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怀衍盯着房梁上仿古的横木屋桁,失神地在喘。他真的耕死了快要,耕不够。
容蝶不比他好多少。
两人就这么在古色古香的闺房内室里,缠绵温存。
“我永远记得窝在插间车库的那段经历,我妈出去洗盘子,而我在家背书。”
“他们说我是杀人犯的孩子,面泡好了,可我却睡着了。”
在古镇古韵拙朴的客栈,容蝶光溜溜地趴在他的身上,喃喃絮语这些。
她的过去,她莫名其妙经历的过去。
她本来可以顺顺利利,一直被宠爱长大的过去,突然有一天戛然而止,没有丝毫预兆的前提。
“你知道我爸的事情吧?我知道你调查过我。”容蝶忽然撑起手臂,定定看向身下人的脸。
她的头发坠落到司怀衍的唇边,有两三根,痒痒的,司怀衍同样也在看她。
她眼圈有些红,因为撞见了从前讨厌的人,毁了她梦想的人,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忍。
容蝶说:“你查到的那些,应该都是很旧很旧的新闻,但那里面说的字我一个都不信。”
司怀衍喉头的软骨在收缩,眼底的弧光在隐匿,秘而不宣。
“不如就由我来告诉你。”容蝶对他娇憨不已地弯起唇沿。
司怀衍忽然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坐起来。
容蝶白嫩而又修长纤细的胳膊抱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字跟他诉说她的过去:“我爸在我十岁生日那天,除了出车祸被撞成植物人之外,其实他还遇到了别的事。”
司怀衍冷静且不动声色地听。
“那天,我过生日,我妈做了一桌好菜,还从特意我奶奶那里挖出来我出生那年埋的女儿红,双层的草莓蛋糕就摆在最中间,蜡烛已经点燃,我妈刚准备熄灯,我爸刚准备为我唱生日歌,可是忽然,他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要让他临时去做一台手术。”
司怀衍就这么听她说。
容蝶稍微停顿了下,似乎是隐去了一些细节:“可是谁能知道呢,他出去了之后呢,就没再回来。等他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具瘫在病床上的植物人了。”
司怀衍听闻,双眸微微一沉,有冰冷的感觉从中一闪而逝。
容蝶的气息有一丝丝的不稳,短暂停顿后,冷静下来后她又继续说:“事情发生后,医院里的人说我爸酒后上手术台,导致病人去世,后来又酒驾,出车祸,被大货车撞成植物人。”
司怀衍漠然地听着,眼底死寂,犹如一片无垠的深海。
“可是,我觉得特别奇怪。”容蝶百思不得其解,哪怕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想不明白其中的关壳,“整件事,很矛盾,逻辑崩盘,我不能接受,但是事实却又摆在我眼前,我不能不接受。”
“他只是出去做手术,为什么会喝酒呢?”容蝶想不通,她说完这些,就从床上下去了。
司怀衍看着她光脚捡起地上的睡袍,套好。她套着松松垮垮的银白丝绸睡袍,坐在[寻你]客栈的窗边,眼前是几株顺着窗台斜斜生长的苍劲古树,盘曲虬枝点缀着她孤寂而又雪白的侧脸,一并悬倒着星月。
窗下有一条穿城而过的蜿蜒清澈的小湖。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古街阒寂,静谧而又安详。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像是一不留神就要碎掉了。
无人知晓的苦涩过往,她突然间尽数吐露。
片刻后,司怀衍从身后将她抱在怀里,他说:“对不起。”
容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身体僵硬了下,难道,是良心发现吗?
