣花鞋,还挺好看的。
……若是忽略绣花鞋下的一双鬼脚的话。
她之前站在台阶上,刑子鸢比她站得再高一层的楼梯前,当时没感觉到异样。
此时两人都站在一处时,言姽才发现刑子鸢和她差不多高低。
而之前在凤鸾院子里时,凤鸾和刑子鸢都比她矮上不少。
要说,她就没碰上过比她还高的女子,连一样高低的都没几个。
现在一看,刑子鸢踮着脚尖,可不就会和她一样高。
在刑子鸢的脚后跟下面,踩着一双鬼脚,而鬼脚上也穿着同一双绣花鞋。
言姽将视线从鬼脚移到鬼脸上。
这身高,比门框都高。
言姽挑着一边的眉毛,侧头看向刑子鸢身后。
在刑子鸢的背上没有鬼完整的魂体,只有肠子从上面的魂体垂到下面的魂体。
这是被,腰斩了。
女鬼上半身里的内脏都还在,言姽侧着头甚至能看到一些。
人死后成为幽魂,会露出死时的模样,只有等修炼成厉鬼后才能幻化出完整的模样。
这还不是厉鬼,只是一只被腰斩的女鬼。
怪不得要用阵法来隐藏她身上的鬼气。
“言姑娘,你在看什么?”
“你身后有人。”
“人?”刑子鸢冷笑。
言姽点头,“真的有人。”
“三小姐。”丫鬟上三楼楼阁来。
刑子鸢:“……”
“三小姐,谢家来人说要找您。”丫鬟上了楼后就不敢抬头。
刚刚刑子鸢转头那一瞬间的眼神实在是想刮掉她的皮肉。
“就说我不在。”
丫鬟一脸为难。
如今天色不早了,刑子鸢不在府上谁会信?谢家姑娘许是专门算好这个时辰来找她的。
谢家姑娘在一天之内催了五六次,再这样下去,就要引起刑居堂的注意了。
刑子鸢身上的女鬼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会引起嫌疑。
正要转身去应付谢家姑娘,就见言姽还站在原地。
哪有主人不在,客人不走的道理。
但言姽就是脚上砸了钉子一样,动也不动。
丫鬟很是机灵,见刑子鸢的视线落在言姽身上,便转身向言姽行礼,“言姑娘,大少奶奶身体能走动了,您要不过去瞧瞧?”
要说刑府哪个院子的丫鬟最称职,那肯定就是刑子鸢身边的。
有这么个难伺候的主子,能留在她身边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丫鬟这一句话说的,此时言姽要是不去看凤鸾就是不在意凤鸾的身体了。
一个冷血无情的罪名可就压下来了。
“那挺好,我还要在你们府上留几天,不差这一会儿。”
说着,言姽更是放肆地随意倚靠在门框上。
她如此厚脸皮,要是真正的刑子鸢此时肯定就出口骂她了。
最后,只好留下丫鬟在楼阁里看着言姽,刑子鸢前去找谢家姑娘。
丫鬟正想请言姽坐下,给她端来盏茶水。
等她端着茶水转身时,言姽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言姑娘,言姑娘?”丫鬟连忙在楼阁里寻找。
趴在露台上,就见言姽身影跟着刑子鸢去了前院。
丫鬟松了口气,见言姽不在三楼便想要回到楼下去。
一转身,面前围了一圈的屏风,屏风上都是一样的图案。
可在她盯着看时,面前的屏风上的图案在随意变化着。
她分不清是屏风在移动,还是上面的图案在变化了。
只感觉到,在这三楼楼阁里,像是身处在冰窖里一般。
丫鬟迷迷糊糊中往楼下走去,没有注意到每面屏风下都站着一双绣花鞋。
绣花鞋上都绣着莲花花纹。
第133章 脚蹬莲
谢宁来到刑府,直接去了厅堂,刑家长辈没有接待晚辈的道理,此时厅堂里就只有谢宁一人。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手帕。
刑子鸢若是知道她为了一双绣花鞋一天里催这么多次肯定要吵她。
但比起被刑子鸢吵,她更害怕被人发现绣花鞋里的秘密。
想到这绣花鞋是如何得来的,谢宁背脊上爬上一股冰凉。
——那可是从死人身上脱下来的寿鞋。
言姽比刑子鸢快一步来到厅堂,没进门直接爬到房顶上坐着。
听墙角这事她不屑于去做,但在房顶上听这事她很是热衷。
没多久,刑子鸢就到了厅堂,她进去后,将厅堂里的下人都赶出来,只剩下她和谢宁两人。
“子鸢,那日里走的时候脚上穿的是我的鞋吗?”
谢宁等着刑子鸢为了一双绣花鞋而嘲讽她,她做好了准备,刑子鸢被并没有嘲讽她的样子。
“你是谢家姑娘,谢宁?”
刑子鸢一出声居然问得是这个,谢宁一愣,两人是多年的好友,怎地突然不认得她了?
