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此言,皆鸦雀无声,都在琢磨“这芸娘乃三年魁首,为何今日却又换了人。”
六位佳人驻足台上,躬身行礼,众人见了便觉更是耀眼夺目,心神荡漾,那人道:“请六位按次序两两登台,供大家评鉴。”言罢,后面四人便挪金莲退回了幕后。
程飞飞生的肤若凝脂,明眸皓齿,朱唇画眉,甚是标志,加之江南人的柳风弱骨,又兼韵致得当,不似一般红尘女子,直教人想赖死在这温柔乡里!再看野利宁珍,虽身形稍阔,但肤白若雪,玉指纤纤,一袭明朗朗黄金色的轻衫附着在温柔的肌肤上,便如那瑶台仙池中的仙子,美貌与气场融合的恰到好处,更兼深邃的眼眸夺魂摄魄,让人欲罢不能。
白香蓉身量娇小,容貌却是好看,肤色虽不如另外几位,但一眼望去便能撩动人心,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而柳存续与程飞飞并无二般,仿佛七仙女中的两姐妹罢了。
待欧阳舜英与白羽琳上台,台下众人皆是吃了一惊,这二人适才在那六人当中不曾显现出来,然只有她两人站在一起时才发现,二人年纪比前面四人稍小,芙蓉面上带着微微的稚气,欧阳舜英着一袭耀眼的白衣,绣眉微蹙似心事谁知的月殿姮娥,白羽琳穿五色霓裳略显娇羞之态犹姑射仙人般“绰约如处子”。
六人共至台上,台下众人将红色彩笺投入心仪之人箱内,少倾,那襕衫男子便道:“诸位,第一轮投票结束,下面公布投票结果。”此时台下一片寂静,那人走至箱前,将箱内彩笺边取出边展示到:“成义画舫程飞飞一十六票,默然画舫野利宁珍二十四票,嘉文会馆白香蓉九票,承德文坊柳存续一十三票,云琅画舫欧阳舜英二十票,易简画舫白羽琳十八票。”
此时台下叫好声,叹息声混成一片,再看台上白香蓉与柳存续面露失望之色,野利宁珍似女王般神态自若,程飞飞轻舒一口气,微微一笑,欧阳舜英还是略显忧郁,而白羽琳暗自捏了一把汗。
白羽裳与芸娘见状不胜欢喜,却也担心不已,那三人一看便知是被悉心调教过,才艺自是不差,而白羽琳却从未染指过这些。
“下面是才艺比拼第一轮,有请成义画舫佳人程飞飞。”襕衫男子说道。
话音刚落,见台后便有人抬出几案,又有人将笔墨纸砚放置其上,程飞飞走至案前躬身施礼,玉手执笔,其笔势前呼后应,左顾右盼,上下连属,笔断而意连,形离而势贯,少倾,落笔躬身又施一礼。抬几之人将其所作展示给众人,原来程飞飞所写乃秦观著《虞美人碧桃天上栽和露》。芸娘看罢面露忧色对白羽裳说道:“此人承袭卫夫人一脉,形神俱至,只是这笔力有所不及。但这簪花小楷,当世能出其右者,尚无几人,芸娘亦是不能,又兼凝霜纸,紫云砚,使此作如烟笼明月,霜滑凝珠,堪称上品。”白羽裳默不作声,台下更有拍手叫绝者。
众人还在议论,台上之人已退至幕后,那襕衫男子便道:“第二位乃默然画舫佳人野利宁珍。”
乐声响起,台上仙气四溢,氤氲处见野利宁珍似踏祥云而至,轻旋玉体,如百花落世之纷娆;摇展双趺,若浣纱濯足之丽姬。眇眇兮似映日之虹霓,光彩灼灼,袅袅兮如回风之弱柳,仪态万千。蹂胰勾点,娇态绕骨入心,神色明丽,让人欲罢不能。
待其舞毕,台下却无一丝声响,众人皆看的痴了,襕衫男子上台连喊三声:“诸位、诸位、诸位!”,台下之人才回过神来,掌声,叫好声经久不息。芸娘也自思道:“这西域女子果然非同凡响,不似一般,即便是自己,也未必能胜她一筹。”,不由得替白羽琳担心起来。
襕衫男子报罢,欧阳舜英来至台上,磬萧筝笛相搀,那女子并未动身,散序过后,忽听得一声乍响,宛如竿裂冰坼,但见其皓齿微眼眉蹙,翘袖折腰云舞。时而转旋轻动,时而跳跃踯躅,时而斜曳裙裾,时而垂手倒倾。忽的一下,欧阳舜英将长袖抛出,婉如凤翔九天,龙游浅底,然又急急的收了回来,她便如那站立云端的仙子,迷住台下的看客。待音节奏罢,只有那长长的引声荡留在空气里。
许久,才有人说道:“这,这是霓裳羽衣舞!”