不过,无所谓了。
容蝶觉得,就这么耗着,也没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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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俩人在客栈一直磨蹭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容蝶懒病犯了,不肯去当地的餐厅,司怀衍很宠她,什么都满足,于是中午就叫了当地的外卖。
糯叽叽的桂花糕很香,还是做成各种漂亮的鲜花形状,容蝶一口气吃了不少。
昨天没吃成当地的面条,这会儿也补上了,88一碗的蟹黄面,色香味俱全,可容蝶就吃了一小口,无怪,她本身就不爱吃面条。
临走前脱掉了汉服,容蝶又换回了自己本身的衣服。
客栈老板对他们印象尤其深刻,见他们退房要走了,还一路将他们送到客栈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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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古街经年伫立,依旧风雅繁华,如梦似幻。
司怀衍跟在容蝶身后,看着她脚踩路缘石,努力保持平衡感不摔下来。
要是就这样,能一直一直地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就好了,司怀衍想。
他的内心深处是何等期待这样的结局,可是不然,不能够,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如果就这样,未免太消沉且不负责任。
老马一直在附近等他们的消息。
两天一夜,像是一场梦般瞬间就结束了,再度坐上vito,准备打道回府,容蝶好久都一声不吭,且瞧着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跟雪山那会儿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给老马整紧张了都,也跟着大气不敢出,心说该不会是吵架了吧,他赶紧小心点开车。
司怀衍知道她是因为撞见不喜欢的人,情绪这会儿还有些低落。
不多时,他像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抽绳香囊袋,递给她。
袋子很精美,是古典的束口设计,绣着漂亮的云纹和仙鹤。
“唔?”容蝶见了,眼底一闪而过惊喜和好奇,不过这些念头又瞬间被傲娇所遮掩,司怀衍没有忽略。
“送你的。”司怀衍继续在她面前沉沉勾惹。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送礼物,容蝶最后还是很给面子的接过这个福袋了,她打开一看。
居然是那个街边小摊售卖的白贝流苏花夹——
一瞬间,容蝶的心忽然就缩紧了,她呆呆看着掌心这个莹□□美的小首饰,不由得愣住了。
这是她在街边一见钟情但是错过的花夹,她从没说过想要,可没想到,它居然会这样的姿态再度出现在眼前。
像是流星降落。
“特别给你买的,喜欢吗?”司怀衍在一旁轻声问,他眉眼温柔得过分。
容蝶还有些看呆,回过神后她没有理会司怀衍的问话,而是果断地将这枚流苏花夹牢牢抓在手里。过了会儿她似乎觉得不够,又将它赶紧放进包里藏起来。
做好这一切,“勉强咯。”她这才回答他,语气娇矜不已。
司怀衍笑。
嗯,至少不是不喜欢,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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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肆无忌惮陪着容蝶出去玩了一周多,回来之后,司怀衍连续两周加班到凌晨。
每次回到家,容蝶已经呼呼大睡了,睡姿没心没肺,抱着枕头。
他站在床边一边扯领带,一边摸摸她的脸。
当自律的男人禁欲起来,也是相当可怕的。
“容小蝶,你有本事就永远别醒着等我回来。”
他嗓音倦懒沉沉,含笑着吐露,上床前拍了拍她白嫩的小屁股,接着从身后搂住她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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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早已放寒假,容蝶最近一直睡在君越府。
昨天很不幸,司怀衍在她睡着之前回到了家,容蝶难得修养几天,就又被他攫取干净。
次日清晨六点,看着匍匐于她身前,替她穿袜子穿鞋的司怀衍。
他何等尊贵,却也为了她跌入凡尘。
容蝶坐在床边,头半垂,有些觉得唏嘘,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就好了。”她喃喃自语地嘀咕。
司怀衍笑着抬起头:“又在说什么胡话?”
容蝶没想到心中念念的句子居然被他听见,迅速别过脸:“没什么,我在说梦话。”
“梦话?”司怀衍听闻,眼底是一抹促狭,眼尾也稍稍眯起,他开口时语气有些调谑,因为他分明记得眼前人是无梦体质。
无梦之人居然也会说梦话,嗯,有些不可思议。
可毕竟寒假已经放到第4天,而她又是系里第一名的成绩,不给她点儿奖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司怀衍默默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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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蝶一个人吃完午饭后,想去找司怀衍,可是偌大的君越府,他人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只有一本袖珍的《叶芝诗集》散落在阳台的地面上。
容蝶将这本他多次翻阅的书捡起来,学他之前的动作掸了掸莫须有的灰尘,随手翻开——
许是这一页经常被人反复地看,因此书脊养成了习惯,直接就到了这一页。
All other lovers being estranged or dead,
That we descant and yet again descant,
所有其他爱侣都已离异或死亡,
而我们倾心交谈,再继续交谈,
Young,We loved each other and were ignorant.
