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执砚微微蹙眉。
“你记忆模糊也是正常的,因为,我们回来后都被消除了记忆。”虞花妤语气一沉,“你可能不记得了,在噬鬼北城那一晚……”
南执砚抿唇,“我记得。”
虞花妤严肃,“我们约好要打造黑色的特殊小屋——”
……
虞花妤一愣:“你记得?!”
南执砚皱眉:“小屋?”
虞花妤:“???”
虞花妤:“!!!”
她的脸一点一点的,从脸颊到耳根都红了起来。
大意了啊,醉鬼的话果然不能随便信!没被消除记忆,果然还是因为血液里灵力的缘故吗?
虞花妤紧紧咬着下唇,脸颊烫得不行。
他说他记得。
也就是那一晚酱酱酿酿,差点干柴烈火的事情也都记得?
他自己主动做了什么的事情也都记得?!
而她还天真地以为他不记得,试图诓骗他,当场被拆穿。
虞花妤快被自己脸上的热度给烧着了。
“……”
窘迫、羞涩、尴尬等数种情绪涌上心头,复杂地在虞花妤的脑海里大乱炖。
她脸颊发烫,赶在神色困惑的南执砚要开口提任何问题之前,恶人先指责地开口,“师兄你——“
她憋了半天,自觉理亏得不行,硬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好半晌,她才红着脸,挤出一句毫无逻辑的强行甩锅,“师兄,你——你怎么能不按失忆的剧本走!”
南执砚:……
看着面红耳赤,恨不得就地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的虞花妤,南执砚略一沉吟。
他的眼皮抬起,一本正经地改了回答:“不记得。”
第42章
又是门“砰”得一声撞开。
“虞花妤, 回去了!”肆愿高喊了一声。
他苦着脸和阎时一起搀扶着醉鬼风也梓 ,一会没看住,风师兄又趁他们不注意灌了好几壶酒。
虞花妤赶紧和南执砚拉开距离, 后者也很快恢复平平无奇的路人师兄的相貌。
虞花妤朝门口小跑过去,干得漂亮肆愿!你从暗杀名单里又活下来了!
风也梓喝得太醉以至于飞行灵咒都使不出来,一行人只得扶着他从山底走回去。
走了没几步,陆陆续续又见天空中划过许多灵力亮光。
虞花妤抬头看了眼, 像是许多在外的弟子们,都因宗门突如其来的新命令而赶回来。
有一道笔直划过的灵力光线在空中一顿, 转方向, 像是朝着他们直直地俯冲而来, 带起些许沙尘扬起。
一位素未谋面的师姐落地,皱眉打量了他们一圈,“封锁扩大, 宗门紧急召回,今天如此严格戒备, 你们几人竟然还敢在这里逗留——风也梓,你不好好带领师弟师妹们, 还敢在今天喝得烂醉如泥?”
温轶芽礼貌地向师姐道好, 问道是否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
师姐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还傻笑着的风也梓,“回头你们也转告他。我这边驻外收到的消息是, 宗门要集结其他宗门, 一同讨伐鬼渊宗。”
虞花妤没作声,听起来像是鬼渊宗在噬鬼北城的所做作为激起各宗门震怒,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在各宗门都因各自势力而很少互相往来之时, 疏邪倒是以一己之力团结其他所有人。
不少宗门的高位者都知晓南执砚和鬼渊宗宗主疏邪的关系。
在这个节骨眼上, 宗主力排众议要让南执砚代表宗门,可真会玩啊。
她悄悄看一眼南执砚的表情,他的神情隐匿在夜色里,看不出端倪。
即将走到宗门口之时,平平无奇的师兄忽然出声,说道还要等其他同伴再一起回去。
虞花妤一听,猜他是要去见疏邪了。
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她偷偷摸摸地从万宝袋里取出一本书,交给南执砚,小声郑重地请他转交给疏邪。
两人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好奇的肆愿的眼,他目光可怜地看向阎时,虞花妤这失去记忆得是不是比别人更彻底啊,转头恐怕连阎时姓甚名谁都忘了。
阎时撇开视线,只觉得心中涌动着非常奇怪且陌生的苦楚酸涩。
他莫名想起许多日之前,还从虞花妤那儿收到不少小诗,可等他回头要去翻找时,却都隐了踪影。
他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去注意,虞花妤和陌生师兄的距离与交谈时的神态、动作,都不像是今日才偶然遇见的……
他心下存有疑虑,撞了撞肆愿的手肘,“这人到底是谁?”
