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沈北竹犹豫了下。
言姽:“说。”
沈北竹:“你和青玉道长昨晚睡得很好?”
言姽点头:“当然。”
沈北竹松口气:“那看来我昨晚就是做噩梦了。”
关于昨晚的事,言姽也正好想要问沈北竹。
“噩梦?”沈北竹将他碰到的事告诉给言姽。
“你说你睡得偏房在青玉睡的屋子的左面?”言姽皱眉,“你确定?”
沈北竹点头:“当然,那么吓人的梦我还是第一次做,感觉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心里泪流满面。
“那行,你再睡会儿,我去瞅瞅。”
言姽沉着脸离开。
今早她起得最早,先找到了青玉。
那个院子她去过,两间偏房都在主屋的右面,而左面只有一面墙。
她从青玉的院子出来,往左边走。
是之前鬼新娘还在时,那个有秋千的院子。
院子里的秋千还留着,被匠人收拾了一番,在秋千周围架起了一个葡萄藤,上面的叶子长得茂盛,将秋千盖着,留下一处凉荫处。
见有秋千,言姽就坐在上面悠了会儿。
“老大,这座宅子是处聚阴地。”祸心出现,环视着宅邸,“只是有一些不受欢迎的客人。”
祸心是言姽身边最全能的,没有它不会的事,包括烧火做饭。
“那你就待在这宅邸里,等我离开后,会在这里设下阵法,不会有其他邪祟敢靠近。”言姽低语,“只是现在,我想知道谁敢不经过我同意住进我的院子里。”
之后,言姽和祸心在宅邸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有邪祟出现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儿?”祸心奇怪,“真的只是沈世子做梦梦见的?”
“这股邪气是从哪儿出现的?”言姽同样不解。
宅邸里有不寻常的鬼气,但他们就是找不到鬼气的来源。
在青玉的院子里,那股鬼气在左边。
在秋千的院子里时,那股鬼气又在右边,中间只隔着一道墙。
言姽此时就坐在这道墙的墙头上,两边都能看见院子,中间并没有沈北竹昨晚睡的偏房。
当她坐在墙头上的时候,那股鬼气又好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老大,也许是有鬼打墙。”祸心想了下。
言姽:“嗯?”她还未曾见过这样的鬼打墙。
祸心飘到后院的池塘边,在池塘里设下一个阵法,之后飘到池水里去。
言姽皱眉看向池塘底,一眼就能看到池底,但不见祸心的身影。
祸心猛地从池水面飘出来,拉着言姽的手腕往池水里拽下。
正当言姽以为衣裳要湿了的时候,一晃面前依旧是宅邸的后院,池塘就在她旁边,祸心也飘在身边。
在言姽跳下池塘时,天色还是晌午,此时宅邸里的天色却是黄昏
一种即将入夜却永远都不会入夜的景象。
“这就是鬼打墙?”
“是。”祸心点头,“以我的鬼力只能将宅邸维持在黄昏的时候。”
若是想要维持得和阳间的宅邸一样,连天象都一样,就只有言姽才能做到。
祸心领着言姽回到阳间的宅邸。
“这虽说也是鬼打墙,但却与鬼打墙不同,我们一直称为鬼境。”祸心说道“鬼境相当于是厉鬼的体内,进了鬼境没有主人的同意无法出来。”
“那小竹子是?”
“大概是那只鬼放过他了。鬼境并不好找,就算找到也很难进去。”祸心说,“通常是我们用来自保。”
万一被言姽这样的鬼王追杀,除了自投罗网,就只能设下鬼境躲在里面。
越是鬼力弱的鬼,设下的鬼境就越小,虽说不会被找到,可今后都只能困在狭小的鬼境里,直到维持鬼境消耗尽所有的鬼力后魂飞魄散。
“虽说它一直不出来,可总住在我宅邸里算咋回事儿?这宅邸买来我还没好好享受呢!”言姽不乐意。
“以你的鬼力,可以直接将宅邸里的鬼气灭掉。”祸心幽幽道。
无差别攻击,整个宅邸除了言姽谁都别想活。
“那算了,还是给它留条活路吧。”言姽泄气。
回到厨房里,祸心在给几人做饭,言姽和青玉在一旁闲聊,将鬼境的事跟他说了。
“会不会是鬼新娘?之前我们不是还不知道鬼新娘是不是真的魂飞魄散了。”青玉猜测,“也许她为了躲难才在宅邸里设下鬼境?”
