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带她走?”
小五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说:“日行一善罢——”
“了”字还未出口,风予安腾地站起来,抽了小五一个耳光。
小五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右脸,笑道:“哥,你身体恢复的不错,打人那么有力气。是,我帮了嫂子一个忙。如果我不出马,她想从你身边离开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
“十二月初,我回来有点事,嫂子就约我到岛上见面。”
一想到弟弟居然与玉笛私下见面并商谈如何离开自己,风予安就气得满脸通红。他更恼火自己,为什么他没有提防过小五,弟弟本就是个花花公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为不同女孩动心,他怎么就肯定小五不会对玉笛有非分之想。
似是看穿风予安的心思,小五笑说:“哥,收起那些龌龊的想法!我和嫂子之间很清白,我和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风予安烦躁地问:“她现在人在哪?”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要知道她在哪,你一定有办法把我逼问出来,所以我们早就约定好了,她去哪我不问。”
风予安觉得心脏都快要窒息了,眨了眨眼,把眼底的酸涩给眨回去,他起身想要离开。
“哥!其实你也没有多爱她吧?不然为什么要发誓?换作是我我肯定不发,你看,现在报应来了吧。” 小五讥讽道。
风予安怒道:“你少胡说,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我知道你为什么发誓。你不肯放她走,同时也不想违背叔公。叔公那时还活着,你要是惹怒了他,他改了主意,原本你唾手可得的一切就飞了。你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争权夺利的心跟三哥差不多。”
风予安的心细细碎碎的疼。小五说的不错,他确实抱有这种想法,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跟风予羲在某种程度上没有区别,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阴沟里的苔藓,滑腻得令人恶心。
兄弟两面面相觑,过了一小会,小五轻声说:“哥,对不起。”
“我只问你,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风予安依然固执地问。
“没有。哥哥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小五很真诚地说:“可是她求我,我必须帮她。”
“为什么?”
答案已呼之欲出,风予安还是问了。
小五微微一笑:“因为我跟你一样,不能拒绝心爱的女人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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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来,你有没有找过她?” 叶雪安问眼前的男人。
风予安笑说:“我当然找过。现代社会人人都带着证件,不然难以坐车出游,我有些朋友资源,所以起初找起来还是有些头绪的。她离开后将近一年时,我们见过一面,那次她好像大病初愈,脸上很是憔悴,她见到我气得不行,问我是如何寻到她的,我骗她是偶然碰到,她不信就跟我吵了起来。没想到一别一年,她的火气还是那么大。我骗不下去,就说确实发动了关系找她,只求她跟我回家。她却说我跟你已离婚,你再这样我就报警。”
叶雪安说句了句公道话:“你跟她从前是夫妻,现在已经不是了,她不想你再痴缠,你也应该尊重她。”
风予安脸色一变,叶雪安心满意足地看到眼前平静的“镜子”终于露出一丝裂痕。听到“她不想你再痴缠”这男人定然很是难过,突然失魂落魄起来。
“叶先生,你见多识广,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讨回前妻的欢心?”
“哈?风先生,你跟我开玩笑么?你忘了现在坐在你面前的男人曾被他老婆戴了一顶绿帽,你问我要建议,不是在讽刺我吗?” 叶雪安寒着脸质问。
风予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张如刀刻一般冷硬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歉意的笑容,从眼角荡至嘴角。他的好看是难以形容的,是惊鸿一瞥后让人念念不忘,又心生沉痛。那份沉痛是因为太美好,求不得而生出的感伤。
“对不起,我给忘记了。”
“拜托你下次想清楚再说话啦,就这样还想追回老婆,那不是做梦吗?她说要报警,后来报了吗?”
