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口之下,密密麻麻的都是身上溅着血迹的鬼渊宗士兵,每个人拄着灵剑的手都在兴奋颤抖,脸上都亢奋不已。
鬼渊宗修的是魔道,越见血,能力越强,人也越癫狂。
“终于看见你换上这宗门服,我等这一天等了许久。”疏邪伸手搭肩南执砚,朝背后的秘境口努努嘴,“里面是久别给你的礼物。”
他压低了声音,“我手下的人可各个都迫不及待要滋养他们的灵剑,但我特意把好东西留给你……”
他抬手一挥,景象流转,他们一同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
秘境内复刻的是噬鬼北城的模样,可如今漫天灰蒙蒙的烧杀后的灰烬。
在城之下,跪着几乎全城本逃难进秘境里的普通百姓。
“把人带上来。”疏邪一声令下,十来个衣衫褴褛的人被带上来,有三岁的孩童、被女人抱在怀里的出生不足月啼哭着的婴,佝偻蹒跚的老人……
为首的人被强压跪下之时,姿态仍然是护着身后的人。
“求求你们,不要杀他们,要杀,杀我就好!”
城主身负重伤,白发糟乱,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
“你刚才没杀死那人,让我好没面子啊,我一早和手下的人说,你是个天生坏种,你这不是打我这个宗主的脸?以后我们鬼渊宗的士气都没了。”
疏邪笑笑地递上刽子手用的刀,刀像是许久没用过,又钝还有铁锈,像是一刀下去还不能有个结果,让人死都没法死个痛快。
“南执砚,我不喜欢你这个表情。”疏邪将刀挥了挥,眼里冰冷尽是狠意,“总不会,你等下要和我说些什么,放过无辜的人,只报复岐寞宗之类的话吧?”
他一挥手,鬼渊宗的手下立刻要挥刀砍杀妇孺小孩,刀还没起,拿刀的两个人,面色痛苦地被定在原地。
“哈哈。”疏邪看着南执砚,隐去笑容,“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真的狠下心来,要和我一起复仇。”
“放他们走。”
“不放。”疏邪舔了舔牙龈,“除非你能证明,你是个和我一样,坏到骨子里的人——”
狂暴的力量突然掐住他的脖颈,疏邪瞪大眼,几乎来不及反应,就一路被撞到更远的砖墙之上。
后脑勺剧烈的疼痛,血淋淋腻了一片。
疏邪的力量被压制得死死的,已经很多年没感受到这样几乎要濒死的错觉。
他痛苦地仰头,想叫都叫不出声。
南执砚冰凉的手握上疏邪的脖颈,用力一捏,“连你我都会杀,这样能证明了吗。”
疏邪狂笑,大口鲜血从他的嘴角留下,他看向南执砚如寒潭幽深的眼眸,“哈哈哈,南执砚,你真的很知道,我想要看什么。”
疏邪的舌尖伸出,舔了舔嘴边的血。
他不顾脖颈上的力道加重,兴奋地就要凑近南执砚,“我好期待能看见你,像要杀死我这样,用这幅表情,去杀死所有人——”
他盯着南执砚清俊冷漠的脸,几乎是在往南执砚的手心里凑,恨不得南执砚立刻杀死他。
南执砚不如他所愿,冷淡地松开了手,声音里是不容抗拒的威严,“放他们走。”
“好啊。”疏邪像是得到玩具的孩子,忽然又心情好起来。
鬼渊宗训练有素的冷酷士兵步调一致地往秘境外撤退,城下黑红衣袍的人渐少,越发多的是灰头土脸,哭得压抑根本不敢发出声音的普通百姓。
他们盯着城墙上的两人,眼里充满了畏惧和惶恐,无法抑制地瑟瑟发抖。
“你看,他们看着你的恐惧眼神,也都只当你是怪物。”疏邪笑起来,浑身的血腥气让他更快乐,“和我一样的怪物。”
疏邪被灵力震得胸腔都受损破血,却只觉得这是他生命里最快乐的一天。
他的手要往南执砚的肩上搭。
手心里藏着引诱入魔道的咒符,见血腥才好,见越多血,越容易入魔……
“不要在我身上玩一些不入流的。”南执砚眼皮抬了抬,几乎没有动手,可疏邪还没搭上南执砚肩的手被震在空中。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手骨被灵力震碎的声音。
真他妈痛。
疏邪看着南执砚,皎洁如谪仙,偏偏一身和他一样罪孽深重的黑红外袍,血腥气腻满,让他有种拉他堕落的快乐。
疏邪笑意更深,无所谓地用另一只手的灵力修复裂骨,语调轻松,“怕什么,一些小玩意儿罢了。除了春|药,什么毒你没试过?我这不还是好心,想帮你入魔道吗。”
“我不喜欢。”
疏邪眯起眼,看着妖孽似罂粟的南执砚,因不喜血腥,而蹙眉看着衣袍上沾染的印迹。
他笑出声来:“南执砚,你不入魔道可惜了。”
-
重兵围守在外的秘境里,蓝天悠悠白云飘飘。
虞花妤仰躺在草地上,听着风悠然吹着稀薄的云层朝前走。
侧脸看向一旁,数百张灵符正自动收集灵草,很快就精挑细选地把特殊的灵草挑出,细致地按照规定路线,在空中移动,放置到万宝袋里。
钞能力在哪个世界都通用啊。
她听系统提过可以用特殊的高阶灵符来拔草,但一听灵石价格,她给岐寞宗干活一辈子都领不到这么多钱,遂痛心放弃,改手动。
真好啊,用三十来根灵草,换来了一千来根,离任务完成又近一步。
又闭着眼睡了一会,半梦半醒之间这几天的事情在脑内又串着发生,她模模糊糊意识到,南执砚好像不太熟悉这些不正规的灵草,看他也会被影响,还怪有成就感的……
过了许久,风的声音似乎都渐小,虞花妤醒来,发现一千根灵草收集完。
她伸了伸懒腰,勒紧万宝袋出了秘境。
脚刚迈出,“唰——”得一下,冷兵器沉重移动的声线,外头百来人眼神凶恶地看着她。
“……”
虞花妤瑟缩地往后退了退。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么大阵仗还是很吓人啊……
在等待传送阵的时候,一个模样清秀,看着算得上友好的守卫过来找她,问她找完东西了吗?
