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声充满了整个房间,不止床榻前,屋子里全是脚步声。
吵得她心烦气躁。
就算是如此,她也没从这个卧房里找到异样。
这就是一间空着的卧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啧。”言姽不耐烦,“我还能出现幻听?”
窗外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卧房里昏暗起来。
卧房一黑,有些不寻常的东西就显露出来。
第136章 癔症
天花板上。
还有纸窗上。
满屋子里,没有一处落下,全都是鲜红的血鞋印。
密密麻麻的,看得言姽一阵晕眩。
而这时她终于察觉到一丝异样,就在她面前。
言姽往床榻边挪了挪身子,就见床榻边的一道不同的血印。
那是一双血脚印。
是被谢宁偷了寿鞋的鬼脚印。
在她看向血脚印时,血脚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床榻是红木架子床,根本看不清血脚印是上了床还是去了床底下。
言姽俯身趴在床榻边。
床榻上没看到有血脚印,那就是去了床底下。
她顿了下,缓缓探出头往床底下看。
“哒哒——”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正是朝这间空卧房来。
言姽连忙抬起头,在卧房里环视一圈后,直接翻身躲在了床底下。
床榻底下更黑,言姽闭上眼适应了会儿,房门已经被打开。
来人提了一盏灯笼,照出她脚上的绣花鞋。
言姽俯身趴在地上,鼻尖动了动,低头一看身子顿着不动。
就在她面前,那双血脚印。
若是血脚印上真的有鬼脚,那这鬼脚的位置就是她脑袋的位置。
言姽小心地移动着身子,避开那双血脚印。
——果然,还是房梁好,起码不挤得慌。
“你让我来这里干什么?”
言姽正挪着身子,听到声响停了下来。
声音是谢宁的,她在和别人说话。
可卧房里除了谢宁,就剩下躲在床榻底下的言姽。
那她在跟谁说话?
“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还让我找什么?”
言姽双手手臂搭在一起,脸颊靠在手臂上,脚腕一转一转地舒展着。
从床榻下看出去,确实只有谢宁一双鞋。
要是鬼魂的话,她作为黑无常更不会察觉不到。
“好,我找,你说到做到。”
言姽还在想跟谢宁说话的是什么东西,就看见谢宁提着灯笼在卧房里找东西。
顿时她心下一咯噔。
找东西不找床底说不过去吧?
那她不就要和谢宁大眼瞪小眼了?
言姽悄悄从脸颊下抽出一只手伸到床榻边。
只要谢宁敢趴下,她就一个手刀过去。
死了都能给砍活!
“没有,这房里根本就没有东西,你到底要我找什么?”谢宁声音颤抖着。
她走到床榻前,一条腿跪在床榻上,身子撑着往床榻里翻找。
刚摸到床榻,谢宁的手就猛地收回来。
“怎,怎么会是温的?”这句是谢宁喃喃自语。
她连忙从床榻上收回手,站在床榻前看着床底。
她把灯笼离床榻越近,床底就越黑。
想起她在床榻上触碰到的温热,谢宁抿了抿嘴跟那人说。
“真的不在这里,肯定是在刑府,东西是刑子鸢拿走的。”
言姽等了很久,久到谢宁离开这间卧房,她还躲在床榻下没被发现。
“啥呀,就这?”言姽轻嗤一声。
双手在地面一撑,就准备离开。
随意地回头扫视一眼,言姽手臂泄力,她又保持之前的姿势。
只是这次是看向床榻里面。
在墙上,有一双血手印。
言姽伸出一只手在血手印上比划了下,血手印比她的手掌大了不少。
这是一双男鬼的血手印。
她从床榻下出来后,一脚就踩在血脚印上,血脚印的大小和她的脚差不多。
也就是卧房里的脚印是女鬼的,而手印是男鬼的?
现在只知道刑子鸢身上有一只女鬼,那……男鬼呢?
言姽想到那个和谢曼私奔的下人,莫非是那个下人的?
她离开卧房时,最后看了眼满是血印的卧房。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这间空卧房里的确没有异常,有的只是鬼魂留下的怨念。
而血印,都只是怨念形成的障眼法。
目的许是为了吓唬人。
“吓唬人?”刑居湛尖声,“鬼魂都这么无聊吗?”
“会吧。”言姽随意道,“不过我看谢宁就被吓得不轻。”
小白烛问:“她发了癔症?”
言姽点头,“这世上就没我察觉不到的东西,真有那也是假的。”
她察觉不到跟谢宁的人,那个人就只能是谢宁凭空想象出来的。
“那也就是没鬼了。”刑居湛松了口气,但见言姽脸色却是发沉,“怎么了?没鬼不好吗?”
