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为了让南执砚臣服于宗门,使出最坏的招数,还搭进去许多弟子的命。
宗主随意又看了看其他的弟子,正打算离开时,忽然见少女轻轻眨了眨眼,困倦难忍似的,又缓慢地眨了眨眼。
应该没有弟子胆敢在如此重要的灵咒课上睡着吧。
宗主皱着眉头,就见那水润狡黠的双眸,就这样安静地闭上了。
“……”
他驻足几秒,少女的双眸迟迟没有睁开。
她还真敢睡。
宗主狐疑起来,是南执砚藏着一手,还是他根本找错人了?
负责所有弟子教学的长老见状,低声嘟囔句“虞花妤又睡着!”
长老正要进学堂里喊人醒,被宗主抬手拦下。
宗主提出要看看虞花妤的修炼计分,长老从一叠纸张内抽出来,语气还有些无奈,“人是挺聪慧的,就是这分……”
宗主看一眼,也有些意外,没见过实力这么飘忽不稳定的。
她的课业成绩忽高忽低,笔试功课更是两极化,难的灵咒全对,简单的题倒是都错,幼儿都会的挡雨咒,偏偏三遍都没有过。
对比入学时的计分,更是直线水平下降,在心中对她修炼评价变低之时,又见她的对战实践计分上,拿的是全胜,甚至拿下几大秘境的通关。
宗主思索几秒,嘱咐人安排点事情给虞花妤做。
倒是要看看她还藏着什么。
离开之前,宗主又多看了虞花妤一眼,还睡得越发香甜起来,让他不禁怀疑,先前脸上的笑容,是不是根本就是从打盹里短暂清醒的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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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各宗门将聚集在岐寞宗商议讨伐鬼渊宗一事,岐寞宗迎来了非常忙的一段时间。
得亏岐寞宗地大、事多、人也多,宗门上下事项安排得也是井井有条,工作日程满得让虞花妤每天一睁眼,就有种回到现代社会的亲切感。
按道理来说,像虞花妤这种新入门弟子,这时候是应该嗑瓜子看热闹的。
但虞花妤被宗主点名了,她本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某天就突然被几个师姐给拉去干活,说是宗主见她修炼有天赋,要多给她点锻炼的机会。
几天下来,虞花妤认定,必然是宗主发现了她和南执砚关系匪浅,安排她的目的根本,是要在合理范围内累死她。
虞花妤跟着师兄师姐们四处张罗宗门集会一事,从安排外来人员的吃宿、路线、引导、议程安排等等,倒是让她对岐寞宗和宗主,都有更深层次的了解。
从前,她觉得岐寞宗是第一大宗,很厉害。
现在,她觉得岐寞宗是第一大宗,厉害不厉害的无所谓,重点是真他【——】的有钱。
她以为的所有普通的路边石像摆件,都价值连城,看似平平无奇的树木花草,都是世间难得的稀有品种。
宗主是真舍得在宗门的外观建设上花钱啊。
她也忽然有些明白疏邪的心情了。
身负血海深仇,仇家还过得这么好,难怪疏邪走上变态的道路,对待岐寞宗的态度,发了疯魔地一心就只有搞掉搞掉搞掉!
说真的,看着这么多潜在财物,虞花妤也忍不住在夜半惊醒,脑子里回荡着对钱财的邪恶向往,搞掉搞掉搞掉!
几天下来,她和温轶芽几人在饭桌上的话题,从简单的“今天的灵咒课好难”“桂花酥的火候不够”“某某师姐和某某师兄在某某地方偷偷做坏事被抓住啦!”变成了充满金钱奢靡,痛斥宗门的铺张浪费的讨论。
“你们知道我们宗门有多大吗,后面那些山啊、宫啊、庙啊的,竟然都是我们的!”
“我们还给所有来宗门交流的弟子们发伴手礼,里头的玩意儿,可顶通过一次中等难度秘会获得的灵石,这摆明了要趁集会一事,用世俗的力量挖人呐!”
“哇塞,门口那只相貌平平的小神兽石雕,值这个数,这个数!”
虞花妤担心这个数字还不够震撼小伙伴们,比了个手势,“够买五个阎时啦!”
阎时脸一黑,手里的一根筷子当即断了。
虞花妤见状,赶紧安抚:“哈哈哈,开玩笑啦。”
见阎时表情和缓,虞花妤补了一句:“够买二十五个!”
阎时的手摁在桌边,眼看桌子就要被愤怒地掀起来,温轶芽赶紧拉住他的胳膊,笑着说了劝架两句话。
阎时见虞花妤嘚瑟的模样,怒火中烧,但也给足了温轶芽面子,浅浅掰断手里的另一根筷子表达愤怒。
看着温轶芽刚离开阎时胳膊的手,虞花妤笑得眉眼弯弯,心下舒了口气,总算让小说男女主发生点肢体互动了。
虞花妤继续分享所见所闻,“你们知道门口那块揭榜的任务板有多贵吗?我以前竟然还有事没事蹭秃噜一下,现在想想可太害怕了,蹭掉色了是不是还得赔灵石给宗门。”
肆愿想起昨天下午还见着一鬼鬼祟祟的人,语气踌躇地说,“我正巧看过一位弟子,大白天穿着黑色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绕着任务板转悠许久。”
那人实在是好可疑,又是宗门里鱼龙混杂的时候,为了宗门财产安全,果然还是要找人调查一下——
虞花妤点头,“对,那人是我。”
肆愿:“??”
