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耻感让贺鸣珂迅速别开了头。
俩人站在走廊上，任开颜觉得刚才是有点丢人，但转念一想，这也算是和贺鸣珂一次绝佳的单独相处机会。
贺鸣珂臭着脸，她站哪儿边，他就偏不站哪边，两个人这么来回走动了四五遭，直到英语老师打开门，厉声批评：“安静地站着！别走来走去！”
贺鸣珂站在靠近教室窗户的那一边，他靠着墙，透过透明玻璃，悄悄地看着坐在第四组第一排的白辜月。
他忍不住凑近了一步，白辜月在做什么呢？
白辜月很认真地在听课，手里的笔一刻也没停过，脑袋一会儿抬起，一会儿低下，马尾一点一点的。
看上像个呆头企鹅。
贺鸣珂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白辜月的笔滑落到了地上，尹京越先弯腰帮她捡起了笔。
尹京越拿着她那根水笔在纸上划了划，似乎断水了，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新的笔芯，帮白辜月换上。
白辜月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贺鸣珂马上撤回目光。
白辜月这个叛徒！
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不就是一根笔芯，笑得那么甜干嘛？
笔芯有什么特别吗，她想要的话，他明天就买十箱送给她。
他咬紧后槽牙，在心里计算，又是裴绍西，又是尹京越，以后还得有多少个裴绍西，多少个尹京越？
白辜月这个女人，看上去平平无奇，怎么能吸引这么多男人？贺鸣珂越想越焦虑，站着也难安。
他开始后悔那天没有直接跟白辜月告白。
早点告白，白辜月就能早一点成为他的女人，哪还会有裴绍西、尹京越什么事？
贺鸣珂抓抓头发，要不然干脆他一会儿下课马上跟白辜月表白好了。
贺鸣珂自顾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又忍不住去看白辜月。
白辜月还在认真地听课。
好像每次上课，她都很认真，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开小差。
这次月考，白辜月又拿了第一名。
贺鸣珂联想到自己稀烂的成绩，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贺鸣珂很少会觉得自己比不过别人，也不认为自己差在哪里，家境就是他做一切事说一切话的底气。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空空的。
刚才走出教室，他甚至不敢看白辜月。
贺鸣珂有些烦闷，又有些迷茫地把脑袋靠在墙上。从前，他总是以俯视的姿态看白辜月，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白辜月就坐在那儿，矮矮一个，他得很费劲地才能看到她。
白辜月的笔停了，她忽然感到一束无形的目光笼罩着自己。
她回头，窗外的墙角那边一个人也没有，透过玻璃窗能看到走廊对面的任开颜。
贺鸣珂紧贴着墙根，差点被白辜月看到了，他吓得不敢呼吸，老半晌才松了口气。
任开颜把他这一系列怪异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她捏紧拳头，那个白辜月果然是最大的障碍。
她要让这个白辜月吃吃苦头，知难而退！
大课间，白辜月上完厕所，任开颜忽然拦在她眼前，她眼睛瞪得像铜铃，目光激光似的扫过白辜月脸上每一寸皮肤，细致到毛孔都要一一数个遍。
她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匪夷所思地说：“奇怪，不怎么样啊。”
白辜月眨眨眼，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任开颜纳了闷，完全称不上漂亮的一张脸，就这种姿色，这么敢勾引贺鸣珂？
贺鸣珂怎么会浪费时间和她纠缠？
就算同桌了几年也不至于吧。
白辜月见她似乎并没有重要的事要和自己交代，于是准备走人。
“等会儿，谁让你走了。”任开颜急了，她还没给她苦头吃吃呢，她现在就要狠狠暴力白辜月！
她追上去，刚准备给白辜月一个可怕的下马威，没想到地太滑，喊都来不及喊就摔了屁墩。
白辜月成功被她的“下马威”吓到。
她走上去，正要扶任开颜，没想到任开颜一把打掉她的手，“惺惺作态！”