“没有,她给我留了面子。” 说到这里,风予安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彩。叶雪安忽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虽有钱有势,但在感情方面比自己还要卑微。
“她哭了,要我别再跟着她,她不想见到我。我说我没别的意思,想跟你坐下来喝杯咖啡,叙叙旧,然后我就走,绝不打搅你。她当然不同意,拔腿就跑,跑了五十米又折回来,说,风予安,你少犯贱,我根本没爱过你,当时跟你结婚是因为被周淮亭伤了心,你恰巧出现了我又想结婚,仅此而已。我每次跟你在一起,都觉得是被强/上的,我根本没有快乐过,你一碰我我就觉得恶心。”
“她在说谎,只是想激怒你。” 叶雪安毫不犹豫地说:“以她的个性来推测,是不可能毫无感情就跟你结婚的,她只是不想见你。”
聪明如风予安在当时却无法像旁观者那帮,冷静地看待玉笛生气的言语。她接下来的话语更加难听,无非是挑着那些能羞辱男人尊严的话来说。风予安头一次动了怒,他心心念念的人,居然一次又一次在他心脏上扎洞,她是真以为自己钢铁之躯完全不会受伤吗。
那次他拂袖而去,后来他拼命让自己忙碌起来。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港城的四大家族之一的许氏的掌舵人许明轩突然去世,其独子许吟风面临内忧外患,策划将许氏旗下的四大集团私有化。风予安觉得这是让风家在港城扩大势力的好机会,于是同意出资相助,这事一忙,竟然折腾了一年多。
期间,周围人操心他的婚事,给他介绍了不少名门淑女。因有朋友投资影视的缘故,也有一些身价不菲,荣获各大头衔的女明星想接近他。在风予安看来,她们都是很好的女人,只是他心头再也无法涌起波澜。
那时,他就想,如果玉笛不爱他,是否两人做那事的时候,她都是在默默忍受。听说女人在床.上都能作假,她们天生就有做戏的本领。
思及此处,风予安真想抓住一个想接近他的女人,问问是否有此事。这疯狂的念头在脑子里不停的转啊转,幸好没实现。
叶雪安忽然说:“不过,李老师跟我介绍你的时候,说的是丈夫,不是前夫。怎么样,安慰到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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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chapter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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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予安看过玉笛写福字。同样是在新春佳节,他将对联纸摊在桌面上,她就用蘸饱了墨汁的毛笔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写。她的字跟她的人一样,一丝不苟的严谨,一撇一捺端端正正。
李伯父的按摩正骨店里有一位客人称自己的表哥是退休的大学老师,曾是市书法协会的会员,写的一手好丹青。伯父便花钱给玉笛去跟那位老师学习。玉笛当老师的梦想与书法特长是同时被那老人给培养出来的。
邻居私下对李伯父说,他实在没必要在非亲生的孩子上耗费那么大的心思,但李伯父不这么想,“我不对玉笛好点,以后下去怎么跟我弟弟交代?”。
时间跳到接受完叶雪安采访的那天。
从峰会回酒店的路上,风予安接到了来自Tracy的视频通话,她有些重要的工作上的事情要与他探讨。若是以往,风予安会全神贯注与她讨论。可今天不同,他魂不守舍,心不在焉。Tracy的话分明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但没来到大脑的处理中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边Tracy怎会不注意到风予安的状态。这个女强人脸一板,厉声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如果不在工作状态不用勉强的。不然我们能讨论出什么?宝贵的时间就这么被你白白浪费了。”
风予安回过神来,歉然道:“我很抱歉。”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Tracy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风予安知道这位曾经的上司,一起奋战的好同事到如今依然喜欢自己。不过自从他与玉笛结婚后,Tracy不再明目张胆,而是将所有的喜欢都藏了起来。
风予安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要与Tracy倾诉。他几乎不与别人谈自己的私事,因为他不需要别人帮拿主意,而自己有足够的能量消解一切负面情绪。
然而这一次,风予安觉得撑不住了,朝思暮想了三年的人终于有了线索,让他产生了一种接近于惊恐的狂喜情绪。他对Tracy坦诚:“我想我找到玉笛了。”
“啊?啊!原来是这个事情!怪不得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Tracy的笑声里有几许心酸之意。
“是的,我想我找到她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Tracy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他,柔声说:“怎么办你心里已想清楚了不是吗?想去找她就去吧。如果你做错了什么事就好好跟她道歉,实在不行抛掉男人的尊严给她磕了两个头。”
风予安苦笑。如果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可以用磕头去解决,他愿意磕到头破血流,至少这样玉笛会怀念他一辈子,而不会午夜梦回想到他的时候,所有痛苦的回忆一齐涌上心头,让她哭得撕心裂肺。
“会不会打搅了她?”
Tracy嘲讽道:“我愿意跟你赌一千万,你三天之内一定会去见她的。去见见她吧!就算没办法复合,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坐下来聊一会也没什么。”
坐在前面的傅琛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风予安的表情,问道:“四哥,我去查查太太现在住哪?”
“我考虑一下。” 窗外霓虹灯光落进车里,他心绪很乱。诚如Tracy所说,如果找到了,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坐下来聊几句无伤大雅。可他不想只做玉笛的“老朋友”。他们结婚时曾有誓言,要天长地久,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
风予安心乱如麻,整整失眠了一晚上,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继续参加几个会议。结束之后,他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婉拒了饭局。回程的路上,傅琛忍不住说:“四哥,想见太太就去见吧,何必折磨自己。”
“因为我害怕。”
“害怕?”