盯着刑子鸢的眼睛,谢宁倒吸一口凉气。
她总觉得刑子鸢的眼神,很像那个死不瞑目的女尸。
深吸一口气,缓缓低头看向刑子鸢脚上。
衣裙裙摆挡着,谢宁看不到她穿的绣鞋。
心下只能安慰自己,以刑子鸢骄纵的性子,定然不会穿她人的绣鞋。
可她一觉醒来,她的绣鞋°+没有少,少的是那双寿鞋。
“子鸢,你怎么了?”谢宁往后退着身子,在厅堂的椅子上坐下。
只要离刑子鸢远点,再低一点就能看到她穿的绣鞋了。
“子鸢,你为何踮着脚尖走路?”谢宁问道。
她从衣裙裙摆下只看得到踮起的脚尖,只露出一点的花纹像是莲花,但说是其他花样那倒也像。
若是不踮起脚,她就能看清了。
谢宁坐在椅子上后,刑子鸢任由她侧头看向她脚上。
在她出声问时,刑子鸢踮着脚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谢宁还看着刑子鸢的脚,这样的姿势朝她走过来,让她看得心里瘆得慌。
刑子鸢踮着脚尖走路,身子却平稳得诡异。
光看她的上半身,像是在飘着。
“你想看我的脚?”
刑子鸢来到谢宁面前,就站在她面前,将谢宁堵在椅子里,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刑子鸢拉起裙摆。
裙摆下是一双谢宁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寿鞋。
是那双她从死人脚上脱下的寿鞋。
——而那个死人,是她的庶姐。
谢家近些年家道中落,生意一年比一年不景气,他们在云泽城这个挥金如土的城池已经快要生存不下去。
谢家的几位小姐在及笄后都要去联姻,谢家老爷已经给她们每人都相看好了。
谢宁的庶姐谢曼虽然身为庶女,但却被云泽城仅次于刑家的孙家看中。
谢家老爷还以为因此能得到孙家的帮助使他们谢家再次回到以往富裕的生活。
而谢曼却和谢家的一个下人私定终身,两人私奔这件事更是被孙家得知。
孙家恼羞成怒,不仅没帮谢家,更是让谢家在云泽城举步艰难。
谢曼走了,谢宁再见到她时,谢曼已经成为一具冰冷可怖的尸体。
她身上的寿衣寿鞋不知是何人给她穿上的。
谢宁更不知那人为何要让她脱下谢曼脚上的寿鞋。
她只知道,刑家已经攀不上,而那人说只要按照它说的做就能得到数不尽的钱财。
那样,她也不用嫁给刑居湛做妾了。
“子鸢,这双绣鞋是我很早之前的鞋了,都旧了,我给你换双新的。”谢宁嘴唇止不住颤抖。
“这是我的绣鞋,你为何要拿走我的绣鞋?”
谢宁愣了下。
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刑子鸢说的,还是她那死去的庶姐。
“这鞋旧了,不能穿了。”谢宁只能祈祷刑子鸢这是在耍她。
死人鞋,穿了不会出事吧?
她不在乎刑子鸢会不会出事,她只怕庶姐的鬼魂会缠上刑子鸢,到时将寿鞋脱下的她也会惹火上身。
“哪里旧了?这不是还新着的吗?”刑子鸢将脚底抬起。
谢宁看到鞋底,惊得跌坐在椅子上。
一路走过来的刑子鸢鞋底没上沾上一点泥土。
鞋底白花花的,就像是一张白纸,细看之下那确实是一张白纸。
哪有活人的绣鞋鞋底会是白纸做的?
这可不就是谢曼尸体脚上的那双寿鞋!
“姐,大姐。”谢宁磕巴道。
刑子鸢脸上突然笑起来,伸手在谢宁脸颊上抚摸着。
涂着艳红口脂的嘴唇轻启,“好妹妹。”
谢宁浑身失力,绝望地坐在椅子上。
谢宁离开刑府后,有下人来报,让刑子鸢去饭堂用饭。
刑子鸢像是没听到下人说的,径直往闺楼去。
“我没看错的话,刑子鸢脚上的是寿鞋吧?”言姽挑眉,“怪不得她会被女鬼缠上,女鬼没鞋穿可不得就要缠上她。”
脚蹬莲,上西天。
活人可不敢在鞋上绣莲花。
第134章 冤大头
“原来是这样,可谢家姑娘为何要在家放一双寿鞋?”凤鸾疑惑。
“何止呢,那谢宁今儿一天找刑子鸢好几趟了,就为了要回那双寿鞋。”言姽耸肩,“这年头死人鞋就那么吃香吗?”
闻言,凤鸾失笑,“那您要去收魂吗?”
她知道言姽的身份。
这天底下只要是叫做“鬼”的,都归言姽管。
“不着急,收魂只是一刹那的事,我比较想知道谢家的事。”
凤鸾颔首。
刑子柏知道言姽和小白烛回来后就来找他们。
见言姽和凤鸾正在说话,就领着小白烛和他出去玩。
盯着两个小家伙的背影,言姽默默给刑子柏竖了个大拇指。
这小子总能做出她心里想的事。
凤鸾还想问谢家的事,就听言姽鬼鬼祟祟地问她。
“你从我家小弟身上看出什么来没?”
凤鸾能看出她是黑无常,那肯定就能看出小白烛是白无常。
哪知,凤鸾却摇摇头,不解道,“您为何会有个……活着的弟弟?”
言姽呼吸一窒,“我弟弟身上真就没异常?”她仔细瞅着凤鸾的眼睛,“你的阴阳眼是不是不好使了?”
“我的眼睛要是不好使,就不会看到子鸢身上的邪祟了。”凤鸾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