虞花妤点点头,守卫立刻扭头对开传送阵的人高喊道,“不用回去了!可以直接去松山——”
虞花妤赶紧拦住,“等等?!”
守卫茫然地问,“你不是找完了吗?”
他解释道,他们收到的指令是,如果她收集完了需要的东西,就直接带人回松山。
虞花妤:“……”
她提一提裙摆,朝前走了两步,做作地崴了一下脚,慢动作地弯腰,一手扶着地,手肘沾地,再是手臂,最后手掌。
“哎呀,摔~倒~了。”
“……”
虞花妤一拧眉头,声音温温柔柔,“好疼嘤嘤嘤。”
寂静无声。
虞花妤偷偷看一眼,都不吃这招啊?
她抱住左腿,呜咽着痛了一声,“哎呀呀呀呀……走不动了。”
四周仍旧静悄悄的还是没什么反应。
虞花妤觉得很没面子,几十个人诶,没一个愿意配合她一下的啊?
她抬头问:“你们是来保护我的对吧?”
守卫点点头。
虞花妤挑眉,懒得演了。
腿往地上一支棱,语气没有起伏地,干巴巴出声,“啊。腿。我的腿。没有知觉了。救、命、啊。”
-
守卫从地上爬起来,红着脸刚学完虞花妤撒泼耍赖的样子。
疏邪听完描述,笑了声,“所以,你们就把她送回来了?”
守卫尴尬地点点头。
疏邪:“我就知道,这女人不会乖的。”
守卫低着头,只觉得他们宗主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让人害怕。
静静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异样的沉默,让守卫的鸡皮疙瘩都爬满一身,好半天,才听到疏邪开口,“我看你长得也不错,让你勾引她的话,你有信心吗?”
守卫诧异地抬头,发现宗主离他极其近,他想往后退又不敢,唇微微动。
“嗯?说话。”
守卫磕磕绊绊地回答,“但……可姑娘和……”
“也对。”疏邪忽然想到,虞花妤整日看着的是南执砚,若是要搞些色|诱之类的手段,就南执砚那张绝美至极的脸,他都没什么信心能与之一比。
疏邪无趣地退后几步,“也不为难你。你就有事没事和她靠近一点,最好多聊聊她宗门的事,比如,问问她的青梅竹马过得怎么样。“
疏邪摆手示意人可以退下了,又听守卫问道:“那她总受伤,要如实向南执砚汇报吗?”
“说啊。你不说他也会知道。”疏邪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地又补了一句,“我还是乖一点,别让他再提防着了。”
再者,这两人也没几天能见面了。
他也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前面给点甜头,后面才能痛一点。
-
接下来的几天,虞花妤分别借着腿伤、手腕擦破皮、额头轻微触碰门的撞上为理由,在噬鬼北城赖着不走。
她一边想办法和保护她的守卫们拉拉家常,聊聊打工人的辛苦拉近距离,一边探听岐寞宗的人被关在哪里,以及他们的巡逻时间是什么样的。
疏邪还没对他们下手,估计就等着到最合适的时间,用岐寞宗的血庆祝拿下噬骨秘境。
应该还有些许时间能救人。
虞花妤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万宝袋,陷入纠结。
她已经和系统商量过了,作为即将连着两次提前完成任务的奖励,系统愿意给她开一个小外挂,帮助她救人。
只要她这两天就制作好春|药,并且实践出真知。
她准备趁着疏邪大部分力量都丢进噬骨秘境的这几天,找个时间制作好春|药并一口闷。
清心咒都默念了八百来次了,保证梦里都能念出口。
哎,但肯定会好难受吧,想想就痛苦,这得是多考验意志力的事情。
门口有动静,虞花妤翻身又回了床上,假装睡着,完美延续自己“似乎有点中暑,晕乎乎根本没法出远门”的人设。
门口又没了动静,虞花妤装着装着,又想起来万宝袋的袋子还没扎紧,生怕门口进来人拆穿她的谎言,比如南执砚。
想起这件事她就不那么愉快,浑身上下的痛都装了一遍,南执砚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曾经也是出生入死过的天涯落难人,这也太绝情,找到新朋友就告别旧伙伴。
虞花妤想着想着,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门口的南执砚犹豫着推门,但还是出了院落,疏离淡漠地问守卫,她真的没事?