“害怕她不肯见我,见了面又说那些伤人的话。” 风予安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傅琛笑了笑:“如果是我我就去见她,我宁可被骂也不想牵肠挂肚一辈子。”
言之有理。风予安默默地点了点头,傅琛立即叫司机掉头。聪明的下属早已用这两天时间找出了玉笛所在。
车子接近玉笛所在的小区了,风予安生出了一股近乡情怯般的情绪,但他还来不及处理情绪,就看到一个陌生却熟悉的身影从包裹驿站里出来。
玉笛的骤然出现已把他惊得剧烈咳了几声。但更震惊的还在后面,出来的不只是玉笛一个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小辫,元气十足的模样。
那小姑娘牵住了玉笛的手,用她的小手指指了指包裹驿站门口的零食摊子。他坐在车里听不到两人说什么,但从小孩子的神态来看,她定是吵着要玉笛买零食。玉笛秀眉微蹙,红唇微启,摇了摇头,一副“我坚决不买”的样子。
“停车!停车!”
司机和傅琛当然不像风予安能迅速认出玉笛,但司机反应很快,一听到风予安的指令,马上在银行门前停下。
玉笛强硬地拉着那孩子的手离开了驿站。孩子独有的极具穿透力的哭喊声随晚风送到风予安的耳朵里。他没有直接喊住她,那声玉笛卡在喉咙里,迟迟发不出来。他像一个变态一样走得稍微近了点,才听到玉笛说话:“不许闹,再闹一个星期不给你看动画片。”
她还是一如从前,严厉的时候十分严厉。那孩子马上噤声,大眼睛带了点恨意悄悄瞪了玉笛几眼。
“娇娇,你今晚想吃什么?”
“想吃鸡翅。”
玉笛全然没注意不远处的风予安,她拉着孩子的手进了一家超市。不一会儿就拿着两把青菜和一瓶可乐出来,买单后又拉着小孩转入了肉店。
这地方与琴台区的上流生活完全不同,浓浓的烟火气息。玉笛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大衣,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她太漂亮,完全不需要时髦的衣物来点缀就足够动人。又是两年过去,她不仅没有发福还清瘦了一些。
如果她生育过,那恢复得相当不错。
风予安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竟然已默认那孩子是自己和玉笛的血肉了吗。小渔爱看的那些八点档是何时影响了他。
但这种可能并不是不存在。他们三年前是考虑过要生孩子的,最后的那次两人也没有使用任何的保护措施。她有可能在怀孕的情况下离开自己。如果真是他的孩子,玉笛这三年来居然能忍着不知会自己。上一次见她,她不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吗?很可能那时她刚生产没多久。
养孩子花销极大,那套别墅虽留给了玉笛,可她走之后一直不租出去,房子一直空置着,她一次都没回去过。两人婚后她没问风予安要过一分钱,连他的信用卡都不花。她做老师的工资不高,又能有多少存款。
想到这里,他竟然对玉笛产生了一丝怨念。她太自私了,就这么自己静静地养着孩子,将自己遗忘在角落。他算什么,匿名的捐.精者吗?
风予安正要上去与她打招呼,一个高大的男人叫住了玉笛。
做过近视手术的风予安能清晰地看到玉笛脸上尴尬的神情。她一定很不喜欢那个男人缠着自己,但又碍于一些原因必须与他寒暄几句。
风予安额头上的青筋猛地跳了一下,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距离近了,但玉笛却低头在包里翻找着什么,她还不知道一抬眼就能看到曾经的丈夫。
“我记得我有那个老板的名片,我现在找给你……”
“玉笛!”
风予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玉笛猛然抬起头,手提包里的东西哗啦啦地散了一地。娇娇懂事的去捡,然后全都塞回玉笛的包里。
那个男人回过头来,被风予安吓了一跳,说道:“这,这位是?”
风予安语气生硬,“我是她先生,您是哪位?”
他外表虽温文尔雅,神色也颇为平静,却自有一股让人害怕的威严。那男人被他的气场所震慑,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小姑娘露出些许惊慌失措的神情,瞪着眼前的男人,双手不自觉地抱住了玉笛的大腿。
玉笛脸上的意外之色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平淡。风予安看到她的漠然反而有些不甘,他不怕被她怨恨,只怕被她遗忘。他宁可她再朝自己发火,也别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四哥,好久不见。”
他被这句问候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用尽全部的理智把起伏的情绪给压了下去,挤出了一句寒暄:“你吃饭了吗?”
玉笛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的菜,说:“正准备回家做菜。”
“嗯。我可以蹭一顿饭吗?” 他微笑着,决定耍无赖。
玉笛现在的表情就跟应付刚才那个男人的一样。可风予安既然打算死缠烂打,就没把脸面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