“啊?不是和你说了?花妤碰见的好心人啊。”肆愿皱着张脸,费力地提了提要往下滑的风师兄,忽地想到什么,小声惊呼起来,“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我们是不是让他也听了很多不可告人的话啊。”
两人的交谈声没点要压低的意思,温轶芽小声提醒了一句,正巧虞花妤挥别那位师兄朝他们走来,阎时和肆愿互看了一眼,不说话了。
同样担心的还有温轶芽,见虞花妤心情极好的样子,又强按下心中的不安揣测。
她总觉得,这位普通的师兄像是伪装过的。尤其是,她自失去记忆以后所获得的莫名比以往更突出的灵力感知,更是让她觉得,这位师兄的灵力气场,和深渊秘境里的那位有几分相似……
-
南执砚一路又回了救下虞花妤的宅外,疏邪正支着一条腿,坐在墙上抬头看云层稀薄的夜空。
见南执砚来了,他脸上堆了笑意,跳下墙头。
可惜了。
原本他还打算人再不来,他就趁机去找虞花妤,把人给解决了,以绝后患。
“走吧,探测到好几个秘境,都可能有上古灵器,可以将人的灵力剥离出来,化作另一半的镇鬼符。”
见南执砚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疏邪奇怪地回头看他,这才得知岐寞宗已经在召集各大宗门联手,一起讨伐鬼渊宗。
疏邪不悦地“啧”了一声,虽然他知道这天是迟早的事,但没想到一向拉不下脸,自持清高的岐寞宗会是组局的那个人。
南执砚提出他会回深渊秘境,接下岐寞宗的谈和交易,借用岐寞宗的势力找到上古灵器,显形另一半的镇鬼符,再以鬼渊宗的力量夺得。不然,各宗门都在集结讨伐鬼渊宗的时候,鬼渊宗也将难以行动。
疏邪面色不甘,“是更妥当,但我担心你会陷入危险。”
想到岐寞宗的宗主那个老狐狸,疏邪就气的牙痒痒。
他先前就是轻敌,没想到宗主留有这么多手,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背地里比他还不干人事。
疏邪心下再多不满,都只能咽下,转身要离开,见南执砚递出一本书给他。
疏邪两眼放光,他还给他带礼物了?!
迫不及待地接过,发现是一本话本。
随手翻开来看,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像是什么街边小摊会卖的打发时间的话本。
他手底下不少人在监守无聊时都会备上两本,被他抓到过几次。
疏邪奇怪地翻着,发现其中有几页明显被人替换过,扭曲的笔迹,大方地展示着涂改后的某一页。
角色的对话被替换为:
疏氏:「给你五百万灵石离开我儿子!」
虞氏:「我不,你这个八点档恶婆婆!」
疏氏:「我是恶婆婆?那你又是什么!」
虞氏:「是即将要打倒恶势力,顺利抱得美人归的勇敢善良小白花!」
疏邪:……
哈。
他知道是谁送的了。
小白花还真他妈记仇啊。
不就是把她丢梦魇秘境里,让她差点死了么?
南执砚转头都揍了他一次,把他搞得半死,没想到她还非得要亲自来报仇啊?
南执砚见疏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奇怪地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虞花妤特意嘱咐他将这本书交给疏邪,还再三强调只有疏邪能看。
他本来还奇怪这两人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友好,还贴心地赠礼。
一簇灵火猛地冒起,毫不留情地将手上的书烧得干干净净。
看着火光消尽最后一点亮,疏邪笑得张扬,“一点私人恩怨罢了。”
他故作轻松地弹了弹手中的落灰,藏住咬牙切齿的神情,虞花妤,你就等着吧。
-
在南执砚赶回深渊秘境之时,一个男人站在秘境里,这人是岐寞宗的宗主。
他负手而立,儒雅如清风,相貌俊美,具体年龄不详,看着不过三十左右。
他看着被镣铐和锁链囚禁住的南执砚,一身血迹斑斑又伤痕累累的模样,眼里平静的色泽,却如同是在欣赏一副清雅的山水画。
南执砚是个天资聪颖的弟子,也是不听话以后,可以做成没有生命力的傀儡或是容纳亡者灵魂的绝佳容器。
宗主又欣赏了一会面前傀儡的细节,他闭关修炼的时间太长了,差点忘记南执砚的傀儡术也学得很好。
他可惜地想,月满则亏。
南执砚若是稍微笨拙,或是没这么奇异的血液,都不会是今天这样的下场。
他的视线移动,忽然注意到南执砚的右手手腕上,似乎有一处并不寻常的灵力印迹。
“……”
他温吞地弯下腰,将傀儡南执砚的袖口轻轻往上撩,至手肘处,果不其然,手臂上显现出一个淡淡的字。
这一个字,仿佛就将这一具躯体给标注了所属方。
宗主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极深。
眼里隐隐的不悦,仿佛是这个字,将这具美得不可方物的皮囊给玷污了。
他闭关太久,还是大意了。