言姽沉吟片刻,指挥刑居湛,“你去请个道士来,会不会做法都行,只要懂阴阳事就可以。”
言姽的吩咐谁敢不照做?刑居湛吩咐人后,转头问道,“到底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很棘手。”
“鬼的事归我管,人的事……活人太脆弱了。”言姽无奈。
活人只有一条命,吃个饭能噎死,喝个水能呛死,稍不留神命说没就没。
她要真对活人动手,根本控制不住力道,顶多能挨她一手刀。
“那你还不在乎找来的道士会不会做法?不会做法你不就要动手了?”刑居湛疑惑。
“动啥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知道?”言姽睨他一眼,“只是找个道士问问话,我有点事没搞清楚。”
“啥事?”
“谢宁生了癔症,她发癔症会凭空想象出个人来。要是寻常人就算了,她还摊上了阴事,整不好还真就被她幻化出个邪祟来。”
刑居湛倒吸一口凉气。
还以为刑子鸢身上的女鬼已经是重头戏,没想到谢宁才是。
云泽城城池不小,最近城里还来了不少的道士。
但言姽就是想不通,刑府是怎么从茫茫人海中找来青玉的。
“阿姽!”
“祖奶奶。”
青玉的身后还跟着沈北竹。
言姽很高兴看到这两人,但不得不说他们的缘分实在是太妙不可言了。
在刑居湛知道言姽和蛮疆圣子渊源不浅时就都震惊了,没想到还被沈世子称呼为“祖奶奶”?
言姽将谢宁的事给青玉说了下,青玉笑的灿烂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阿姽,你再将谢宁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说一遍。”
言姽顿了下,双手伸出来捂住青玉的耳朵。
她的手掌温热,覆在青玉耳朵上突然变得冰凉。
之后他的耳朵里就出现一道女声。
女声说话的内容正是刚刚言姽大概说了一遍的话。
青玉还没来得及惊讶言姽的本事,就被女声说的话拉下了脸。
第137章 无解
“谢宁臆想出来的那个东西在命令她做事。”
言姽收回双手。
“得癔症的人臆想出来的东西都会幻化出来?”沈北竹问,“那得癔症的人还不少,是不是都……”
“谢宁不同,她身上沾了死气,又是被吓出癔症,心神虚弱死气更容易入体,在她臆想时那些怨念便会使死气幻化成型。”
青玉沉声说道,脸上都是严肃。
“幻化出的邪祟本质上谢宁的东西,也就是活人的东西,这样的话鬼神是不会相助的。”言姽说。
沈北竹还是不解,“本来我们也没靠鬼神驱鬼,不都是你们来破解的吗?”
言姽沉默不语。
她是地府神官,既是鬼又有神职,本该不管阳间事,但之前几次她都插手了。
“鬼怪邪祟不属于阳间,它们在阳间的实力就会受到压制,而谢宁死气幻化出来的邪祟就不会。而且我们活人施法都是在向天借法,很多对付鬼怪邪祟的法术根本没用。”青玉叹气。
言姽也想跟着叹气。
这件事倒霉就倒霉在管得住的不能管,能管的管不住。
沈北竹皱眉:“你们法子用不了,鬼神也不管,那就任由那个邪祟出来吗?”
“哦!”言姽抬头,“现在邪祟还没出来,我们依旧什么都做不到。”
就像她这么强大的鬼王都察觉不到那个死气凝结的邪祟,更别说其他人了。
“那只要治好谢宁的癔症是不是邪祟就不会出来了?”刑居湛默默出声,他本坐在一旁插不上话。
青玉说,“也许,但总好过就这样等着邪祟凝结,还是个能命令原身的,凝结出来害你真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刑居湛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谢宁的心病是什么。”
言姽闻言高看了他一眼。
其实刑居湛人也不比他大哥差,只是有他大哥在,他平时随意惯了从没想过动用他那颗脑瓜子。
这让言姽想到了她自己。
以往在无头山上时,都有青面和祸心为她出谋划策东奔西走,只要两只小鬼不在她就总是掉陷阱里。
做了黑无常后,碰上白无常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同僚,逼得她还要动脑。
刑居湛说要回刑府,言姽本以为沈北竹和青玉会跟她一同去刑府暂住。
沈北竹说,“不了,我住城主府去。”
言姽一脸失落:“城主府?”
