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杞谦顿了顿,沉声:“我本来要发‘为你兜底所有’,但思索了一下,这话只是情绪饱满,缺乏责任感。人不可能做到所有,只能竭尽所能。”
要不说他较真呢······
可爱中带着令人恶心。
卢倾倾眼神复杂:“其实我都忘记当时发的啥了,就随便问问为啥不即时回我。谁关心你什么答案!”
温杞谦:“我对自己有要求。你可以随便问,我要认真答。”
卢倾倾愁死了,把自己手机扔给他:
“你瞧瞧我的夸夸群怎么对我甜言蜜语,我就爱听那种华而不实的!”
温杞谦点开卢倾倾的微信:“哪个是夸夸群?”
卢倾倾一指备注名:三宫六院。
温杞谦脸色微微异变,顿了顿,点开。
卢倾倾心中大叫,坏了!坏了!光顾着让他“师夷长技以甜言”,自我暴露了······
她去抽手机,被温杞谦牢牢捏住。
里面的内容不堪入目!
——倾儿,今天午饭也该轮到和我吃了吧!你不在,食不下咽。
——倾倾公主,本王子怎么没在入学名单上看到你呀?好想你,是不是偷偷美丽去啦?快点出现,惊艳我呀!
······
卢倾倾慌忙用手去遮屏幕,被温杞谦坚决躲过。
“这都是以前的!”卢倾倾瞅着温杞谦的脸色,“你看上面的时间!约饭是还没中考的时候!”
中考前为了补欧米茄,让脑袋灵光考个好成绩,猛造生鱼寿司,就哄了几个轮着请。
温杞谦不为所动,继续翻,头也不抬:“入学名单这个,可是这两天!”
这可叫卢倾倾逮着理了:“哎,我不是没回啊!”
温杞谦不答了。
明明受了刺激,他跟找虐似的,继续点点点,他的固执也在、、、
卢倾倾扒拉开温杞谦的长指,扣回手机,表态似的:“瞧我的!”
省得他吃醋喝香油的!
卢倾倾小爪子边飞速改备注,边率先甜言蜜语:
“他们能跟你比?对自己有点信心!要论长相,他们都是敲钟人卡西莫多!”
温杞谦上眼皮垂得很长,眸线带刺,见卢倾倾把“三宫六院”的备注改成“巴黎圣母院”。
卢倾倾哄完,见温杞谦脸色还凉冰冰的,推了他一下。
他没防备,椅子张了张,被他及时卡住才没摔过去。
更不高兴了。
驮马滴!
卢倾倾心想,真是狐狸精难缠。
她之前哄不高兴的小男孩就是,推下人家肩头,大喝一声:哎!高兴点!省得连带着我不高兴了揍你,只会叫你更不高兴!
妹想到,温杞谦不吃这个配方!
卢倾倾只好在线换方子:“要不,我抱抱你吧!”
嘿嘿,早就想······
温杞谦直接躲开,叉着胳膊横于胸前,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哦,抱也不行,卢倾倾顿住了,抓耳挠腮搜肠刮肚别的手段,半天没说话。
温杞谦却跟有病似的,忽然一句打断了沉思的卢倾倾:
“你是不是之前也这么对别人?”
——他接就的是她抱抱的话,意思是:你也这样朝别人送拥抱?
她接就的是她推了他那一下——
威胁男生啊?那当然!
为了表示自己回答认真,卢倾倾立刻点头如捣蒜。
居然说抱人就抱人!
温杞谦一见卢倾倾连撒谎都不撒,更气了。
幸好在温杞谦置气的时候,孙屹元的司机已到小区门口了。
温杞谦收拾着东西陪卢倾倾下楼。
卢倾倾一搭眼,小子背上了她的保温杯,嘿嘿嘿,瞧瞧,人高马大背个卡哇伊小水壶,萌萌哒!
“我背上你给我买的书包!”卢倾倾光速冲进卧室,背着书包出来。
温杞谦脸色缓和。
卢倾倾脸上保持着矜持与小心翼翼,内心却大批:
小妖精,还治不了你!还是得打温情牌!
嫌我呷飞醋,你吃老陈醋,“巴黎圣母院”都过往云烟啦!
温杞谦却把钥匙递给卢倾倾,手里提着垃圾:
“书包放下,防水的不透气,天这么热,闷后背。你迟两分钟下楼,我去扔垃圾。”
他的体贴让她不由上前一步,抢他手里的垃圾袋:
“等两分钟干嘛?我去扔,我跑得快!”
温杞谦:“扔垃圾要绕到楼北面,你先别下去,外面热,别干等。”
一个人善良体贴,时时处处从细节里冒出来。
临关门,温杞谦醋劲儿下去了,还微笑着朝门内一直仰望着他的卢倾倾一指:“乖啊。”
嗯呐!