任开颜挣扎地站起来，拍拍屁股，强迫自己忘却刚才那番狼狈，把白辜月逼到墙角，毒辣地警告：“等着吧！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她哼了一声，威风凛凛地走出厕所。
白辜月挠挠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放学时，白辜月又推了裴绍西的回家邀请，他皱眉，看上去有些难过，“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事吗？”
白辜月摇摇头，“裴绍西，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回去。”
虞美云在门口冲裴绍西招招手，“绍西哥哥，人家跟你回去不行嘛～”
路过的男生对裴绍西投来了嫉妒又羡慕的目光。
裴绍西眉毛拧得更紧了，他走到虞美云面前，“不许这么喊我。”
“绍西哥哥～”虞美云笑嘻嘻地冲他抛了媚眼，她吃着嘴里的棒棒糖，耍赖似的跑远，在走廊尽头又大喊了一声，“绍西哥哥！”
裴绍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回头看白辜月，“那我先走了。”
“好。”
贺鸣珂还坐在位置上，他有点不敢回去，不知道贺文彬会怎么骂他，不会又要摔他一巴掌吧？如果真这样，那他今晚就离家出走。
白辜月走到他面前坐下，“贺鸣珂。”
贺鸣珂从忐忑中抽身，看到白辜月就在自己眼前，正正经经地看着他，他一时没做好准备迎接这份冲击，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干嘛。”
他摆正位置，四处乱瞟，教室里的人快走干净了，“你还不走？”
白辜月没有回答他，她微微皱眉，“你这次数学只考了42分。”
贺鸣珂心脏骤停，耳朵和脖子红成一片，想反驳又什么也反驳不出口，你你我我说了半天，最后放弃一切地撇开脸说：“你想笑就笑，反正我就是学不好数学。”
“可你的政治和历史考的也很低。”
贺鸣珂彻底没话可说了。
白辜月拿出那份月考试卷，给他一支笔，“把你懂的圈起来。”
贺鸣珂撇撇嘴，残留的一点自尊心还在挣扎：“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又不是我老师。”
“我们是朋友。”
白辜月把笔放在卷子上，“如果是裴绍西或者虞美云这次考42分，我也会这么做。”
“那尹京越呢？”
“他不会考42分。”
贺鸣珂切了一声，没拿笔，酸溜溜地说：“哦，那你们感情可真好。”
白辜月不知道贺鸣珂为什么要提尹京越，她叹了口气，“贺鸣珂，你不是说要和我考同一所高中，你是骗我的吗？”
贺鸣珂立刻抬起头，撞进白辜月温和的眼眸里，一下熄了火，咕哝：“……当然不是。”
“贺鸣珂，你看这样怎么样。”白辜月凑上前说，“夏季时间表放学的早，我就留点时间，教你几题。”
她的手点在试卷的题号上，轻声说：“你把你不懂的告诉我，我每天教你两题，下次期中考争取考好一点，好吗？”
贺鸣珂呆呆地看着她。
窗外，薄暮笼罩大地。
白辜月浸润在余晖里，温柔又平静。
第45章 红苹果
周末, 白辜月完成了自己给自己的布置的作业，打开电脑准备查资料。
虽然白詹宇对她使用电脑的时间没有施加任何管控，但白辜月对自我要求较严格, 坚持把每天使用电脑的时间控制在了两个小时以内。
实际上除了学习需要用到电脑, 她平常不怎么上网，真正娱乐的时间加起来四十分钟不到。
白辜月点开搜索引擎，挂在旁边的企鹅号突然响了。
用户“犹侞飘渺の①屡菰魂”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白辜月已经很久没有查看过企鹅号上面的消息了, 她列表里的人不多, 唯一会频繁给她发消息的就是裴绍西。
内容都是简单的早午晚安，白辜月一般不会选择回复。
她家和裴绍西家只隔着一家混沌店, 十步左右的距离，白辜月不明白裴绍西为什么要执着发这些。
“犹侞飘渺の①屡菰魂”是贺鸣珂的号，贺鸣珂几乎没和她聊过天。唯一一次互动是在小学，贺鸣珂打了一大堆字，她却失手把他误删了, 结果一个字也没看着。
白辜月至今也不知道贺鸣珂那天给她发了什么。
犹侞飘渺の①屡菰魂：［图片］
白辜月点开一看, 是一道代数题。
贺鸣珂的字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的赏心悦目。他把解题步骤写的满满当当。
随后发来一个表情, 戴着墨镜的黄豆脸露出牙齿邪魅一笑。