虞花妤往后一靠,抱臂怅然所失,“那个板可真是焊死上去的啊,怎么都拿不下来。”
肆愿扯了扯嘴角,你倒是还挺遗憾的。
饭还没吃完,又有师姐远远见了虞花妤,喊她去帮忙。
虞花妤热情地招手回答,起身就要赶上师姐,她的手腕被身旁人一拉。
阎时握紧她的手腕,看着虞花妤正要说什么,又忽然觉得手上自然而然的动作十分不对劲,抿唇赶紧松了开来。
或许他们两人在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也发生过什么事……
虞花妤:?
阎时看她一眼,沉声,“你小心一点。”
虞花妤摆摆手,“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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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花妤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后来越来越忙,渐渐的笑容也垮了,一度不知今夕是何年。
白天,满脑子都是邀约人员名单,发出的召集令,资金预算若干乱七八糟的事。
晚上,好不容易才在梦境里能看两眼南执砚,都没问到他什么时候会离开深渊秘境,就被南执砚严肃地岔开话题,要她抓紧时间背灵咒。
虞花妤一开始还想耍赖,但见南执砚似乎很担心她能力不足的样子,又只能乖乖地练习起来。
怎么说呢,南执砚眼里溢出的担心,不像是担忧她没法在切磋大会上拿第一,倒更像是担心她没有自保能力,生怕她哪天就在外面说错话,被人当街乱刀砍死似的……
在被迫卷起的日子里,虞花妤在精神错乱的边缘徘徊。
精神也极其恍惚的某天早上,她一抬头,后知后觉地发现,炼法天坛竟然冷冷清清的。
她好奇地问温轶芽,“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轶芽看了一圈,想了一会,“啊,对,今天南执砚离开深渊秘境,或许大家是去看热闹了吧。”
虞花妤呆了一会。
昨晚在梦里怼着她修炼的时候,他可没和她提过这茬。
“听说宗主还会亲自去看他。”温轶芽缓缓坐下正要打坐,见虞花妤站起身,问道:“你也要去看热闹吗?”
温轶芽犹豫着要不要劝阻虞花妤离南执砚远点,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之时,眼前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晴日,天气极好,清晨的阳光温暖照耀下,风都吹得温暖舒适。
深渊秘境的出口改在了新建成的玄方天坛之上,面积过于宽广的天坛,视觉上如同可以无限延伸。
在这天坛的两端,一边是秘境出口,另一边是高起的小天坛,估计等会宗主就会坐那儿,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亲自迎接”南执砚。
而在围绕着的边缘之上,挤满看热闹的宗门弟子。
热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衣袍下摆随着风吹而悄然往后飘动。
每个人的神色表情都不一样。
大部分人都一副想看热闹,又忍不住在心底害怕南执砚忽然心情不好,当场毁约,让他们都殒命的模样。
所有人聚集在这里,就为了看一眼这位百年前的传说。
南执砚有着前所未有的极高修仙天赋,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令人嫉妒的领悟天分,别人在筑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试炼大会上,挑衅别的宗门的师尊,甚至轻而易举地获得胜利,从此名声大噪。
只可惜天妒英才,顺风顺水的岐寞宗最强弟子,在深渊秘境里,一呆就是漫长的岁月。
虞花妤扫了一眼。
还有不少在召集令之后,提前许多日就赶到岐寞宗的其他宗门弟子们。
虞花妤忽然想到,宗主该不会真把南执砚当招人的吉祥物,所以才特意赶在宗门集会这几日,声势浩大地要将他从深渊秘境放出,以此为噱头,拉拢其他宗门的弟子改宗派……
按今天这黑压压一片的关注趋势,不难想象等宗门集会时,南执砚受到的关注只会多不会少。
虞花妤估算起来,那他们俩能现实里见面的时间,是不是就更少了?
她身上可还背着个搞小黑屋的任务啊。
虞花妤在人群的最外围挤了半天,一点都没往里多站几分。
她跳起来,远远看一眼,宗主正朝天坛中心走过去,虞花妤撇撇嘴,算了,算了,师兄肯定不想看见她来凑热闹的。
南执砚肯定希望在外和她撇清关系,因此在梦里才三番两次地叮嘱她,多专注于自身修炼,宗门里危机四伏,要她少去凑热闹。
虞花妤纠结许久,还是叹口气,打算难得乖一次。
倒不是怕被宗主发现,那老狐狸八百个心眼子,肯定一早发现端倪。
她主要想在南执砚面前,偶尔也展现听人劝的一面。
虞花妤下定决心不搞事了,她扭头要走,又听见一人说道:“我哪懂你说的什么楼塌的事儿啊,我就是错过了告诫日,又总听说他是这世上长得最好看的人,才想来看看。”
虞花妤脚下一顿,确实也有不少像说话人这样,不怎么关心先前恩怨历史,不过是好奇相貌才来围观的人。
她突然又回想起昨晚梦境里的南执砚。
他教她高级别的防身灵咒,在她身旁弯腰,修长的手握着笔,于宣纸上滴墨。
他认真地写,她悄悄地抬眼看他。
漂亮的轮廓,眼神幽深,明明是在正经教她念咒,偏偏声音暧昧缱绻,无意中就能勾人心魂。
发现她走神后,他凉凉地睨她一眼,看起来随性恣意又玩世不恭。
“……”
虞花妤可耻地动摇了。
要不,看一面再走?