言姽摇头,“不是,之前宅邸里的鬼确实都不见了,没有例外,这次的是突然出现的,应该是匠人装屋子的时候设下的。”
“希望它不会出来害人。”青玉说道。
言姽冷笑:“在我这里只有再一,没有再二再三。”
晚上的饭菜不知是谁做的,很合沈北竹的口味,他还是头一次吃到这样可口的饭菜,连添了三碗饭。
吃饱了人就有力气了,沈北竹摸着肚子起来到后院里转悠消食。
只他一个人觉得无聊,就想着去找青玉,刚来到青玉的院子前,他又听到昨晚的奇怪声音。
“嘎吱嘎吱——”
沈北竹得了教训,转身连忙离开,只是刚走了两步,昨晚那种身子像是傀儡一样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他看到双手缠着透明的线丝,每个关节都有,像是木偶戏里的木偶一样。
线丝再次绷直,控制着他的身体机械地走动,转身来到昨晚的偏房里。
他的脖子上也有线丝,线丝控制着他抬头,看向数个被线丝挂在房梁上的东西。
瘦长可怕的四肢,细长的眼眶,没有嘴巴的脸。
沈北竹转动眼珠,不敢再往上看。
那些被吊在房梁上的人偶,就是他之后的下场。
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合不上只能眼珠看向别处,一个松子一样的脑袋爬到他眼珠看向的位置。
缓缓凑近。
高挺到可怕的鼻梁就抵在他下巴上。
人偶木头纹路的身体像是人皮的触感,还带着潮湿阴冷,像是泡在水里再捞上来的尸体。
它的脑袋又一次在沈北竹眼下张开七腮鳗一样的嘴巴,血盆大口能一口将他的脑袋啃下。
人偶嘴里的阴冷带着血腥味的气味扑面而来,沈北竹堂堂世子哪里受到过这般委屈。
此时的他无比想念言姽这个祖宗。
“叮——”
在人偶的血盆大口包裹着沈北竹的脑袋,正要一口咬下的时候,沈北竹的怀里发出血色的光晕,刺在人偶身上。
人偶惊恐地身子迅速退到房梁上。
它脸上的下巴已经被血光侵蚀,只剩下半张脸。
地上的沈北竹再次不见了踪迹。
“他咋又睡出来了?”沈北竹迷糊中听到言姽的声音。
等沈北竹意识回笼时,身子无力,喉咙又是连呼吸都在刺痛。
“药不管用啊,这才过了一天。”沈北竹气道,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再管用的药也经不起你天天晚上睡外面,又做噩梦了?”言姽问道,“这次做的啥梦?”
沈北竹回想了来到宅邸后出的事,迟疑地问了下,“那不是梦,对吗?”
言姽点头,“就你遭殃了。”
沈北竹:“……”谢谢啊,告诉他让他知道就他倒霉。
“有你和青玉道长,怎么就让我遭殃了?”沈北竹有些委屈。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再厉害也不懂那些鬼计。”言姽耸肩。
在找到沈北竹又睡在外面后,青玉就去想办法解决鬼境。
“阿姽,你快去看看。”青玉跑进来。
言姽不慌不忙地起身,跟在青玉后面,一直来到那个有秋千的院子。
第165章 日晷盘
刚进到院子里,言姽就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面前的院子是不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秋千还是那个秋千,院子也还是那个院子,只是天上的景象很怪。
言姽不由地停下脚步,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
她终于发现哪里很怪了。
就是天上的云,一动也不动。
白云苍狗,天上的云一直都在变换,不可能像一张画像一样静止不动。
“阿姽,你来这里看。”
在院子里的一间偏房外,青玉挥手示意言姽往偏房里看。
言姽来到偏房门口顿足,侧头看了眼青玉,垂下眼帘抬脚进到偏房内。
——青玉向来守规矩,从不会以那样的方式挥手招呼人。
在踩进偏房的那一刻,屋内满是纵横交错的透明线丝,只要有人进到屋子里,全身都会被这些线丝控制住。
她任由线丝缠绕在身上,线丝控制着她往前走,一直走到偏房中间。
在屋子的上面,是黑色的光亮照不到的地方,贪婪的视线正盯着她。
言姽努力忍着只转动眼珠,看向屋子上面的东西。
一个一个被吊起来奇形怪状的木偶。
瘦长的四肢和短圆的躯干、诡异到极致的头颅,拼凑在一起。
“嘎吱——”
在言姽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木偶,以一种僵硬的姿势走到她面前,细长的双腿支撑不了整个木偶,比脑袋还小的躯干控制不了四肢和头颅。
头颅左右歪斜,四肢张牙舞爪,若是没有躯干连着,四肢和头颅怕是要各走各的。
言姽平静地睨着面前还敢靠近她的木偶。
那颗尖长的下巴“嘎吱嘎吱”地往上抬,露出下面挡着的大口。
血盆大口越张越大,直到一口能咬下言姽的脑袋,猛地扑向她。
……
木偶的大口还在用力啃下言姽的脑袋,却无论如何都闭不上嘴。
言姽双手上的线丝被她融掉,上下掰着木偶的大口,里面密密麻麻一圈圈像是牙齿的东西蠕动着。
“喜欢张嘴?那就一直张着吧。”
话落,言姽双手用力,将木偶从大口慢慢掰开,嘴角撕裂直至尸首分离。
她放开手后,木偶的头颅没有掉在地上,而是继续在木偶身体上,由线丝控制着,提起吊在房梁上。
言姽此时也明白了,这根本不是鬼打墙,更不是鬼境,这里的鬼还没有那个本事,这是鬼遮眼。
看似将他们引到了鬼打墙中,实则这一切都只是他们被鬼遮眼后看到的。
等言姽破解这个鬼遮眼后,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她还站在秋千院子门口。
旁边站着青玉,他像是失了魂一样,站着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言姽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青玉眼睛眨了下,人才清醒过来。
“我……”青玉转头看向言姽,“刚刚那是……鬼遮眼?”