白辜月认认真真地看完了他的答案, 然后敲下：做对了。
然后发了个大拇指。
前段时间她说要帮贺鸣珂补习, 贺鸣珂听完眉飞色舞了好几天, 这些日子一直在她面前蹦蹦跳跳，也没有对谁大吼大叫，举手投足间都多了三分儒雅。
可贺鸣珂不是不喜欢数学, 在开心什么呢？白辜月摸不清他的心情。
犹侞飘渺の①屡菰魂：小儿科题目。［酷］
贺鸣珂从电脑椅上起来，捶胸顿足, 猿鸣三声。
白辜月给他发大拇指了耶。
大拇指是棒棒哒的意思。
白辜月觉得他棒棒哒。
贺鸣珂狂喜不止，不枉他通宵熬夜做题, 总算逮着一题做全对了，自然要发给白辜月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贺鸣珂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后，又喜滋滋地趴在电脑椅上，他来回转呀转，思考下一句该给白辜月发什么好。
前段时间虞美云的母亲来他家串门，送了些甜点，白辜月喜欢吃甜的，要不然他现在拿去送给她吧？
都是高级货，还不得把白辜月美死。
想到白辜月吃完后对他露出和甜点一样的笑，贺鸣珂心里就像有只小猫在挠，又痒又爽。
贺鸣珂冲出房间，跑去问赵嫂，赵嫂说被贺佩灵拿去了，他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妙，转个身直奔贺佩灵房间。
贺佩灵正躺在床上，边看动画边拆手里的巧克力，嘴角还残留着点花生碎。
贺鸣珂走进，看到她床边堆着无数包装壳，心底一凉。他把床位的礼盒拿起来，数了数，只剩下三个了。
贺佩灵奇怪地看着他：“干嘛，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贺鸣珂把剩下三个全塞到口袋里，气冲冲地质问：“另外三盒呢？”
“吃啦。”贺佩灵砸吧嘴。
“吃了？”贺鸣珂两眼发黑。
他二话不说伸手把她手里那枚巧克力球夺走，转而塞到自己嘴里，贺佩灵从床上站起来大叫：“你干嘛！”
贺鸣珂大力咀嚼，贺佩灵揪住他的衣领，使劲晃：“贺鸣珂！你真贱！你快给我吐出来！”
贺鸣珂用力一咽，耸肩吐舌：“没了。”
贺佩灵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哇地一声哭了。
白辜月关了电脑，看了好一会儿屏幕，她需要在店门口站一站缓解视觉疲劳，白詹宇还在哐哐哐地炒菜，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太阳又要落山了。
金阳拎着自己的购物袋，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和馄饨店的老板寒暄了几句，正巧瞅见站在自家店门口的白辜月。
白辜月也注意到了她，出于礼貌叫了声：“金阳阿姨。”
金阳点点头，她向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马尾辫小小一束甩在脑后，脸色常年不太好，眉头整天紧皱着，就算偶尔不皱了，眉心折出来的褶子也让人以为她在皱眉。
金阳一家住在这儿很久了，白辜月他们是后来才搬进来的。早些年，大概是白辜月二三年级的时候，金阳还会对笑一笑，摸摸她的头，让她上她家吃饭，还会给她扎小辫子。
现在她却很少对她笑了，白辜月也不再去裴绍西家，离这么近，这些年反倒变得有些生疏。
金阳在她面前停下来，眉头还是蹙着，她问：“晚饭吃了没？”
白辜月摇摇头，“马上了。”
金阳又点点头，她把目光落在白辜月身上，眉间拧得更紧了。
“你爸呢？”
“在做饭。”
金阳一脚踏进她家店门，冲里面喊：“白詹宇，我带你女儿出去逛一下。”
白詹宇探出头，“行啊！”
金阳拐起她的胳膊，白辜月被迫跟上了她的脚步，“学习没有学累？劳逸结合很重要，出去走一走，活动筋骨。”
白辜月没有和金阳单独出街过，她十分不适应地走在金阳的身边，拘谨地绞着手，不忘回答她的话：“还好。”
“嗯，初中是要好好学习，好好学习才能考上重点高中，考上重点高中才能考上重点大学。中考就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知道吗？”
白辜月点点头，路上车来车往，金阳揽住白辜月的肩，带她远离了马路，旁人视角里，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母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