卢倾倾跑到厨房的北窗,望着楼下,不一会儿,温杞谦果然走过。
啊——她心中轰然,怪不得昨天爷奶提着垃圾走后,温杞谦去了厨房,站了一会儿。
原来,他在默默目送他们离去。
“他只流泪,没有声音。”——一遍遍荡在卢倾倾的耳朵。
如今的温杞谦,泪早已不流了,但面对别离,即使是微小的,依旧带着无言的沉重。
卢倾倾眼眶潮润,想起才来不久,他对自己的那次“失言”:
听到他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劈头盖脸就质问她“我怎么得罪成这样?”
两分钟后,卢倾倾回复手机上的来信:麻烦你帮我带回来吧,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走不开。
然后,抹干眼泪下楼,已换笑脸。
温杞谦果然早已等在楼下。
——唉,也是他说,没有人喜欢等待,他却为自己耗费着时间。
当时自觉气氛微妙、躲避着邻居耳目的卢倾倾,这次并不避讳地,与温杞谦在小区并行。
她甚至准备自揭疮疤:“我们把有时候没讲完的话,讲完吧。”
他侧头,低头望着她,眼神比今日的蓝天还清澈,瞳仁自带光晕似的,声音低轻:“什么话?又是哄人的吗?”
他其实摸索出她那套到处批发的甜言蜜语了,但爱听······
卢倾倾压住内心还会翻涌的难过,一脸调侃:
“不不不!讲一讲把我抛弃的老保姆!”
——想说,过早经离别的,不止是你,我也有过。
愿今日我宽慰曾经你。
--------------------
第35章 同样是傍晚
卢倾倾和温杞谦下了车,还不到饭点,孙屹元在楼上还没下来。这个少爷秧子醒后要来杯酒醒醒觉,听会儿交响乐。
俩人等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
桉城除了冬季,其他三季都是旅游季,很多精明的游客避开旅游高峰,暑假尾期带着孩子来旅游,大堂里人头攒动。
也不知道是寓意特别的行李箱刺激了卢倾倾,还是嚷嚷人声显得过于喧嚣——
卢倾倾当年被老保姆抛弃,也是于热闹中。
故事还没开讲,温杞谦见卢倾倾已经气红了脸:
那天,放学,老保姆在校门口接她。
和之前放学的每个傍晚一样,太过普通,太过平常,俩人拉着手等红绿灯,司机在对面等她们。
以至于卢倾倾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等待中,老保姆接了个电话:“批了?真成了?什么时候拆?”
卢倾倾惊喜抬头,老保姆常常念叨着拆迁了,她儿子就能买房结婚了。
正替老保姆高兴呢,老保姆把卢倾倾一推——
掉头走了。
没有道别。
卢倾倾以为老保姆是走到一边接电话,可能拆迁款啥的要问,当着自己面谈不合适。
好脾气地站在原地等她。
路过的同学们和卢倾倾打招呼:“变灯了,走啊,到对面去。”
卢倾倾和同学招招手:“我等我家阿姨呢。”
“干嘛去了?”
“打电话去了。”
十几分钟后,学校门口清净了;
红绿灯变了好多次;
司机打电话来催卢倾倾:“怎么回事儿?往常这时候也该过来了。一会儿赶上下班高峰,该堵车了。”
卢倾倾背着书包:“放心了,常阿姨马上来了。我们马上找你。”
这时,她还在想,以常阿姨的性格,一定会大肆在亲戚面前宣扬一翻“翻身奴隶把歌唱”了;
常阿姨已五十多岁,人生得意的时候不多,遇到这样得意的时刻,让她多得意一会儿,自己不过是再等等。
没一会儿,司机又打给卢倾倾:“你站在那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卢倾倾正不明白为何司机要下车来接她,正张望疑惑的时候,司机从对面跑来,拉着她上车。
“怎么啦?”卢倾倾大为困惑。
司机已在发动车子了,显然要甩下常阿姨了,她心下这才慌起来,“常阿姨还在对面呢!别落了她!”
车子汇入车河,司机嚷:“还等常阿姨呢?!她不干了!”
卢倾倾坐在后座上一呆,没从震惊中愣过来,往后车窗一?,还在寻找常阿姨的身影。
“谁不干了?常阿姨刚才还好好牵着我呢!你知道自己说什么吗?”
司机撇嘴:“老常刚给我打电话了,说她家拆迁款下来了!”
“我知道!”卢倾倾笑了一下,指着还没从视线中消失的红绿灯口,“就刚刚,她接拆迁电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呢。”
“她说,以后再也不给你干保姆了!这个月工资也不要了!今后不来了!他妈的老常,把你扔大街口上,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也吃不了兜着走!死老常,把你送车上也行!”
都没来得及消化司机的话,卢倾倾趴到椅背上,就拍了司机的胳膊一下:
“你骂谁死不死?!她比你大那么多,是你骂的人?!”