“啊,真的是前朝失传的霓裳羽衣舞?”又有人议论道。
“这也太美了,生平之所见,均不及此啊!”
不错,正是霓裳羽衣舞曲!
前人白乐天有诗曾赞此舞: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
螾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
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
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
此舞失传百余年,没想到竟然还有传人,芸娘脸色凝重,说道:“没想到世间还有人袭得,以前虽未得见,但知这霓裳舞本身便独冠群芳,且这女子跳的又是极好,一看便知其受过高人指点,这可如何是好,哎!”
白羽裳听罢,却也有些释然,转身看向白羽琳,见她略显紧张,便说道:“琳儿,不用紧张,芸娘也说了,前几人绝非泛泛之辈,所以只要你用心,哪怕输了,我们也是尽力而为了!”
“嗯,好,哥哥 。”白羽琳的嘴唇有些颤抖的说道。
那襕衫男子说道:“诸位,最后一位便是易简画舫的白羽琳姑娘,有请白姑娘!”台下掌声雷动,白羽琳略显拘谨的走上台去,定了定神,自思道“我本是来这游玩的,熟料又赶上此等佳节,既然已经走到这了,那就好好的享受这一刻吧”。
白羽琳从身后拿出一只晶莹修长的玉萧吹了起来,空灵的声音瞬间弥漫在秦淮河畔。周围的人渐渐聚了过来,忽然,画舫后面飞出好些鸟儿,那些鸟儿听到箫声飞到台上,白羽琳见状,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萧声与它们在一起共舞,台下的人沉浸其中,除了萧声、鸟儿的歌唱,没有一丝丝的杂音,沁人心脾!
少顷,一只白鹤划过天空,落在她身旁,众人无不惊讶,只见那白鹤冲她低头浅吟,白羽琳边吹边轻轻走到它的身旁,似乎在用眼神跟乐声与它交谈,那白鹤伏在地上,示意白羽琳坐在它身上,白羽琳明白其意,便轻跃了上去,只见那白鹤翩然而起,载着白羽琳在画舫上空轻旋!
忽然,一阵琴声悄无声迹的融入进来,二人虽不同曲,但琴箫却彼此呼应,相得益彰,白羽琳很是诧异,却更加自信与开心,没想到这世上除了白云涧的伙伴,更有能读懂自己的知音!
众人顺着琴声望去,但见一老叟怀抱一把古琴飘飘然来到台上,只看其拨弄琴弦,那琴声与箫声又交融在一起,所有的人皆是痴了!二人一个在空中驾鹤漫舞,一个在台上悠然自得,乐声忽紧忽慢,一张一弛,便如穿花的蝴蝶,亦或纷至的流星,前后相映,给人脑海中留下一副唯美的画卷。
一吹一弹,乐声渐渐紧凑了起来,但听得琴箫交错,犹如银河倾泄,荡起千层雪浪,龙啸山林,惊煞四方鸟兽。倏忽而过,却又恬淡如水,静默无言。那白鹤载着白羽琳慢慢落在台上,四目对望,皆是崇拜。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白羽琳躬身向那人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前辈抬爱,能与小女子共成此曲,真是受宠若惊!”