守卫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他也拿捏不准,但按照宗主的话来说,肯定是装的。
他抬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南执砚,近日里南执砚一直在噬骨秘境里,秘境已经拿下,只差找镇鬼符。
南执砚的受伤尤其严重,他也是听说过宗主的这位兄长以毒为滋养,但没想到受伤后的容貌能如此绮丽,他们都被警告过不能接近他,尤其是受伤后的南执砚,但他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可是这一眼就好半天都没法回过神来。
等对上南执砚冰冷的目光,守卫才如梦初醒地,僵着冰凉的脖子低头。
……不愧和他们宗主是兄弟,阴晴不定的样子也颇为几分相似。
过了许久,他才悻悻地抬起头来。
南执砚消失,不知去哪了。
守卫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
充满少女气息的闺房内,浅浅的呼吸声,平静又安宁。
南执砚走近床头,虞花妤眉头舒展,抱着被子睡得很是香甜。
额头没有撞后的淤青,翻身时候顺利的样子,看起来手和腿也没有受伤。
南执砚往门外走,经过桌台时,与上次相似的甜腻气味如同恶毒的藤蔓一样缠绕上他。
他本受伤的背部,刚愈合不久的伤疤如同就要裂开,血管里的血液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和这甜腻的气味想融合。
南执砚扫一眼桌上的万宝袋,风刃几乎就要从空中向下,将万宝袋劈裂开来,在几乎碰到细绳的瞬间,仿佛意识到什么,骤然停下。
南执砚稳了稳心神,看一眼床上熟睡的人影,强忍着不适离开。
在他意识模糊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两三株灵草如同被激活,悄悄地攀爬出万宝袋,悄无声息地依附上南执砚的腰带上,如同变色龙一般,隐匿成了黑红的颜色。
守卫还在门口念叨疏邪嘱咐的台词,一抬头见南执砚又从门里出来,愣了好半天。
南执砚看着他手里捏着的平安符,问是什么。
守卫“扑通”一声跪下,按照疏邪交代的话,硬着头皮,说是虞花妤姑娘思念朋友成疾,他一时心软,就去帮忙看了眼,一位男子将此物给他,说转交给姑娘,他才……
温度骤降,守卫吓的冷汗涔涔。
“你在这里啊。” 疏邪从院外悠闲地晃荡进来,“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受伤严重吗?你看起来哪里怪怪的?”
疏邪越发觉得不对劲,不像是他的入魔灵咒的影响,也不像是被守卫的话给气的,像是被别的什么东西所困扰。
南执砚淡淡交代说没事,疏邪不放心地提了治愈灵池所在的地方,嘱咐他可以去。
随着南执砚越走越远,躲在南执砚腰带里的灵草,悄无声息地穿过衣裳,朝他刚愈合的伤疤里钻。
一个下午还没过完,门又开了。
守卫慌慌张张又做起来,只见虞花妤神色慌张地跑出来问,有没有见到奇怪的东西爬出去。
虞花妤也觉得这形容的不对劲,比划了两下,“像草的玩意儿。”
她正要合成春|药,结果系统判定说材料不足,看一眼面板,果然少了几株。
联想起醒来以后,万宝袋是打开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了。
系统冷冰冰的解释万物皆有灵性,碰见成分相似的东西,唤起了灵性也说不定。
虞花妤听不懂这云里雾里的话,焦躁得只想赶紧解决问题。
这两天是最好的时间了,她做足了心理准备,结果药没了,这也太玩她的心态了。
虞花妤又想出去,但被守卫一口回绝。
说宗主那边下令,要么回松山,要么就一步也别想走,葬在这里。
被逼到这个份上,虞花妤只得想办法,探听到了南执砚所在的地方,硬着头皮问他要两滴血吧……
但借口怎么说啊,还是她那个不能说出口的奇怪的毒吗?
他都故意疏远她了,也不知道还愿不愿意。
虞花妤一路纠结着到了守卫所说的宫殿。
推门而入,满眼富丽堂皇。
她本以为南执砚会在什么议事厅之类的地方,可穿过整个厅堂都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