言姽点头,“你在里面看见啥了?”
“木偶。”青玉愣怔着。
他明明拉着言姽去院子里,一进院子就感觉处不同来。
他是道士,一到阴气重的地方就会格外不舒服,正想拉着言姽离开,就见本来在他身边的言姽出现在偏房门口。
“青玉,这边。”言姽露出一种娇柔妩媚的笑。
这笑出现在任何女子脸上,都会让人心生喜爱,唯独不能在言姽脸上出现。
这种笑在她脸上出现,就好比鳄鱼的眼泪、黄鼠狼给鸡拜年,对着死人笑都比对活人笑来得好。
青玉下意识就想远离那个不真实的言姽。
刚退后一步,身后就撞上一面肉墙。
转身一看,正是言姽,他以为这是真的言姽,正想张口说话时,就见这个言姽从身后用双手抱着他。
曼妙的身姿刚要贴上去,就被青玉推开,他快步走进偏房里。
宁愿进这未知的偏房,他都不想面对这样的言姽。
——太可怕了。
进到偏房后,青玉周身出现一层金光,将触碰到他的线丝融掉,金光再顺着线丝,一直融到房梁上的木偶。
被融掉的残肢从上面掉落下来,他还没看清,回过来神时就回到了院子门口。
“走吧,这次我就不信还敢遮我们的眼。”言姽抬脚往院子里,“还敢的话,我就把眼珠挖出来给它,看它有本事拿没有。”
青玉擦擦冷汗,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这才是言姽,想要她娇媚的笑?她就能给颗眼珠子。
青玉之前想要拉着言姽看的,就是屋子里随意摆放的木偶,这些木偶都是真的木偶,他也不能将这些木偶全都驱除。
言姽之前来过这个有秋千的院子,却从来没进到屋子里过,还真不知道屋子里被摆放了那么多的木偶。
一个个活灵活现,却不如鬼遮眼里的那样恐怖。
言姽拿起一个木偶,“这些木偶能用来做啥?”
“木偶戏,孩童的玩意儿,或者是拿来供奉。”青玉想了想说。
言姽奇怪:“供奉?”
“用来做神像,木头雕的神像有很多,寻常百姓家里大多都是木雕神像。”青玉解释道。
言姽点头:“这些许是木匠留下的,我去问问。”
来收拾宅邸的,是言姽从随便找的一家木匠铺子,那里一条街都是安置家具的铺子,她就索性承包了整条街,只要将她的鬼宅收拾好就行。
东大街一条小街道,里面的一家木匠铺子里。
“啪!”地一声,言姽将手上提着的几个木偶重重放在铺子的桌面上。
“让你们收拾宅子,你们就把这东西放屋子里吓唬我们?”言姽厉声,“当我好欺负?!”
青玉跟在后面,心里失笑。
来之前,言姽说她学会了一招先抑后扬、先发制人,只要是一副找事的样子,就一定能唬住木匠铺子。
至少能省略两者之间一顿的废话,且还能最快问到想知道的答案。
他当时问:“这样不会让人觉得你是去找事的吗?他们去报官怎么办?”
“这就需要你唱白脸了。”言姽郑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你要是白脸唱不好,我们就真的要去县衙了。”
青玉:“……”
木匠铺子只有一位妇人在打磨木雕,见言姽来势汹汹连忙将手里的木雕放下,脸上还带着惊慌。
“这位姑娘……”
“这是你们铺子里的东西吧?这东西放在我们府上是想吓死我们?”言姽怒道。
青玉在一旁脸上苦笑地看着妇人,嘴里还让言姽冷静点。
妇人拿起木偶仔细看了后,点了点头,“确实是相公的手艺,但我们铺子不做人偶。”她也很疑惑,为何相公会给这位姑娘家里做人偶。
“既然是你相公做的,那就让他来解释,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想吓死我这个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