那老人哈哈大笑,仰天说道:“这世间除了‘你’,还有人能与我琴箫合奏,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台下众人都在疑惑、议论着,白羽裳向身边的芸娘问道:“这位老者乃是何人?”
“我也从未见过。”芸娘的脸上亦是十分诧异。
“琳儿。”白羽裳向白羽琳喊道,向她示意了一下。
白羽琳明白了哥哥的意思,点了点头,向那位老者说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那老者并未回答,却问道:“你是何人?”
“小女子姓白名羽琳,长白山人氏。”白羽琳答道。
“白羽琳,长白山?”老者又问道。
“正是!”白羽琳答道。
“那‘摘云手’白沧海是你何人?”老者又问道。
白羽裳一怔,这‘摘云手’乃是祖父绝技,听先人说近三十年从未在江湖施展,连琳儿也不知,能知此事的江湖中也没有几人,而他却似乎非常熟悉。于是走上前躬身说道:“晚辈有礼了,在下白羽裳,琳儿是我的妹妹,前辈所问乃我二人祖父,不知前辈与家翁是否故交?”
“哈哈哈~。”那老者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老头子不错,能有这么出色的后人。”然后走到白羽琳身边说道:“姑娘,你这萧是谁交给你的?”
白羽琳听他一问便回道:“不瞒前辈,是祖母所授。”
“嗯,这世上能教出如此出色的传人的,也就是她了。”那老者回道。
“前辈,看来您与我们白家渊源很深。”白羽琳问道。
“哈哈哈~,今日这比试到此为止吧,这什么‘天仙魁首’就是你的了。”那老者看向白羽琳又说道。
众人皆是一怔,都在台下议论道“这怎么能行,还有第三场没比呢?”
“不错,谁胜谁负还未可知,这‘魁首’岂能说给就给?”野利宁真听到后便说。
“哼哼,这位姑娘,你虽貌若天仙,舞也跳的极好,但你再跳下一场也胜不了她这一场。那位姑娘也是。”那老者将眼光转向欧阳舜英。
欧阳舜英并未答话,那老者又问道:“主家何在?”
那襕衫男子上前答话说道:“回禀老人家,我家主人承办此次盛会,不知老人家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琴痴’郑河渊说的,这次‘魁首’就是白羽琳的了。”那老人坚定而又霸气的说道。
“‘琴痴’郑河渊?”众人诧异道。
野利宁真听得此言,玉体一晃,欧阳舜英脸色也更加凝重起来,程飞飞双手捏在一起,朱唇轻咬,似乎也全是埋怨。
那襕衫男子听罢点头说道“是,我这就去禀报。”
众人皆在等待,少顷,那襕衫男子出来,告知众人:“诸位,今年‘天仙魁首’海选已经结束,夺得此次‘魁首’的便是‘易简画舫’的白羽琳,白姑娘!诸位的□□三倍奉还!”
众人听得此言,皆是大惊失色,有的埋怨不公,有的称赞白羽琳,还有说其他三位可惜的。但听那老者说道:“三位姑娘不必愤恨,你们三位虽都经过名家指点,但皆是凡品,只有她!”边说边把手指向白羽琳“我二人初次蒙面,但她却能与我琴箫合奏,浑然天成,足以远胜你们。”
野利宁真走上前来,充满怨气的说道:“前辈如此狂妄,未免倚老卖老,为老不尊了吧,何况这‘琴痴’我也从未听闻。谁知是不是你自封的名号,哼!”
“哈哈哈~”老者却未动怒,反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野利宁真问道。
那老者走到野利宁真身旁低声说道:“嗯,我退隐江湖二十年,你不认得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姑娘你这‘清妍摄魂香’用的有些低劣吧!”说罢,迅疾的从野利宁真身上掠过,手中多了一个香包。
“你!”野利宁真一脸愤怒的喊道。
“怎么样,还让我讲一讲它的功效吗?”老者说道。
“我们走!”野利宁真怒气冲冲的说道。
“哼哼”那老者轻蔑的笑了笑,走到欧阳舜英的面前又说道:“姑娘,你的师父是‘君若知’杨清云吧?”