她赶紧又挥开想法,不行不行,也不差这一面。
她咬牙,下定决心要离开,一转身,又见一脸苦楚的,正负责把守秩序的萃怡师姐。
脚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拐了方向。
有一说一,碰见了自己人,那打个招呼不过分吧?
萃怡师姐一见她就垮下脸来抱怨,“人手不够啊,真的太忙了。”
虞花妤很是心疼。
离宗门集会没几日了,这几天恰巧正是筹办最忙的时候,可萃怡师姐这时候还得抽空来跟进南执砚离开深渊秘境一事。
有一说一,师姐这么忙,那她帮个忙不过分吧?
念头刚动,回过神时,虞花妤已经跟着萃怡师姐从另一个地方越过大批人群,越过玄方天坛边界。
虞花妤仰天叹气,唾弃自己意志不坚定的行为。
借着这段时间的上蹿下跳,虞花妤在众多师兄师姐那儿混了个脸熟,和许多人打了招呼,还没等萃怡师姐吩咐事情,萃怡师姐又先被人着急地喊走,留虞花妤在原地又没事干了。
她等了半天也没人管她,遂挑了个靠近外围弟子们的绝佳位置,等着近距离看南执砚从深渊秘境里出来。
远远的,宗主和他的大批跟随者们,已经上了小天坛,阵仗宏大,不愧是最爱铺张,表面功夫必须做到足的宗主。
虞花妤回忆着等会的仪式,该是南执砚从深渊秘境里出来,走向玄方天坛宗主的方向,交过他的身份令牌,再接过宗主授予代表宗门的首席弟子令牌。
她四处看了眼,她这个位置,就算他走到一半,心血来潮地忽然回头,应该也是看不见她的。
忽然,背后传来阵阵压低的惊呼声。
虞花妤赶紧看一眼入口处,身长如玉的身影出现在玄方天坛外沿,站在南执砚对面的守卫,正抖着手帮他解开右腕上的镣铐。
南执砚低垂眼眸,一身皎洁如月的白衣,惊艳的容貌与清冷绝尘,淡漠如竹的疏离与距离感,和昨晚在她身旁,似笑非笑着逼她背灵咒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气场。
虞花妤甚至听见背后接二连三的吞气声,全场如同紧绷着一根弦。
身后不知哪位男修,低声说了句,“这宗门服穿在他身上,当真彰显岐寞宗的风采。我定然要努力,成为岐寞宗的骄傲。”
虞花妤点头,太同意了。
这件衣服怎么能被他穿得这么好看。
明明从上到下包得严严实实的,偏偏生出一种禁欲感,让她一颗想做坏事的心蠢蠢欲动。
镣铐“丁零当啷”一声落了地,南执砚状若无意地朝外看了一眼。
虞花妤赶紧弯下膝盖,把头低下,鬼鬼祟祟地往更偏的位置躲起来,什么做坏事的歪念头都吓没了。
是赶紧走了,别被师兄看到,万一真生她气了。
她这远远瞧一眼,已经很满足了。
虞花妤弓着背,蹑手蹑脚地要往外溜,又听见小声的暗藏惊吓的女声,“不行,我害怕,他可是杀过同门弟子的人!我不想接近他!”
虞花妤沿着声音看了一眼,几位师姐哄着一位娇小的师姐,后者手里捧着小匣子,害怕得快哭出来的模样。
那匣子里头,估计就是南执砚的身份令牌。
怎么说呢,有时候,一颗热于助人的心,就是藏不住。
“师姐,要不我帮你?”
正泫然欲泣的师姐抬起头,见有几分眼熟的师妹笑眯眯地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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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预测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阳光照耀之下的玄方天坛,风鼓动得更猛烈。
被瞩目这件事南执砚一早就习惯了。
异瞳、奇异的血液、被指责与坍塌事件相关、成为第一个被关进深渊寂静的弟子等等,这些事情发生时,他也是被众多害怕又惊惧的目光注视。
没了锁链禁锢的双手轻上许多。
南执砚懒懒抬眸,宗主坐于另一端的高位之上,好整以暇地支着下巴手朝他看,似乎不愿意放过他的任何一个举动。
幸好虞花妤今日没来,南执砚轻抿着唇,这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很有可能成为宗主的下一个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