年轻时,我们彼此相爱却浑然不知。
——William Butler Yeats《AfterLongSilence》
看完后,她忽然就笑出了声来。
她觉得自己简直罪无可恕。
第50章
司怀衍回来的时候, 容蝶正躺在君越府二楼阳台的太妃椅里,手捧着一本《战胜华尔街》在看,读书的样子很痴迷, 作者彼得林奇。
这本书的大局观在于:太阳朝升夕落, 信心使人正常生活, 不要杞人忧天,担心投资失败, 害怕经济形势的严峻, 不要让焦虑症影响自己的投资策略, 并且作者坚信, 耐心终有回报。
容蝶看得津津有味,虽然没有哲学书籍那么有趣味性就是了, 不过这本书给予她精神上的力量不比查拉图斯特拉少半分。
甚至, 容蝶觉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那些话反而会让她多出几分焦虑来。
她穿着纺纱的藕色连衣裙, 双腿修长且雪白纤细,慵懒懒的交叠着, 躺在太妃椅里。
椅子上铺着好几层厚厚的淡金色羊绒毛垫, 而她就这么惬意地窝在里面, 蓦地一看像是幅希腊贵族时期的孤本油画。
司怀衍驻足停在阳台的入口处, 他和平时风尘仆仆下班赶回来的模样有很大不同, 因为他怀里有一条雪白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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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 正在专心看书的容蝶察觉到什么, 她将书本缓缓从头顶放下, 循着书本下落的角度, 她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司怀衍和——他怀里的萨摩耶。
起初容蝶还有些不确定, 以为看走了眼,她蓦然地眯起眼。
“萨摩....耶?”确认自己没有看走眼, 是真的,他的怀里真的有一条狗!容蝶几乎是立马从太妃椅里坐直,难以置信地说:“你——”
“礼物。”
“考第一的礼物。”司怀衍说,说罢缓缓向容蝶那边走近,他将萨摩犬放到她身前。
此刻的他形容举止在容蝶眼中几乎和上帝无二无别。
小狗还挺温驯,没有乱跑,而是对着容蝶吐舌歪脑袋,在小声地哈气。
容蝶的手在摸到小狗毛茸茸的身体的一瞬间,眼睛放光,几乎觉得自己又行了。
下一秒,她丢掉《战胜华尔街》,直接跪在地面,抱住雪白的萨摩耶,抬起头笑着说:“谢谢你啊,老头。”
司怀衍同样笑着回:“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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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多了条狗,容蝶肩上多了份责任,她更加离不开这儿了。
或许这就是司怀衍所期待的效果吧,这样她不会轻易从他的身边逃脱,因为容蝶骨子里和她父亲一样,是很负责任的人,她既然选择养这条狗,就不会轻易甩手。
“得给她取个名字。”
容蝶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这般认真的态度比考试都上心,可她愣是不知道该给狗狗取什么名字好。
十分钟过去了,司怀衍就这么看着她在卧室里晃悠。
突然,她灵机一动,“不如叫——”她站在坠感深深的高级丝绸窗帘旁边,略微沉吟,“将军好了。”
“将军。”司怀衍听闻,不置可否。“可她是女生。”他说。
“女生怎么了,女生就不能叫将军吗?”容蝶有些负气地说。
司怀衍笑:“好,都好。”
终于取到了喜欢的名字,容蝶满脸兴奋的抱住乖巧而又颜值奇高的萨摩狗,将他的小狗腿抓起来,笑眯眯地说:“以后你的英文名就叫Generalissimo,大将军了。”
有了名字,容蝶几乎平均十几秒就叫她一次,有瘾。将军生性温顺,完全不调皮,夜里容蝶也抱着将军睡觉,司怀衍很宠她,没有任何异议,他就从后背抱着她。
容蝶的臀瓣就紧贴在他的小腹处,只要再深一点,就会碰到他的灼热。
不过,难得她高兴,随她去了,司怀衍在身后默默地想。
夜深了,他不自觉的收紧抱住她身体的胳膊,贪婪的嗅她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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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蝶的寒假因为这条天降的狗而瞬间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吃完午饭,她心血来潮,非要去宠物店买狗粮。
司怀衍人在公司,管不了在君越府已经和家仆们混成一片、且深得人心的容蝶。
她坐着老马的车,来到附近一家最好的宠物店,跟同样来买狗粮的江帅不期而遇。
江帅的头发已经染回了正常的黑,他坐在宠物店的蓝色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无聊的翻阅着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