欧阳舜英一听很是惊讶,便低声说道:“前辈说的是,‘君若知’杨清云正是家师!”
“嗯,你却是跳舞的材料,不过你师父没告诉你吗,舞者当以人入舞,而你从一开始便是心事重重,虽是跳的都很到位,但你的心境与这霓裳舞的意境大相庭径。你若不服,可回去将我这番话告与你的师父,问她我说的对不对。”
欧阳舜英并未辩驳,只是对郑河渊施了一礼,说道:“前辈的话,晚辈定当带与家师,前辈所训,晚辈铭记于心,多谢前辈,晚辈先行告辞!”说罢,也离开了。
老者将头转向程飞飞,说道:“这位小姑娘,你最近精神如何?”
程飞飞听得此言,便说道:“前辈火眼金睛,奴家自扬州赶来,舟车有些劳累,近日却是精神不好。”
老者一听摇头道:“哎~我并非说的近日,我是说你一直以来,入睡时丑时是否时常醒来?”
程飞飞大吃一惊道:“前辈怎知?”
“哎~~,你这字嘛,写的很好,只是食指上端稍显指力不足,所以肝经应该是出了问题,那自然丑时会时常醒来。”郑河渊说道。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指点。”程飞飞躬身谢道。
“那小姑娘,你对我的决定还有异议吗?”郑河渊问道。
“前辈乃当世高人,见多识广,我这点小伎俩在前辈面前不值一提,既然前辈发话了,那今年的‘魁首’就是白姑娘的。”程飞飞恭敬道。
“好,小姑娘拿得起放得下,不错,这样,我送你一样东西,你去找两个人,我保证只要你听他们二人的,你的书法一年内会突飞猛进!将来再来比试,说不定会一鸣惊人!”郑河渊说道。
程飞飞一听,大喜道:“前辈怜爱,小女子受宠若惊!奴家先谢过前辈了。”
“好,那你拿着这个。”说罢,郑河渊从袖里取出一块木牌递与程飞飞,附耳跟她说了几句。
说完程飞飞大喜,又深深的向郑河渊说道:“前辈如此厚爱,飞飞如何报答!”
“报答不用,只要你以后用心研究书法,堂堂正正做人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郑河渊说道。
“飞飞定当谨记教诲!”说完,也转身离去了。
台下众人看得台上如此光景,都怔住了,“这哪来的老头,竟然能左右的了‘魁首’?”
“是啊,哎,他跟她们三个说了什么,怎么头也不回的都走了。”
“对啊,今年这海选也太奇怪了。”众人议论道。
芸娘看到台下的躁动,来到台前说道:“诸位,白姑娘跟这位老人家的琴箫合奏技压众人,芸娘蒙各位错爱,虽摘得三年‘魁首’,但两位的技艺芸娘自愧不如,况且‘琴痴’老前辈亲自出马,其他三位已然服输离去,今年的‘魁首’便是易简画舫的白羽琳白姑娘。易简画舫感谢诸位参与,主人吩咐诸位的□□三倍奉还,今晚为诸位设宴,请大家尽兴。”
台下听得此言,皆是欢呼了起来,少顷,又将“天仙魁首”授予白羽琳。
芸娘与白羽裳相视而笑,又转向白羽琳,看到妹妹欢快无比,心里亦是非常高兴。
那老者见事情了结,便走到白羽琳身边说道:“小姑娘,老头子走了,以后要多加练习。”
白羽琳听得郑河渊要走,便说道:“前辈刚来就要走,琳儿还没谢谢你呢,你留下,让琳儿请你吃杯酒也好啊。”
“小姑娘,我见你我有缘,我这个人呢,不喜俗礼,以后你叫我老郑头,我叫你小丫头吧!”郑河渊说道。
“啊?”白羽琳愣了一下。
“怎么,我不配啊?”郑河渊问道。
“不不不,我何德何能~”白羽琳挥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