司机哭笑不得:“哎哟,我知道你是她带大的,她比我来得早,你俩有感情!但你看看,人家家里拆迁了,以后不靠你妈发工资了,暴发了,立刻翻脸不认人,把你扔大街上了!也他妈不告诉我一声去接你,还是我等急了眼,打电话给她,她才说把你扔那儿了!”
后座上的卢倾倾震愕到失语半天。
常阿姨!
那可是回北京后从小把她带起来的!俩人同吃同睡!
卢祖音那时候拼事业,经常成月的不回家,而常阿姨只有在卢倾倾周末上辅导班的时候才回丰台的家里。
不上课的时间里,都是常阿姨在和她消耗彼此的时间。
这了得!
卢倾倾急了眼,总觉得司机有什么阴谋似的,叫他调头:
“我有常阿姨的身份证照片,我念给你地址,你给我开到丰台她家里!”
司机有点犹豫:“成吗?我这都有行驶记录,开多了里程,跟你妈没办法报销。”
卢倾倾恼了,在车里发疯:
“开!今天你不开到丰台,我就砸了车!也不回家!给我开!我去撕老常!”
——她这时候才不得不从难以置信里承认——就是被常阿姨抛弃在大街上了。
没有告别。
司机那天听了一路卢倾倾不连续的咒骂:
——肯定是她家男人又闯祸了,她推脱说是拆迁了,指不定又给她惹什么不名誉了!叫她回去给老头子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常阿姨这个混蛋!敢把我扔大街上!看我去了,不等政府给她拆迁,我先把她家拆了!
······
从朝阳赶到丰台,拐错了几条胡同,终于到了常阿姨家门口。
卢倾倾不等司机停稳,跳下车,冲到常阿姨家里,控制不住的高嗓门:
“常桂花,你给我出来!”
因为拆迁的喜事,常桂花家里人头攒动,笑声嚷嚷。
卢倾倾在院子里耳朵一竖,就从那堆笑里辨别出了常桂花的声音,而这熟悉的笑,居然是在把她卢倾倾弃在大街上之后。
常桂花的开心和她卢倾倾无关!
卢倾倾仰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朝天高喊:
“常桂花!你给我出来!我要拆这破院子!烧了这地方!”
一个人撩开帘子,伸出脑袋:“谁呀?喊什么喊!”
自己那么用力喊,第一个听到自己声音的,居然不是常桂花!
卢倾倾开始无差别扫射:“你丫是常桂花吗!我找常——桂——花!我X你大爷,常桂花!”
常桂花“呼——”一下蹿出帘子,大骂:
“吼你姥姥的吼!滚你家去!老娘给你做吃做喝小十年了,还甩不掉你了!老娘是你包衣奴才?!”
骂声引来了邻居,从院门进来,问站在院子里的卢倾倾:
“你谁啊?这家的什么人?”
卢倾倾指着站在门口也不靠近她的常桂花:
“来找我的包衣奴才!”
“X你妈的!”这可挑到常桂花的痛处了,她弯腰从门口捡了块木头,就朝卢倾倾脚底下扔过来了。
常桂花越气,卢倾倾越开心。
因为太熟悉了,卢倾倾可知道挑哪根筋常桂花最疼,捡起木头扔回去,大喊给常桂花的邻居们:
“常桂花娘家是密云的,丫还整天装老北京!天天把不是老北京的叫臭外地的!骂我妈这种后来在北京扎根的叫南蛮子!桂花老常,搁以前,密云它丫是河北的!老常,你丫狗屁老北京,你丫是——河北人!跟我一样,臭外地的!”
讲到这里时,卢倾倾发现温杞谦带着她到了酒店的地下超市,在买防尘袋和一些清洁用品。
她问他:“买这些东西干嘛?”
温杞谦拿着沐浴露:“明天开学,带到学校里用。你继续讲,我听着呢。”
小王八!
明天开学,没听你说啊!
卢倾倾正沉浸在与常桂花的爱恨情仇里,又驮马来一个没有任何预兆,即将滚蛋的人。
卢倾倾极为不满,掐了一把温杞谦:“你刚才听我骂什么来着吗?”
温杞谦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红印,还没意识到自己错误,“我一直听着呢。常阿姨也不算纯老北京人。”
还挺会归纳知识点。
卢倾倾呲牙咧嘴,把对常桂花一直没发泄透的怨气,发泄到温杞谦身上:
“瞧瞧你们这些个丧良心的!她抛弃我,你明儿开学也不听你放个屁!你就瞒吧!今天瞒,明天瞒,你才是老常骂的男瞒子!”
“······”温杞谦一抬眼,发现超市里好多顾客在看这边骂声激烈的他们,拉着卢倾倾躲到货架后面,沉声:“我又不是不回来。”