沈北竹笑道,“我毕竟是沈王府的世子,擅自住在皇商府上会被御史台弹劾的。”
云泽城本就是最富饶的一座城池,其中的刑家更是云泽城权财最高的世族。
士农工商中,商虽排在最末,但有钱能使鬼推磨,连圣上都对刑家另眼相看。
刑家世代不入朝堂,更不和朝堂上的人来往,圣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刑家越加富饶。
此次沈北竹要是暂住在刑府,圣上得知肯定要猜忌其中关系。
“你家府上不就是个做生意的?”言姽疑惑看向刑居湛,“这还能让沈世子被弹劾?”
刑居湛点头,悄声说道,“我们家不和有官位的相交,上次的蛮疆圣子,还有这次的沈世子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沈北竹耸肩,一副你看我说得对吧的表情。
“那我是不是不该住你家?我和沈王府还挺熟的。”言姽问道。
毕竟之前圣上想要抓捕她的时候还是沈王府给解围的。
“没事你继续住,你可是我和大嫂的恩人,有我大哥在不会出事的。”刑居湛脸上带着骄傲。
他大哥厉害比他自己厉害还让他骄傲。
“你和丞相府还有交集呢,没事,就算被坑,那最多坑的是丞相府。”沈北竹随意。
丞相权势可比他们沈王府大得多。
刑居湛瞪大眼看着言姽。
没想到她还和丞相有关系。
回刑府的路上,马车里。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刑居湛问道。
“嗯……”言姽想了下,“驱鬼师?养鬼人?反正是个普通的阴阳生,跟丞相他们有关系也是帮着驱鬼罢了。”
“那为什么沈世子会叫你祖奶奶?”刑居湛好奇。
言姽幽幽看着他,反问,“你觉得呢?”
刑居湛还真就这句话想了好一会儿。
确实,谁碰上言姽不得称呼一声姑奶奶?
总不能真叫她女魔头吧?
见刑居湛心中有了答案,言姽戏谑一笑。
她这招反问最好使,他们总能在心里想出他们最觉得合理的答案。
第138章 黑无常的压迫
刑居湛在说他知道谢宁的心结后回府,言姽没将这两件事扯在一起。
但在刑居湛又被禁足时,她不这么认为了。
“谢宁心仪的是你大哥!”言姽惊道,“她不知道她要入的是你的后院?这还能对你大哥动心?”
言姽生前死后真正相处过的人鬼不超过五个,她更没有读过书上过学堂。
她已经自认对伦理认识淡薄,可也知道这事谢宁做的有多不道德。
“我大哥样样好,心仪他的多了去了,值得让你这么惊讶吗?”
言姽顿悟了,“所以谢宁的心病就是想要嫁给你大哥?刑居堂和凤鸾成亲突然,谢宁心里本就受不住了,怪不得这么轻易就被鬼吓出癔症来。”
可就算是这样,言姽还是不能理解。
心仪之人娶了别人会让谢宁这么崩溃。
刑居湛叹气懊恼。
言姽回过神,看他,“那你为啥又被你大哥禁足了?”
刑居湛丧气:“我把这件事跟他说了。”
言姽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在给凤鸾添堵还是在给你大哥添堵?亦或是你们谢宁不顺眼?”
刑居湛更加丧气,“我居然还没你看得明白。”
言姽冷笑:“我觉得我说话不好听,那都是我故意的,我没必要和你们废话,你们也不能拿我怎样。”
刑居湛一噎,他也悟了。
他没言姽的本事,还真不能像她那样出口随意。
“你……被禁足半年。”言姽摸着下巴,“你只说了谢宁心仪你大哥,这会让他将你禁足这么长时间吗?”
刑居湛紧紧抿嘴闭口不言,就算言姽的眼神能盯死他也没开口。
“谢宁的心病……”言姽喃喃道,愣了下不确定问道,“你该不会让你大哥休了凤鸾娶谢宁回来吧?”
“……”刑居湛小声道,“我没让大哥休了大嫂。”
“呵。”
言姽冷笑一声,吓得刑居湛缩着脖子。
“万象山大佛的位置给你坐好了。”言姽冷声,“我以为你只是优柔寡断胆子还小,没想到你真的只是蠢。”
刑居湛缩着脖子不动不敢动。
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妥,在被大哥赶出书房时,正好碰上大嫂,大嫂还将给大哥熬得粥给他喝。
而且以前知道刑子鸢欺负凤鸾,他都没有制止。
这样想想,他在凤鸾面前还真不是个东西。
“刑居湛。”言姽沉声,“你们府上,凤鸾与我关系最为亲近,她要是伤心了,你后半辈子就等着被厉鬼缠身吧,我放出来的鬼,谁都不敢驱散!”
刑居湛低声,“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