以单字显现灵咒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倒是不知道,向来持才傲物,桀骜孤僻的南执砚,竟然还会愿意帮人将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在肌肤上留下永久的单字印记。
原本一个疏邪就让人心够烦。
让百年来都无怨无悔任凭宗门左右的南执砚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成了他天衣无缝计划中出现的巨大纰漏。
他一步步走到宗主这个位置,向来明白,一朝不慎将满盘皆输。
他不喜欢任何计划以外的因素,宗门里的一棵树一株草,都必须按照他想要的方式生长。
更何况,南执砚是他计划里极其重要的一环。
宗主手指触碰到的地方,陡然被人标记一簇鬼火。
火光烫手,逼着他松开了手,铁链铃铃铛铛的声响,整个傀儡都被刚才的一簇鬼火被无情燃起。
宗主看着火光很快吞噬无生命的傀儡,眼里还有些可惜。
他抬头看了一眼几乎填满整个秘境的禁锢灵咒,倒是有些嘲讽。
他转头,看向悄无声息落地,出手烧了傀儡的人。
宗主的眼里溢出一丝惊艳,许久未见,南执砚比他记忆当中的模样,还要瑰丽上几分。在心底更是觉得,方才的傀儡不及真人的十分之一惊艳。
只可惜,百年前还尊重待他的弟子,如今眼里只剩淡漠,看着他的眼里,平静得如同是在看路边的一花一草。
“我还是来得晚了,想必你都在外头玩了一遭。”宗主温和得打招呼,“就这么痛恨宗门,连傀儡都不留下来吗。”
见南执砚也没有要开口和他叙旧的意思,宗主笑笑,“我很高兴你愿意留下来,无论镇鬼符所属于你和疏邪,又或者是我,我们都得先找到它。合作总是比单枪匹马更容易出结果。”
宗主朝深渊秘境外走去,看南执砚一眼,语气里充满师长对学生的关切,“你还是注意些,因救人而失了血,你的灵力已大不如从前,还是好生修养,尽快恢复得好。”
宗主离开深渊秘境后,立刻来了好几个守卫默默跟着。
其中一人忍不住地开口询问:“您真的要让南执砚——”
宗主淡淡看一眼,来人便不敢再说话。
外人都道岐寞宗宗主人善温和,可只有他们这些签了生死契约才得以常伴左右的人才知道,温吞外表之下,此人的心狠手辣与恐怖之处。
宗主心血来潮地往炼法天坛的路绕了绕,不少弟子日夜在这里打坐修炼,以期待获得更多的力量。
他转头随意地问了几句新入学弟子的情况,果然,大部份积极来此处修行的,都是新入学的。
宗主本要离开,想起方才看见的淡淡灵光字迹,又停下脚步,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今年松山虞家是不是来了位小姑娘?”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地开口:“我记得,名字里是有个‘妤’字吧?”
第43章
次日一早, 在虞花妤毫不知情的时候,她再一次被宗主点名。
事情发生之时,正值第一堂灵咒课。
和风煦煦, 微风拂面穿廊,吹起长老的白胡子,吹进枯燥又长篇大论的灵咒讲解的课堂内。
满屋子坐着对灵力和知识渴望的新入学弟子们。
他们一个个仰着头,视线跟随白胡子长老而动, 眼里是热烈的,对更强大力量的向往。
宗主是在这个时候经过的。
在其身后, 还跟着一串负责教学的长老、负责操办预算的门主、抱着大量待批阅卷宗的随从等等。
每个人手里头, 都压着好几件重要的事, 就等着宗主出关后批阅。
可谁都没想到,他出来后要么忙于南执砚的事,要么就像这样, 一大早竟然还来看新入学的弟子,关心起了新弟子们课业的问题?
他们对宗主满心的怨念和催促, 奈何对方温和一笑,“那些事都可以暂缓, 最重要的, 还是要多关心新弟子们,他们才是宗门的未来。”
话音刚落, 后面跟着一串的人立刻跟着附和起来。
“是, 那是自然。”
“对,宗主说的很有道理。”
宗主驻足停留在第八个学堂门口, 目光扫过在座的弟子们, 几乎不费力地就瞧见在这其中, 容貌最为清丽的女修。
她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 手支着下巴,微风吹起脸颊边的发丝,指尖轻轻一勾,俏皮的发丝到了耳后。
少女跟着长老的动作而移动视线,眼神灵动,笑容盈盈。
仿佛在听的,并不是什么枯燥难懂的灵咒课,而是世间难得的趣事佚文。
“……”
一旁的门主跟着宗主的视线望过去,立刻上前轻声说道,“这女修是松山虞氏夫妇的千金,虞花妤。”
宗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琢磨着南执砚的喜好。
这女修看着是乖顺文静的性子,倒是容易对付的。
看来人真是会变,要知道,早些年,他费劲心思去找了多少绝世相貌的男修女修来,让他们蓄意去接近南执砚,可偏偏后者压根提不起兴趣,一眼都不瞧,害他一度以为南执砚是不会倾慕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